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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摩崖石刻是國內外常見的石刻藝術形式,從廣義上講,在天然巖壁上進行的人工藝術創作均可以歸屬于此,如石窟造像、巖畫、石刻文字等。但一般而言,我們所說的摩崖石刻均指“利用天然的石壁以刻文紀事的石刻”[1]。此類摩崖石刻在我國分布廣泛,數量眾多,是重要的文化遺產與景觀,并有著豐富的史料價值和藝術價值,歷來為文人學者所推崇重視。本文探討的西泠印社的摩崖石刻為狹義的定義。對于一定范圍內摩崖石刻的研究均是從景觀效果、藝術效果、史學價值三方面展開,對于其中類型及聯系的研究較少,西泠印社園林內摩崖石刻研究也不脫此窠臼,長期以來,西泠印社社址摩崖石刻書法藝術研究有之,釋文解讀印證有之,景觀效果營造有之,而西泠印社作為金石社團和摩崖石刻這一藝術形式之間緊密聯系,營造過程中摩崖石刻類型選擇與劃分的研究卻鮮少可見,實為一大憾事,故于此拋磚引玉,望能有所啟益。
關鍵詞:西泠印社;摩崖石刻;分類
一、西泠印社摩崖石刻概況
西泠印社社成立于1904年,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學和兼及書畫”為宗旨,其社址營建始終秉承創社宗旨,從而使印社的園林景觀具有豐富的金石文化內涵,其中摩崖石刻是彰顯印社這一文化特征的重要因素。不過需要指出的是西泠印社的園林是通過不同時期的擴建或來自捐贈、或來自劃撥,并不是由面到點和由整體到局部的刻意設計謀劃,是不同組團或是院落的二次拼盤無意合體而成的一種渾然天成的組合式園林,這就決定了印社的建筑、園林景觀等既有早于印社成立之時,又有后期新建、添建、改建的部分,于摩崖石刻也是如此。現今西泠印社內有摩崖石刻近40處,上迄清光緒7年,下至百年社慶2003年,其內容類型涵蓋有點景、紀事、標識造景、引導、佛教等幾大類大類,其中又多有交錯綜合,為文為史,為景為經,既有實際功能,又體現西泠印社金石傳承特色。如果從廣義上來說石刻,西泠印社內數量更多的是嵌于墻上或立于地上的大量石碑,這些石碑與摩崖石刻一起勾構筑了印社金石文化符號。
二、西泠印社摩崖石刻分類
1.原有遺跡類
西泠印社小盤谷內的“芋禪”和山頂“文泉”兩處摩崖為西泠印社成立之前就已存在,均與清朝著名學者俞曲園有關。前者為光緒七年七月俞曲園書,用唐代“芋禪”典故即李泌食芋得相的故事來形容小盤谷的主人李黼堂和詩僧笠云之間的交游;“文泉”二字為次年俞曲園考證山頂水池邊舊有趙人張奇逢所提“斯文在茲”四字后所提,“文泉”二字下方有題跋,記載文泉得名由來。
2.印社成立后逐步鑿刻
西泠印社自1904成立后,走上了一條與別的社團運作不同的道路,即一開始就積極謀劃營建印社開展活動所需要的的場所,從1905年建造仰賢亭開始,通過自身拓地營建、接受政要名流捐助土地以及創始人捐贈,漸次把印社范圍從前山山腳拓展到山頂和西側山腰,到1933年左右,經民國地方政府測量土地面積達到了5.678畝,基本形成了今天的規模和格局。印社內的摩崖石刻95%左右就是在這段時間內豐富和完善。根據其功能和特征,可以劃分為點景題名類、綜合紀事類、標識造景類、引導總結類、詩文誦讀類以及復合類。
2.1點景題名類
點景題名類是名山大川最常見的一類摩崖石刻,而且其字體具有醒目龐大的特點,西泠印社作為西湖邊一處著名的名勝古跡,亦有許多點景題名的摩崖石刻,這些石刻就像簡潔明了的說明牌,一眼觀而得之。但不同于那些名山大川的高大崖壁,西泠印社整個園林以典雅精致小巧秀麗為特點,印社內巖壁也較小,故摩崖石刻也相應變小。
西泠印社園內,作為整個園林稱謂的“西泠印社”四字在摩崖和碑刻建筑上反復出現,在天然石壁上出現的有兩處,一處在登山起點區域的路旁低矮巖石上,一處在山頂文泉北側崖壁上。這兩處摩崖,一處秀氣,和其他石刻在小范圍內大量出現構造了一個漸入佳境的觀感體驗,另一處則大氣磅礴,和崖壁北側的華嚴經塔建筑一起構成了整個印社的代表性和標志性景觀。
除“西泠印社”四字外,“印泉”、“錦帶橋”、“規印崖”、“閑泉”、“潛泉”、“小龍泓洞”、“蓮池”、“歲青巖”、“印藏”等均是景觀的名字。大部分景觀題名類通常和紀事類石刻同時出現,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景點說明信息。
這里需要特別提一下“印泉”和“錦帶橋”,前者是20世紀早期中日兩國印人之間友好往來的見證,由印社早期海外社員長尾甲所提,因為風化嚴重,字體已殘缺不清,需借助說明牌才能明白此中來歷。后者是被譽為世界上最短的橋梁,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石刻,游人們往往無法意識到這是一座橋梁,只有在平臺上遠觀時見到這三個字你才會后知后覺發現。
2.2綜合紀事類
古人摩崖石刻紀事印證為其所長,也最為多見,如貴州錦屏縣南宋末期《戒諭文》,就反映的宋代"夷"漢盟誓之治,引申出對湘黔桂邊地的治理。西泠印社內也是如此,如還樸精廬之后潛泉之上《潛泉記》和閑泉之畔的《閑泉記》,這兩處石刻敘事詳細、字體優美、篇幅巨大,是典型的兩處紀事類石刻,不僅記錄了潛泉、閑泉由來,還記有當時西泠印社部分建筑格局、園林布置,對考證印社早期建筑景觀格局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潛泉旁的“水國長春”和《淡水母記》、“壬子雅集題名石刻”、“辛酉社員題名石刻”、《缶廬造像記》、《歲青巖記》、《小龍泓洞記》等均屬于紀事類石刻。
“壬子雅集題名石刻”和“辛酉社員題名石刻”作為印社內少見的兩處記錄印社早期社員活動的石刻,是研究早期社員名錄及活動第一手資料。“壬子雅集題名”內容是“壬子秋,貴池劉世衍,石埭徐正鈞…王壽琪同題名于此”,“辛酉社員題名”內容是“辛酉花朝先一日,同人集飲于西泠印社,在座者大興戴書齡…安吉吳昌碩書,子涵、邁,孫志洪、志源侍”。壬子年對應的是1912年,辛酉年是1921年,兩者相差了9年,前者記錄的是參加壬子秋季雅集的社員名單,也是印社成立后第9年的一次活動,來自全國各地的33名社員齊聚孤山,飲茶品茗,把玩印石,交流創作研究心得,熱鬧而不失風雅,這種每年兩次的雅集習俗傳續至今。而且從題名來看,這個時候吳昌碩尚未成為印社首任社長,但和西泠中人已經交往頗深。后者是記錄1921年農歷二月十一(花朝節前一日)的一次非正式雅集活動,參加集飲活動的社員一共有27人,另有吳昌碩子及孫4人。從兩份名單來看,其中人員變化不大,創社的四位中堅分子丁仁、葉銘、王褆、吳隱均在其中,且當時的社員應該以江浙滬籍同好為主。另外,像《缶廬造像記》、《歲青巖記》、《小龍泓洞記》等均說明了該處勝跡的來龍去脈。
2.3標識造景類
摩崖石刻是西泠印社景觀構造的重要組成部分。標識造景類中有部分摩崖石刻是來自于點景題名一類的,比如文泉北側的“西泠印社及辛酉社員題名”石刻,與華嚴經塔構成的景觀極具藝術效果和標識性。而其他所說的造景類石刻通常是刻在人工采選的石頭上,其本身就是一個頗有特色的景觀小品,與石刻結合以后,就具有標識型景觀的特點。
因為西泠印社天然崖壁具有有限性,不宜在有限的石壁上鑿刻太多的文字,易對園林景觀造成破壞,于是西泠印社在后來的逢五逢十的周年慶上,會選擇一些合適的石材進行鑿刻并添置于園林景觀的合適之處。如在入門之處,就有“西泠印社八十五周年社員題名刻石”印章,柏堂之后,有“龜鈕印”踞于石上;石交亭右前,則是“橋鈕印”立于路旁,這些放大了的石質印章,印紐別致,造型生動,其體量巧妙融于印社園林,構成了一處處極具印社特色的文化景觀小品,而且他們都立于建社85周年之際,其中龜鈕印因為其上的烏龜具有吉祥象征之意,經游人反復摩挲之后有了包漿,而且在此合影的游客也頗多,足見其受歡迎程度。
此外,西泠印社百年社慶之時和115周年社慶之際,印社管理者亦分別在后山石坊旁和山川雨露圖書室墻壁上增加了“百年名社、千秋印學”巨型刻石和截止115周年時所有社員名錄,這兩處石刻前者的標識景觀性更明顯,后者則更多是具有資料標識意義。
2.4引導總結類
西泠印社園內還有一類石刻是對游人有引導和提示效果的。主要有“漸入佳境”、“靜觀”、“湖山最勝”、“人間何處有此境”、“印傳東漢”等五處石刻。
西泠印社建筑散落全山,初來乍到之人往往入山而迷,而此時,摩崖石刻就起到了指路引導之效。以游覽路線為例,由前山石坊之“漸入佳境”,于石交亭前“靜觀”片刻,過仰賢亭見長尾甲之“印泉”,識李叔同之“印藏”,拾級而上,岳武穆題詩于墻,金農寫經于塔,孤山之頂,“西泠印社”與雷峰塔遙相呼應,湖山盛景,正應康南海“湖山最勝”之語,全山石刻融情入境,有史有詩。康有為人所題“湖山最勝”在孤山社址之上實有兩處,一為鶴廬石窟門門額,一在漢三老石室下方石壁之上,前后呼應,也是難得妙處。
2.5綜合類
西泠印社內還有一處景觀是綜合多種類型的又是具有獨特性景觀特征,這一景觀就是筑龕為亭的缶亭。缶亭以吳昌碩號缶廬命名,龕內陳設有吳昌碩半身坐像,龕門兩側有石刻對聯“石室遁形,金仙閱世”,龕下側崖壁又有《缶廬造像記》長文,龕門上側崖壁又有石刻“缶亭”二字。
此處景觀融合了點景題名、綜合紀事、石刻造像、石刻楹聯等多種類型,成為整個山頂園林區的一處標志性景觀。
三、結語
西泠印社作為江南山地園林的典范代表,以濃厚的金石文化特征區別于西湖其他園林。作為印社金石韻味的體現,摩崖石刻高度濃縮了這份韻味精華。它對研究印社建筑景觀布局、營造年份、方式和早期社員活動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各種名人書體又具有較高的書法藝術價值。作為印社保護的后來者,我們有責任義務做好摩崖石刻的風化保護工作,同時做好摩崖石刻的文化研究,使其在宣傳傳統印學文化方面發揮更好的作用。
參考文獻:
[1]徐自強、吳夢麟.古代石刻概論【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