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邏輯視域下唐山工業遺產的城市意象重構

■張愛莉，蔡靜文，王奕凡，楊昌鳴 Zhang Aili &Cai Jingwen &Wang Yifan &Yang Changming

(1.北京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中國北京 100124；2.倫敦藝術大學，英國倫敦 WC1V7EY）

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習總書記強調：“我們要遵循歷史前進邏輯、順應時代發展潮流、呼應人民群眾期待，在更加開放的條件下實現更高質量的發展。”唐山，被視為中國工業城市的搖籃。后工業時代，城市供給側結構改革打散和重置了唐山城市設計規律。面對復雜多變的城市環境，唐山城市轉型停留在保留建筑軀殼，改造為工業創意產業園、歷史博物館等“物質”層面是遠遠不夠的，應深入挖掘承載城市居民生活軌跡及歷史印記的唐山工業遺產精神，恢復市民對唐山的城市記憶[1]。

1 歷史邏輯視域下的唐山工業遺產

唐山工業遺產歷史悠久，由于礦產資源豐富，于清末就創建了開平礦務局等一系列現代工業。為了運輸煤礦，清政府修建了第一條鐵路——唐胥鐵路。隨后，第一座鐵路修理廠應運而生。新中國成立后，唐山工業產業蓬勃發展，擁有國內多個第一：第一桶水泥、第一件衛生瓷、第一座煤礦、第一眼礦井等眾多“第一”為中國現代化發展奠定了雄厚的物質基礎。此外，唐山工業遺產形態豐富。如，以唐胥鐵路為代表的“線性”工業遺產，及以開灤煤礦為代表的“點狀”工業遺產等。開灤煤礦、啟新水泥廠等工業產業園作為點狀物，沿唐胥鐵路等線性工業遺產呈帶狀分布，是唐山工業產業布局的典型特征。

由于受外國主義侵略，及現代主義浪潮席卷的影響，唐山工業遺產建筑風格多樣化特征明顯。如，仿蘇式古典主義風格的啟新水泥廠、中國傳統風格的漢斯別墅、仿日式的唐山陶瓷五廠、現代簡約的唐山機車廠等均具鮮明的時代特色[2]。

2 城市可意象性的建構

由于唐山工業遺產改造更新趨同化、亂序化等問題嚴重，本文從構建城市意象的路徑、邊界、區域、節點、標志五要素著手,結合國內外案例，為唐山工業遺產更新提供可借鑒的策略，以滿足人們新時代工業城市可持續發展的要求[3]。

2.1 秩序重組

道路是使新進入城市的人對該城市產生直觀印象的媒介。城市道路空間由沿街建筑外立面、路面等組成。不同的城市空間通過橋接、隔斷、穿插、套疊等設計手法排列組合，形成連續貫通的空間序列，進而構成道路。道路作為銜接城市空間的骨架，起著維持城市空間秩序的重要作用。例如，北京“胡同”就是由排列整齊的四合院建筑墻體圍合而成，而“胡同”亦將各自為陣的四合院串聯起來排列組合，形成了相互關聯，阡陌縱橫的整體。

2.2 留白與描摹

道路作為城市邊界，可增強城市的可意象性。城市邊界多以連續性及半連續性邊界相互交織。連續性的邊界主要由河流等自然景觀構成，半連續性邊界主要由鐵路公路等人為線性空間構成。如上海濱江景觀公園作為半連續邊界，綠植、景觀小品等與工業遺產相得益彰，營造出輕松和諧的空間氛圍，填補了建筑密集天際線對于城市留白的空缺，界定出清晰的城市輪廓，令人印象深刻。

2.3 主題構建

區域是城市意向的重要組成部分，區域構建不僅需要建設基礎設施，更要組織區域資源，形成獨特的空間結構及城市肌理。鼓浪嶼是一個典型的封閉區域，亦是區域內社區歷史文化與各國文化多樣性兼容并包特質的延續。在“萬國來潮”沖擊下，鼓浪嶼以開放包容的姿態，吸收世界各國文化、建筑等領域最先進的知識理念，逐漸與本土閩南文化融合，形成世界上獨樹一幟的歷史國際社區，從“硬件”與“軟件”兩方面加固了人們對鼓浪嶼的區域意象。

2.4 以點畫線

節點是道路的端點，也是交叉點。一個出彩的節點總是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坐落在美國的達拉斯城市公園，面積較小，被羅杰斯高速公路及橋梁一分為二，是住宅、商務及藝術區之間的人行連接點。公園臨公路一側栽種綠植，形成緩沖帶，整體構成的空間節奏具有秩序感，為舉辦音樂會、演出等活動開辟了空間，迅速成為達拉斯的新市民中心點。

2.5 畫龍點睛

標志物是構建城市可意象性的關鍵，具有獨特性與唯一性。標志物的功能與其所處的空間背景密不可分。如水城威尼斯水路四通八達，“貢多拉”代步船作為威尼斯文化符號，展現了威尼斯浪漫的城市氛圍。如果將“貢多拉”脫離威尼斯的環境背景，就失去了其內在文化底蘊，無法給人帶來深層文化體驗，從而不能成為標志物。

3 唐山工業遺產的城市意象重構

除了闡述構建城市意象各組成要素的功能特征，更重要的是將各設計要素重新組合起來，以具體城市環境為背景進行設計。唐山產業結構升級中，由于沒有考慮到唐山歷史文化的可持續發展，因而城市印象不突出。如何將唐山工業遺產保護更新與構建城市環境可意象性結合起來，升級唐山產業結構，突出地域文化，提供有借鑒意義的設計方案，是本文研究的重點[4]。

3.1 歷史承接與意蘊流傳

工業遺產建筑空間路線由于生產功能的需要，尺度巨大。因而在改造工業遺產建筑空間過程中，既要將大尺度公共空間通過放坡、挑出、懸空、環繞等設計手段進行改造，使之符合民用尺度的交通流線空間需求；又要打破原有空間簡單排布的單調布局，敘述豐富的空間故事，打造工業主題空間。針對唐山城市歷史連續性不強、城市文化歷史框架構造散漫等問題，不僅要注重具體項目的實施，更要注重有特色的城市氛圍。唐山沒有理清其歷史文化的線性關系，雕梁畫棟的粉飾涂抹替代了唐山空間起承轉合的理性分析，模糊了新與舊交替的邊界，工業遺產建筑整體意象營造逐步走向拼貼化、碎片化。如開灤煤礦系唐胥鐵路源頭所在，如今已難尋當年車水馬龍的蹤跡，徒留唐山礦一號井架，及新修的神廟般博物館建筑[5]。

因而，從空間路線規劃著手，將穿行于開灤煤礦沉降區的唐胥鐵路，修建為城市景觀步道，并延長至唐山磁廠、啟新水泥廠等形成城市工業遺產觀光帶。以風景秀麗的南湖公園生態環境為背景，采用“蒙太奇”等設計手法將自然風景與工業遺產互為交織。“新”與“舊”的交替更疊消解了唐山城市發展與工業遺產的對立，喚醒了人們對唐山公共環境空間的感知，加深了人的感官體驗。在時空序列下，通過唐胥鐵路聯結其他類型的工業遺產，呈現出唐山工業近代化進程，加強了唐山城市歷史連續性及空間秩序感，深化了唐山工業遺產在人腦中的關聯性及整體感。

3.2 界面對比與文化渲染

加強區域邊界可以強調城市環境整體意象。舊建筑立面斑駁的材質肌理與新建筑玻璃混凝土界面相間構成“異質空間”，可加深人們對城市文化的理解。啟新水泥廠站臺是中西方文化的結晶，木柱選材體現了唐山工業建筑深受傳統文化影響，頂部結合衍架結構搭建，具有較高價值。但園區缺乏精神文化注入，創意產業園得不到充分發揮。此外，啟新水泥廠空間尺度巨大，建筑價值參差不齊。筆者認為應首先注意分級開發理念，科學系統評估啟新文化產業園各廠房價值，保護修復具有較高價值的構筑物，充分改造其他價值不高的場地空間。如將啟新工業園中價值較高的建筑原封不動完整保存起來，加以原工藝技藝進行維修保護，以保存完好的建筑表皮為背景，定期舉辦唐山文化節

等活動，打造自由熱鬧的空間氛圍，并有效利用水泥廠建筑中價值較低的空間，使參與者沉浸式體驗啟新水泥廠的空間歷史文化魅力。

3.3 空間組合與區域協同

針對唐山工業遺產保護趨同、城市功能缺失等問題，應注重挖掘唐山歷史文脈，彰顯地域特色。唐山工業遺產建筑風格多樣，在發掘城市文化過程中，結合城市公共空間整體規劃布局，突出沿海優勢，促進唐山特色工業遺產保護，將不同工業遺產根據引進產業的具體需求用作不同用途，豐富唐山工業遺產區域業態經營，完善唐山供給側結構改革，提升唐山整體城市形象。

3.4 圈地為營與記憶延續

將唐山工業遺產通過組團、圍合、重疊、排列等手法組成相對封閉的空間，形成形狀突出、邊緣明顯的節點，可提高城市辨識度。例如，開灤國家礦山公園前廣場，作為唐胥鐵路的起點，空間廣闊，界線分明。廣場中心彰顯唐山人民“特別能戰斗”精神的高大雕塑，是天然的舞臺中心，強調了唐山城市的場域精神。此外，利用同一場地的不同時間段，分時分段舉辦不同活動，激活人群流動性，模糊國家礦山公園廣場與唐山城市道路的邊界，最大化發揮廣場空間活化城市空間的效能，可激發唐山城市社區的活力，恢復城市記憶[6]。

3.5 高屋建瓴與地域向導

顯著的標志物不僅能增強人們對于這片區域的印象，還能起到良好的指向作用。唐山城市因煤而興，唐山礦一號井作為唐山開灤煤礦創立的標志，不僅具有意味深遠的象征意義，而且巍峨的一號井井架坐落于市中心區，井架的可視范圍廣，具有指明唐山市中心的向心性和凝聚力等作用。在經歷了唐山大地震后，唐山礦一號井佇立至今，具有與唐山人民如初一轍的堅毅品質。因此，唐山礦一號井不僅可作為唐山工業遺產的重要標志，而且應作為唐山城市文化精神的重要保護對象。例如，在運用相關技術保護加固一號井井架的同時，限時限量使游客上到“第一佳礦”俯瞰唐山風景，從視覺、觸覺等多方位全方面體驗唐山歷史文化、感受唐山城市魅力，深化人們對唐山的情感體驗，強化唐山城市的整體印象[7]。

4 構成唐山工業遺產城市可意向性的策略

唐山城市整體形象模糊，空間活力不足，工業園區內遺留了大量建筑物，但是多處于自然閑置狀態，沒有得到較好的保護修復。因此，可構建科學價值評估體系，有針對性的解決唐山工業遺產的具體問題。例如，利用技術手段，將唐山工業遺產進行評級，整理得出唐山較有價值的工業遺產，并根據工業遺產的不同保護級別及評估結果，靈活的采取不同保護措施進行保護更新。在梳理了唐山工業遺產歷史發展的脈絡后，評選出4個具有代表性的唐山工業遺產：啟新水泥廠、開灤煤礦、唐山機車廠、唐胥鐵路。并邀請專家評分，得到每個工業遺產各指標項得分。基于數據按步驟進行因子分析。基于原有變量的簡單相關系數陣，運用主成分分析法來提取特征根。由于因子解釋原有變量的總方差，只有前一個因子特征值大于1，累計占比67%，因此可提取一個因子。基于主成分分析的因子成份矩陣，7個變量在第一個因子上的荷載都很高，意味著第一個因子與所有這些變量的相關程度都很高；第二個因子與原有變量的相關性均不大，對原有變量的解釋作用不顯著。這兩個因子的含義不是非常清晰。因而，對上述因子成份矩陣進行正交旋轉，使得因子更易于解釋。正交旋轉后得到的旋轉成分矩陣表。如表1所示[8]。

表1 旋轉后的因子成份矩陣

根據旋轉后的成份矩陣，可以發現，C1、C3至C6在因子1上的荷載較高，而C2、C7在因子2上的荷載較高。這與我們在構建建筑遺產價值指標體系的分類相符。因此，我們可以把因子1概括為建筑遺產的本體價值，而把因子2概括為建筑遺產殘破性相關價值。進一步得出唐山市區現存的具有代表性的工業遺產因子得分散點分布圖。如圖1所示。

■圖1 四個具有代表性的唐山工業遺產

根據圖1所示，啟新水泥廠的本體價值及殘破性相關價值都較高；開灤煤礦的本體價值較高，殘破性相關價值一般；唐山機車廠的本體價值及殘破性相關價值一般；唐胥鐵路的本體價值及殘破性相關價值較低，以上結論可為下一步分類保護決策提供參考[9]。

4.1 構成唐山工業遺產城市可意向性的方法

4.1.1 縫合城市、綠道貫通

本案對唐山城市工業遺產歸納整理后，以本體價值及殘破性相關價值都較低的唐胥鐵路為主軸，建設城市景觀步道慢行系統（圖2-圖3）。該景觀綠道以標志中國煤炭工業興起的“第一佳礦”為起點，以唐山機車廠為終點，打造全長約三公里的城市綠道。筆者設計了“歷史記憶”“守望鄉愁”“漫享生活”三個節點，分布在城市慢行系統的首部、中部及尾部，通過修建渠道，引陡河之水，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該設計將城市工業遺產的改造更新與生態環境相適宜，實現城市發展與人的發展相統一。

■圖2 唐山城市景觀慢行系統平面圖

■圖3 唐山城市景觀慢行系統鳥瞰圖

4.1.2 生態修復、空中漫步

“歷史記憶”節點鐵路縱橫，舊廠房眾多。“第一佳礦”歷史地位特殊，巍峨高聳,在周圍修建廣場綠地，可與高大挺拔的“第一佳礦”形成強烈對比，加深人們對“第一佳礦”標志物的印象（圖4）。附著在舊廠房上的輕鋼結構觀景構筑物，與對面廣場階梯觀眾席互為對景，可豐富“第一佳礦”的廣場空間。在鐵軌上方搭建空中連廊，漫步連廊，人們可以全新視角感受開灤煤礦的工業氛圍。連廊取材于當地，提前制成預制構件，進行現場搭建，經濟靈活，由此制成的空中連廊，既具有粗獷的工業感，又能喚醒人們工業大生產時期的記憶。此外，還可在綠地廣場上舉辦演唱會、展覽等活動，為工業遺產園區帶來活力的同時，促進人們深層體驗唐山工業遺產建筑區域空間的文化魅力。

■圖4 “第一佳礦”觀景臺

4.1.3 優化布局、親近自然

從“第一佳礦”南行，抵達唐胥鐵路中部“守望鄉愁”景觀節點（圖5）。該節點現狀是被個體經營的商鋪充斥著，可整合改造為集展覽館、茶室、商業等于一體的建筑群，提供多種服務為市民創造更多公共空間。筆者設計方案為由白色低矮建筑抱團組合而成區域邊界明顯的建筑群，建筑立面上白墻與玻璃幕墻相結合，一層采用透明玻璃，二層則采用白色無機涂料。玻璃立面可反射出水面、綠樹、草地等，使建筑“凌空”起來，給人輕盈之感[10]。建筑屋頂的深灰花崗巖，強調了建筑的邊界。花崗巖采用激光切割，切割成菱形，形似煤礦，使人們聯想起過去開灤煤礦繁盛時車水馬龍的情景。而呈不同角度傾斜的屋頂，使建筑群高度參差不齊，分布錯落有致，宛如村落，可增添親切感。當人置身連廊眺望南湖時，可加深人們對于唐山城市的整體印象[11]。

■圖5 “守望鄉愁”景觀節點

4.1.4 山水交融、城市客廳

“漫享生活”節點位于唐山機車廠與“南湖”公園交匯處，此處觀看南湖的視覺景深最佳，可將其打造為“城市客廳”。南湖公園人行道距湖水較遠，阻隔了人們親近湖水。為使城市景觀親近自然，在沿岸設置親水連廊，根據不同的駁岸設計出不同的近水景觀類型（圖6），如親水臺階、景觀跳臺、濕地駁岸等可拉近人與“南湖”的距離，提供濱水活動空間，塑造城市與自然生態過渡帶，模糊了城市與自然的邊界。

■圖6 近水景觀類型

4.1.5 完善配套、宜居唐山

位于南湖公園內部的原唐山機車廠廣場，可增加其基礎設施的趣味性，以此吸引人們，延長人們在此駐足停留的時間。如圖7，將路燈設計為蒲公英形態，當路燈照亮廣場時，婆娑的剪影灑落在草地上，渲染出浪漫的氛圍，寓意唐山百折不饒的城市精神將聲名遠揚[12]。

■圖7 唐山地震紀念館前廣場路燈

5 結語

在城市轉型升級的歷史進程中，如何在有限的城市空間實現利益最大化，有效節省資金能源、打造獨特城市IP，使我們不得不聚焦于工業遺產的改造更新。自十九世紀后半葉洋務運動以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之后的不同歷史時期，都留下了寶貴的工業遺產。這些工業遺產不僅見證了我國近現代工業化不同尋常的發展歷程，也蘊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價值，是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典型代表。當前，我國工業遺產保護利用工作相對薄弱，特別是一些工業遺產遭到破壞、損毀甚至消亡，亟需采取措施進行有效保護與合理利用。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好城市歷史文化遺產”。由此，我們將目光投向擁有眾多“第一”的唐山工業遺產，以此為例進行城市升級及工業遺產更新的探索[13]。

唐山作為中國近代化進程的重要歷史見證，對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具有典型代表意義。本文將構建城市意象的“五要素”與唐山工業遺產結合起來進行研究，在科學評估唐山工業遺產歷史價值后，分級分類提出有針對性的保護更新措施，以唐山工業遺產的價值保護為前提，將其道路、邊界、區域、節點、標志采用組合、重疊、陣列、銜接等方式生動形象的呈現出來，以喚醒人們對唐山整體城市環境的感知印象，嘗試為唐山工業遺產的保護更新提供可以落到實處的解決途徑和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