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緬甸的股票“殺豬盤”

秦風

偷渡國境藏身在緬甸北部的薦股群，實質為“殺豬盤”團伙。短短半年內，國內股民330人入局，被騙資金達人民幣1.3億余元。

2021年11月15日，經過貴州省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判，12名被告人受到嚴懲。

六旬老漢被騙百萬

2020年3月16日，家住廣西南寧市的李志弘被朋友于飏拉入了名叫“達爾”的微信薦股群。李志弘從供電企業退休不久，一次性提取了住房公積金，加上到期的銀行存款，手里有百萬余元“養老本”。為了打發退休后無所事事的時光，他在國內證券公司開了戶，學著炒股，經常向朋友于飏討教經驗。

于飏告訴李志弘，自己不久前加入“達爾”薦股群，群里有牛人專門指導炒“港股”，進去七八天就小有斬獲，要比炒A股強多了。李志弘問，港股開戶有門檻嗎？于飏“科普”道，港股對內地股民有嚴格的限制，需要開通滬港通或者直接在互聯網券商平臺開戶和投資。但是，滬港通開戶不僅要到線下機構辦理，手續繁瑣，資金門檻也比較高，賬戶至少要始終保持在50萬元人民幣。而“達爾”薦股群是互聯網券商“達爾證券公司”的內部交流群，是正規的平臺，對資金沒有任何限制。李志弘與于飏交往多年，很信任他，加上自己是新手，正需要指導，遂每天“潛水”薦股群聽課。

薦股群每天早中晚都會有股市分析，幾名自稱資深證券從業人員的講師輪番預測和診股，還有美女助理不時發出粉絲股民獲利的消息。一次，名叫“牛詡”的講師推薦了某次新醫藥股，結果第二天截圖就顯示漲停。助理“婷婷”發語音說，大家多多關注“牛詡”老師的推薦哦！“牛詡”老師推薦的股票基本上都漲，他免費講課就是安利給散戶們賺錢的方法，現在還剩七八個名額，想加入“牛詡”戰斗組的趕緊報名，機不可失！群內還有好幾個人，發文字聲稱“牛詡”老師可以“封神”了，跟著“牛詡”老師，終于找到了發財的捷徑。

受薦股群活躍氣氛渲染，李志弘立即報名。不一會兒，他就收到了“達爾”證券App安裝包和網址，助理“婷婷”指導他操作開了戶。此后數天，李志弘總共投資5萬元，居然賺到了2000多元，而他此前頻繁操作A股，并沒有賺到錢。因此，李志弘對“達爾”薦股群陡增了信心。“婷婷”通過私加微信，鼓動李志弘追加投入。于飏得知后，認為炒股就是打發時間，建議李志弘還是小“玩玩”。但是，“婷婷”再三說，投入越多，獲利越大，有專業講師指導，絕對無風險，并推薦了“縱橫游控股”。

李志弘想著在深圳工作的兒子尚未結婚，將來買房需要家里幫襯，遂決定動用“養老本”進行投資。于是，他分三次向“婷婷”提供的12張銀行卡號轉賬132萬元。而根據“牛詡”老師的提示，“縱橫游控股”需要等一個月才能開盤，李志弘遂靜候佳音。

哪知，到了4月25日，“縱橫游控股”股票開盤，股價連續三天“一字”跌停，李志弘的賬戶顯示只剩了5000余元。他趕緊在微信上聯系“婷婷”，系統卻提示“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再點開“朋友驗證鏈接”，輸入驗證消息，也沒有反應。李志弘還發現，“達爾”證券的App也打不開。他著急地問于飏，于飏說：“我也虧了將近兩萬元，不過這是我的總投入。”

李志弘到貴陽市白云公安分局報案。此時，白云警方已陸續接到上百起報案，均涉及“達爾”微信薦股群。李志弘聞聽，不由捶胸頓足。

電詐團伙藏身緬甸

經白云公安分局涉網違法犯罪偵防中心初查，這是一起團伙犯罪案件，窩點在緬甸。由于涉及跨境犯罪，且受害人眾多，上報公安部后，被列為部督案件。

2020年8月10日，白云公安分局獲知線公安索，從緬甸回國的章晨入住白云區某酒店進行疫情隔離，已經期滿14天，沒有感染癥狀。章晨的戶籍所在地是烏魯木齊市新市區，為何從緬甸返回到貴陽市？辦案民警立即將章晨帶到公安機關詢問。

經過政策和法律教育，章晨供述其在“達爾”微信薦股群做講師，參與詐騙犯罪。章晨現年25歲，貴州省某大學經管學院2019年畢業。走出校門不久，網友葉秋聲稱其鐵桿哥們兒柳華在緬甸開了網絡科技公司，正在招聘應屆大學畢業生，待遇優厚。章晨求職心切，遂于當年11月跟著葉秋來到緬甸。

所謂的網絡科技公司就設在緬甸木姐市的農舍，看著簡陋的環境，章晨大失所望。老板柳華是遼寧省瓦房店人，出生于1996年，小學文化程度。他聲稱章晨正是目前最需要的高學歷人才，并要求其發揮專業特長，在“達爾”微信薦股群出任講師，引導國內股民在“公司”的股票模擬盤上炒股，說白了，就是“養豬”和“殺豬”。見章晨神情猶豫，柳華勸他打消顧慮，說在境外做這個活，出不了事。柳華還告之，他組織的這個盤，只是大老板汪曦旗下的一個分部。

2019年12月，10多人相繼到達緬甸，其中三個女孩兒陳雨、顏虹、吳娟都是95后，她們除了做薦股群講師助理，還負責給陌生人打電話，拉人進薦股群。章晨化名“牛詡”，每天給入局的國內股民講解炒股的“技巧”等等。大專學歷的葉秋、蕭鋒也充當講師。柳華、倪建勇、胡宇除了負責日常事務，還在群內做“托”，冒充獲利股民忽悠受害人進行投資。

章晨還聽柳華說過，國內有他們的內應，專門為薦股群提供大量微信號、QQ號，并根據要求對微信號、QQ號修改資料、設立群組、解封等等。

2020年6月，緬甸警方抓捕了柳華的幕后老板汪曦，柳華團伙聞訊逃竄。時值緬甸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緬甸政府部署預防、控制和隔離等相關工作。柳華等人在緬甸已無藏身之地，遂相繼返回國內。

章晨主動配合公安機關將暫存于境外“App”上的虛擬貨幣進行折現，得款人民幣816739.95元，并存入指定銀行賬戶內。他還向警方提供了5名團伙成員的行蹤，并發微信給他們報“平安”。8月10日和12日，根據微信定位，白云公安分局出警奔赴廣州市，在兩家隔離酒店將柳華、倪建勇、胡宇、蕭鋒抓獲。緊接著，陳雨、顏虹、吳娟也在云南省曲靖市落網。2020年9月4日，已經潛逃回家的葉秋，經白云公安分局電話傳喚，從廣東省中山市前來投案自首。

柳華歸案后交代，在國內為其團伙提供技術支持的有三人，其中，朱平負責提供互聯網接入等，姚剛、李振提供微信號、QQ號修改資料、設立群組和解封。

寬嚴相濟定罪量刑

貴州省貴陽市白云區人民檢察院就柳華、倪建勇、胡宇、章晨、蕭鋒、葉秋、陳雨、顏虹、吳娟犯詐騙罪，朱平、姚剛、李振犯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提起了公訴。

經過公開審理，一審法院認定，2019年年底至2020年6月期間，被告人柳華、倪建勇、胡宇、章晨、蕭鋒、葉秋、陳雨、顏虹、吳娟等人先后出境至緬甸聯邦共和國，參加汪曦（另案處理）等人針對大陸居民實施電信詐騙的犯罪集團。在實施電信詐騙過程中，各被告人與其他同案人分工合作，柳華管理犯罪集團內的相關資金結算及財務工作，葉秋、章晨擔任“講師”，倪建勇、胡宇、蕭鋒負責前端資源和技術對接，陳雨、顏虹、吳娟負責各自小組，通過“達爾”薦股群等聊天群，九被告人冒充股票講師“牛詡”、助理“婷婷”及獲利股民，運用擬定好的話術，吹捧講師能力、樹立講師權威，騙取被害人信任，引誘被害人下載“達爾”證券軟件（該平臺只是模擬交易軟件，實際不具備證券交易資格），欺騙被害人通過該平臺充值操作購買港股，誘騙被害人將資金進入詐騙集團控制的賬戶。現查明涉及被害人330余人，被騙資金人民幣1.3億余元。被告人朱平明知柳華等人在境外從事電信網絡詐騙犯罪，長期提供虛擬IP地址等網絡技術支持。被告人姚剛、李振明知柳華等人利用信息網絡實施犯罪，仍為其提供大量微信號、QQ號，并根據要求對微信號、QQ號修改資料、設立群組、解封。

法庭還認定，被告人章晨主動配合公安機關，將暫存于境外“App”上的虛擬貨幣折現人民幣816739.95元，存入到指定的銀行賬戶內，并向公安機關檢舉揭發了同案人的犯罪行為，配合公安機關抓獲了同案人五名。被告人葉秋歸案后提供了同案人的信息，公安機關通過該信息核實了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并對其下達拘留證。被告人李振的家屬代為退繳贓款人民幣11萬元。

2021年8月13日，貴陽市白云區人民法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66條、第287條之二、第25條、第26條、第27條、第67條、第68條、第64條、第52條之規定，作出一審判決，柳華、倪建勇、蕭鋒均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二萬元。葉秋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章晨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八萬元；胡宇、吳娟、顏虹等四被告人均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八個月至五年六個月不等，且并處罰金。朱平、姚剛、李振犯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分別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并處罰金。

柳華、倪建勇、蕭鋒、吳娟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二審法院審理認為，柳華、倪建勇、蕭鋒等九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境外參加詐騙集團，利用電信網絡實施詐騙活動，被害人人數眾多，數額特別巨大。詐騙共同犯罪中，柳華、倪建勇、蕭鋒、葉秋、章晨在其所參與的犯罪環節中積極實施犯罪行為，所起作用大，系主犯。章晨在歸案后提供線索，協助公安機關抓獲多名犯罪嫌疑人，系立功，依法予以減輕處罰。葉秋協助公安機關抓獲犯罪嫌疑人，系立功，依法予以從輕處罰。原審判決定罪量刑正確。鑒于吳娟的親屬在二審期間代為退賠人民幣七萬元，確有認罪悔罪表現，可對其酌情從輕處罰。

2021年11月15日，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宣判，吳娟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七萬元。其余維持原判。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