流淌在春城的四季光影

南下列車

昆明，不止是中轉站

如果問及絕大多數人的云南記憶，最先想起來的，一定是那些裝滿了風花雪月的名字：香格里拉、梅里雪山、瀘沽湖、大理……而云南的省會——昆明，卻很難被人們想起。

不像最近躥紅的成都、長沙、武漢，昆明在很多人的云南之旅里太低調了，甚至僅僅是一個中轉站的存在。

即便是交通比幾年前發達許多的今天，許多旅行家的選擇，都會是：要去大理了，先到昆明；要去騰沖了，先到昆明；要去建水和元陽了，還得先到昆明。

昆明，作為省會城市，好像在云南這個旅游資源豐富的省份，從來不是一個主角般的存在，但它卻在不聲不響里，讓越來越多的人，忘不掉，離不開，愛不夠。

2016年，在“第十三屆中外避暑旅游口碑金榜”里，昆明一舉殺進前十，成為僅有的兩個中國城市之一；2020年，在“中國十大宜居城市排行榜”里，昆明力壓重慶、廈門、三亞等城市，奪得榜眼。

有人說：“我在許多大城市生活過，最后在昆明落腳，或許我會在這里走過人生全部剩下的日子。因為這里邁出門，就是春天；抬起頭，便是風景?！?/p>

是的，昆明絕不止是一個中轉站這么簡單。它不大也不小，像是一本你要慢慢去讀懂的詩集，不急不緩，慢慢喜歡。

昆明，四季都好玩

有人覺得，論風景，論人文，在得天獨厚的云南，昆明實在算不上“好玩”，但真正了解昆明的人是知道的，昆明，不但好玩，而且四季都好玩。

“春城”，是絕大多數人對昆明的印象，四季如春，仿佛是這個城市早就被賦予的定義。其實，昆明是有四季的，而且每個季節的浪漫，都刻到了骨子里。春天稍微漫長一些，甚至你不知道它什么時候來的，直到三月的早櫻開滿圓通山的時候，才發現春天已被燃得火熱。

春天會一直火熱到五月都不褪，那是個屬于藍花楹的時節，教場中路、紅錦路、北京路、滇池路……藍紫色，一夜之間，成為主角。

藍花楹讓一切都變成童話里的樣子，仿佛一整座城市，都在夢幻里歌頌春天。你一定要在春天逛一次斗南花市，那會是你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陣仗。據說去過斗南花市的人，都會重新認識“買花”這件事。你根本數不過來這里有多少種類的花卉，十塊錢，能買到你兩只手都抱不下的鮮花，這是獨屬昆明的浪漫，春天的浪漫。

昆明的夏天，是和雨水一起來的，這里并不是一個多雨的城市，所以盛夏的每一場雨都無比珍貴。

汪曾祺先生曾這樣描述過昆明的雨：“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豐滿的，使人動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長?！庇晁疄槔ッ鲙淼?，還有菌子。六月一到，云南人“看小人”的季節也就到了，干巴菌、牛肝菌、雞樅菌、羊肚菌……你只要涉足過夏天的木水花野生菌市場，被那幾十種野生菌的色澤迷過雙眼，就會不自覺地陶醉在菌子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夏天的昆明，是涼爽的，日常20 ℃左右的氣溫，伴隨時不時的一場雨，讓整個城市都看不到絲毫浮躁。撈魚河、采蓮河、七夕公園……既有打牌釣魚遛鳥的老人，也有野餐拍照的小年輕。昆明人總喜歡在這個時候，去享受屬于夏天的悠然。

秋天，或許是昆明最短的季節，往往在十一月末的某個早上，當人們發現大片大片的銀杏，突然一夜之間變得金黃，才反應過來，秋天到了。回回營的村口，文林街的兩側，還有云南大學里的銀杏大道……短短幾日，滿城盡帶黃金甲。

海鷗飛來的時候，也就是入冬的時候。紅嘴海鷗，來自西伯利亞的精靈們，它們每年都會奔赴萬里，來和昆明赴一場冬日的約會。你可以去海埂公園，站在大壩上，只需伸出手，它們便輕輕掠過，與你指爪相遇。你也可以去翠湖邊，那里是老昆明人冬天最愛的地方。你能遇見盛情款待這些遠方朋友的老人，能在步道上遇見奔跑嬉戲的孩子，能在湖畔的欄桿旁聽到從校園走來的年輕戀人們低語：“明年，等它們回來，我們再來這里喂它們吧?！?/p>

每個昆明人和海鷗一樣，最喜歡冬天的太陽，云南的冬天常常沒有一絲云，走在街上暖暖和和，天空很低、很干凈，坐在街頭，仿佛時間慢得能聽見聲音。

入夜了，去吃上一份熱氣騰騰的銅瓢牛肉，或者烤上幾塊熱乎乎的石屏豆腐，加上一份鮮甜的小瓜，開上一瓶啤酒，冬天的夜晚，也就有了溫度。

昆明的四季，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過去，這座城市見過了太多過客，留下一個“到云南啦”的朋友圈，第二天便匆匆離去。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愛上它四季的流轉，光陰的緩慢，他們最終會讀懂這里的春夏秋冬、大街小巷。

昆明，那是真的慢

很多人覺得成都很慢，如果你去一次昆明，就會發現，昆明，那是真的慢。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昆明人的慢，那便是：溫吞。

這種慢不是江南的溫婉，也不是巴蜀的閑散，而是生長在云南根子里的不溫不火。這種慢不同于遠離都市的古城里、洱海邊，而恰巧存在于這座城市的每一分鐘的生活里，或許這與時代的快節奏格格不入，但也難能可貴。

畢竟在昆明，天大的事情，或許都沒有比吃一碗米線來得重要。

昆明的慢，是生活的慢

你去翠湖南路上看一眼就會懂，每個人都在優哉游哉地享受著慢的步調，既不顯得擁擠，又是那么溫柔。時而遇見幾家門頭不大的小鍋米線，不太需要精挑細選，因為不會有錯誤答案。

你去逛一回篆新農貿市場就會懂，那些價格便宜到讓你懷疑人生的新鮮水果，那些你看到都叫不出名字的鮮美山珍，那些誘人的燒餌塊、檸檬撒撇、牛肉干巴，現買現吃，別提多香了。

滿街的吆喝，一個個洋溢著笑容的人，你隨處都能感受到，生活就在此處，甚至是很久沒聽到過的砍價都顯得親切，“至個給能少點？”“你要么，就稱嘛?！?/p>

昆明的慢，是文藝的慢

你去昆明老街、文林街、文化巷散個步就會懂。薩爾瓦多咖啡館每天都坐得滿滿的，一間咖啡館，能遇見十幾個國家的人；東方書店里每天都會有人靜靜地看書，就像它剛開業的那天一樣；這里既有數不清的云南菜，還有數不清的外國菜。

有人說，這里像上海，又不像上海。潘家灣的舊貨市場，據說昆明的老朋克全聚集在這里，只要去上一次，就被直接拉回20世紀90年代。兩塊錢的小人書，刻著西游記的版畫，幾十塊的DVD，封面印著黑豹或者Beyond，甚至一百多塊，就能收到一個古董膠片機。

潮流是場輪回，走得太快，就容易戀舊，但好像在昆明，舊物件并不怎么稀奇。

昆明的慢，是歷史的慢

你去云南大學、云南師范大學校園里坐一會兒就能體會，歷史的一分一毫、一點一滴就沉淀在這里：西南聯大的青春歲月仿佛還在你身邊縈繞，《未央歌》仿佛還在你的耳邊回響，汪曾祺筆下的那些煙火，也仿佛從未離開過這里——“濁酒一杯天過午，木香花濕雨沉沉”。

你去陸軍講武堂看上一眼就會明白，歐式建筑與中式庭院的完美組合，好像還在述說當年的崢嶸歲月。操場里，陽光灑進來，吃上一口“講武雪糕”，歷史好像也不那么刻板，和陽光一樣，溫溫和和，慢慢悠悠。

昆明，都市里的異類

在中國那么多的城市里，昆明就像一個異類，它好像對現代建設和城市規劃進程毫不在意，甚至連昆明人都常常抱怨。

確實，這個城市的性格，慢得出奇。

比起其他國內城市的突飛猛進、野蠻生長，昆明實在是最佛系的那一個，甚至有人說，這里是正在死去的城市。但其實，我們需要有的地方，走得慢一些。畢竟，所有的繁華都極其相似，脾氣與性格，才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就像昆明人的生活一樣，做事剛剛做完就好，無論什么事兒，影響了生活體驗，都是要不得的。

有人也會抱怨昆明人懶惰，其實是昆明人更懂得忙碌的真正意義。因為忙碌，是對現狀的不滿而耕耘不止，而生活在昆明，生活的理想，早已實現為理想的生活，恰恰是這座城市去不膩的原因。在外面走得太快了，就回到昆明吧，回到那個溫吞輕柔的搖籃里。

昆明不大，卻也不小，它該有的都有，既精細，又粗糙，荊釵布裙，難掩國色。它可能在中國那些新興的城市里，不是最好的那個，但這個默默蛻變的城市，一定是最有風格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