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研究

趙心如 蔡迎春

（1.上海圖書館 上海 200031；2.上海外國語大學圖書館 上海 200083）

兒童圖書館的閱讀服務工作，是指兒童圖書館及工作人員借助各種各樣的手段和方法，針對不同年齡層次和發展階段的兒童，對兒童閱讀的全過程予以輔助、引導，盡可能地在理論和實踐方面滿足兒童的需求。我國的兒童圖書館事業始于民國時期，兒童閱讀服務思想在這一階段開始萌芽并發展。最初的兒童圖書館常見于中小學內，多依附學校而成立，隨后出現依附于公共圖書館的兒童部和獨立的兒童圖書館。隨著兒童圖書館體系的不斷完善，兒童圖書館事業的核心內容——閱讀服務也成為當時圖書館學人研究的重要話題。通過對現有文獻資料的收集整理，當前對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整體研究述評。張慧麗重點探討了民國時期學前兒童閱讀，以年齡為重要參考，論述了進館年齡限制、讀物選擇和裝幀設計以及閱讀指導[1]。黃潔認為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服務思想的主要特征是以兒童為中心，在服務政策、閱讀指導活動、館員隊伍建設等實踐中均有所體現[2]48-52。權麗桃探討民國時期兒童閱讀興趣、閱讀能力以及閱讀指導三方面的研究成果[3]。二是兒童閱讀指導。關于如何激發兒童閱讀興趣，黃潔指出民國時期兒童閱讀興趣調查是開展閱讀指導的主要依據，由于各年齡階段兒童心理的差異，圖書館對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采取了不同的閱讀指導方法，并且個體兒童與團體兒童的指導方法也有所區別[2]48-52。關于閱讀指導的內容和發展過程，符夏瑩等認為民國時期館員進行閱讀指導的內容，主要集中在謹慎地選擇圖書、指導兒童使用書目、指導兒童熟悉圖書館的基本規則等方面[4]。三是其他延伸服務研究。關于閱讀活動，劉勁松等介紹了民國時期有利于激發兒童閱讀興趣的幾種活動形式：舉辦故事演講會、組織圖書展覽會和舉辦讀書競賽會，促進兒童閱讀書籍[5]。魏碩借助安徽省立圖書館、上海兒童圖書館的實際經驗，總結了讀書會、比賽活動、講座、慶祝兒童節活動等多種形式[6]。關于閱讀調查，范凡則提到了徐錫齡的《兒童閱讀興趣的研究》一書，稱徐錫齡直接吸收了國外同類研究的先進成果，并且很快在國內展開類似調查，為兒童興趣的研究提供了客觀依據，一改過去研究基于主觀判斷的弊端[7]。由此可知，雖然有的學者站在不同角度對民國時期兒童閱讀服務進行評述，比如針對學前兒童、民眾圖書館的兒童閱讀室等均有所涉及和探討，但是總體而言研究探討文獻相對較少，缺乏對民國時期兒童閱讀服務的全面闡述與研究。

因此，文章在民國時期這一特殊歷史背景下，以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為研究對象，通過梳理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的相關理論和案例，總結其對我國兒童圖書館事業的啟示，以期能更加全面地看待兒童圖書館的發展歷史，也為當前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的改善提供一定的參考借鑒。

1 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發展歷史沿革

對圖書館事業的研究有助于我們認識人類文明與圖書館發展的關系，了解不同時期圖書館的基本特征，從總體上把握圖書館的發展趨勢。根據掌握的資料，結合學者們的分期標準，民國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主要分為以下三個階段：萌芽發展期（1909—1929）、繁榮鼎盛期（1930—1936）、多舛波折期（1937—1949）。

1.1 萌芽發展期（1909—1929）

1909年何棫、蔡文森先后發表了兒童圖書館理論的譯文[8]，對日本的兒童圖書館理論和服務思想進行介紹。兩篇譯文的發表，表明民國時期學界對于兒童圖書館開始關注，對兒童圖書館閱覽服務的研究進入了萌芽發展時期。同時，中小學圖書館、公共圖書館附屬兒童閱覽部相繼設立，專業兒童圖書館也開始出現，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以兒童為中心的服務思想的開端。1914年京師通俗圖書館附設兒童閱覽室，是中國最早的公共圖書館附屬兒童閱覽室[9]；1917年天津社會教育辦事處創立的兒童圖書館，是中國最早的獨立建制的兒童圖書館[10]。關于兒童的 “閱覽指導”一詞也出現于這個時期，1922年祝其樂對兒童課外閱讀指導實施方法進行了系統的闡述[11]。

在兒童圖書館理論思想的探討中，著眼于兒童的服務觀念逐漸確立起來，這一時期的服務探索主要集中于圖書選擇和研究、閱讀環境設置、兒童閱讀的價值、圖書館員素養提升等方面，是初步形成和學術積累的階段。但此階段，對軟環境以及圖書選擇的討論較多，且大部分討論處于理想階段，距離落實有一定差距；對于閱覽章程、閱讀指導辦法以及服務推廣等尚未有具體規定。由此可知，此時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體系還處在萌芽階段。

1.2 繁榮鼎盛期（1930—1936）

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思想和實踐的繁榮主要表現為兒童團體和組織積極引領、專著論文數量顯著增長、閱讀指導以及服務活動不斷豐富、服務思想不斷創新等。以閱讀指導為中心的服務思想的活躍和活動的開展，可直觀地反映出兒童所處的社會地位，更為兒童讀者服務提供了有力保障。兒童教育和圖書館組織的倡導和引領，對兒童閱讀的普及以及服務思想的深化都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比如，1933年，中華圖書館協會年會報告中提到“指導”一詞，請圖書館專家指導中小學圖書館事務，促使教職員和學生自動研究參考圖書[12]；1935年，中華慈幼協會第三次向政府呈請設立全國兒童年并得到國民政府批準[13]，該決議極大顯示出當時社會對兒童的重視程度，一時間以兒童為中心的活動開展得如火如荼。

閱讀指導在閱讀服務中的核心地位得到確立，各種延伸的服務活動豐富多樣。以閱讀指導為主題的專著數量直線上升，根據范凡《民國時期圖書館學著作出版與學術傳承》的整理，該時期共出版了四本專著：《兒童圖書報指導法》（1933）、《兒童閱讀指導紀念兒童年》（1936）、《景堂圖書館兒童閱讀指導》（1936）、《小學中高級自由閱覽指導之研究北平師大附一小兒童圖書館工作報告》（1936），這在當時與兒童圖書館相關的出版專著數量較少的總體環境下，顯出兒童閱讀指導研究的重要地位。此時，以服務兒童閱讀為目的的活動方興未艾，除了傳統的展覽會、讀書會外，新方式如開辦分館、建立巡回書車和巡回文庫等不斷出現并取得良好的效果。總分館、館際互借、兒童圖書館向社會公開等創新性的服務思想開始產生。1931年，徐旭在文章中指出學校圖書館公開有利于社會教育學校教育合作、有利于輔助民眾圖書館太少的現象[14]；1934年，天津市東區小學教學研究會決議通過了小學兒童圖書館互借圖書的提案[15]。

1.3 多舛波折期（1937—1949）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揭開了全國抗日戰爭的序幕。戰爭的爆發對我國社會發展帶來了多方位的打擊，對20世紀30年代發展勢頭良好的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事業產生了消極影響。隨著抗日救亡運動的高漲，圖書館學人意識到提倡文化和知識救亡的重要作用。這一階段的兒童閱讀服務，命途多舛，在波折中求生存求發展。

在西部地區，中國共產黨在以延安為中心的陜甘寧邊區建立了抗日民族解放戰爭的中心，隨著對經濟文化的重視，邊區兒童圖書館事業得到了空前的大發展。米脂中學（1940）、延安中學圖書館（1944）、八路軍抗屬子弟學校圖書館（1945）等均鼓勵學生看課外書、閱報，教員對書籍進行挑選，指引兒童如何讀書、做筆記和使用工具書等，兒童也自發參加圖書館管理服務工作[16]151,156,169,172。各圖書館通過新書介紹、舉辦講演活動等方式，加強對兒童的思想文化教育，體現了黨中央和邊區政府對兒童閱讀服務的重視，為戰爭環境下兒童知識和教育帶來新希望。在東部地區，20世紀30年代的積累為兒童閱讀服務的發展構建了良好基礎，但是戰火蔓延之處圖書館建筑、書籍等遭受了巨大損害。北京、上海、浙江等地的兒童圖書館事業略有起色，在求存中探索并緩慢修復。以浙江為例，自抗戰以來許多圖書館因外部環境的問題，又因經費的貧乏而將事業范圍縮小；有學者認為在特殊時期，推廣兒童圖書閱覽，是一件尤其重要的工作[17]。

2 民國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內容

2.1 基礎保障服務

2.1.1 通過館內布局設計打造良好閱讀服務體驗

對閱讀設備以及環境進行選擇和設置，通過對書架、雜志架、目錄柜等的材質選擇和排列，對閱覽桌椅尺寸及舒適度設計，室內標語格言、裝飾畫以及花草擺設等軟環境進行設置，體現了圖書館為兒童提供良好的閱讀體驗的服務理念。

（1）館內軟環境裝飾

館內的標語格言、裝飾畫、標本等能夠營造一種知識的氛圍，吸引兒童注意力，恰當的標語和畫作等能夠在潛移默化中促使兒童養成良好的習慣、引發兒童的好奇心和閱讀興趣。在實際布置中，兒童圖書館要注意以下軟環境的布置：①光線因素。窗戶比例根據房屋而調整，滿足兒童閱覽對光線的需要。對于光線只從一面射入的閱覽室，圖書館的窗口要高要闊，全室的玻璃面積至少占地面面積的百分之二十，窗高直達樓頂；而兩面都有窗的情況，適用于窗戶狹小或者房屋有遮蓋的閱覽室[18]。②標語格言。兒童圖書館的作用就在于通過館內的氛圍和知識在不知不覺中對兒童進行文化教育，提高其整體素養。除了教室走廊，兒童圖書館是最適宜張貼淺易的格言和標語——用簡單的語言揭示道理，增加教育意味的地方[19]3。③裝飾畫。一是懸掛富有趣味的繪畫來加強兒童教育，比如將中國國土繪成桑葉形狀，將日本繪成蠶的形狀，用蠶食桑葉的過程表達日本侵占我國臺灣等地，不久將蠶食我國腹地的情形，提醒兒童應具有愛國之心。二是懸掛偉人圖像來培養兒童見賢思齊的認知。如張秉彝以林肯頭像為例，通過對介紹語言進行修改，說明林肯借書的事跡，引發兒童利用圖書館的興味。④花卉草木裝飾。花卉放于圖書館內既能凈化空氣、美化環境，也可營造輕松舒適的閱讀氛圍。傅云端指出位于鄉村或鄰近園圃的圖書館，可以用美麗的植物，如鳳尾紅桃、柏樹松枝等進行裝飾，但要注意對花草的精細管理[20]35。

（2）館內硬件設備選擇與設置

兒童圖書館內的硬件設備（桌椅、書架、目錄柜與雜志柜等）是基礎設施，也是兒童進行閱讀的必備條件。考慮到兒童的生理和心理特征對設備進行選擇和安排，是閱讀活動得以順利進行的前提。①閱覽桌椅與書架。選取桌椅和書架時，應當注意符合兒童的生理結構。書架應以學生普通身高高度為標準，大約高五尺，闊三尺，中間隔板七八層，每層可移動，任意上下[21]139-219，書架樣式如圖1所示。閱覽桌椅、書架間隔也要注意，使往來通行的兒童不會妨礙到正在閱書的兒童。此外，以便利兒童、盡量增加收納量為準則，書架中間的隔方應在十寸以上，使得大小書籍都可容納[22]。②目錄柜與雜志柜。由于雜志陳列與其他書籍不同，所以要特制雜志架，式樣如圖2。目錄柜用于陳列目錄片，既方便圖書館工作人員查閱，又方便讀者取書查找。

圖1 書架樣式[21]139-219

圖2 雜志柜樣式[21]139-219

總的來說，民國初期兒童圖書館的設備普遍簡單，但也盡可能用優美的裝飾和環境布局、標語引導，使兒童感受到美和舒適的同時培養愛國情感、養成閱讀習慣、激發讀書興致。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在經費不足、兒童圖書館建立尚不完善的情況下，圖書館盡最大可能為兒童閱讀提供良好環境和溫暖服務的初心。

2.1.2 通過培養專業館員引導兒童閱讀

通過對兒童圖書館館員的任用標準和服務職責進行梳理可以發現，盡量滿足兒童在閱讀過程中的要求、為兒童服務是核心準則，最終目標是培育品行良好、具有較高素養的兒童，進而提高國民文化知識水平。

（1）選擇館員的標準

傅云瑞在《圖書館與兒童》中，對兒童圖書館員的標準作了較為全面的總結[20]26：一是應當具有較為專業的圖書館管理知識和實干的能力，接受過專業培訓，具備一定專業素養；二是喜愛兒童，對兒童心理和教育有基本了解，用溫柔的語氣、和善的態度對待兒童，在與兒童的陪伴交流中教給兒童閱覽方法；三是具有較高的修養和知識水平，喜愛讀書并養成習慣，能為入館小讀者起良好的表率示范作用。

（2）館員的服務職責

①對兒童進行讀物指導。因為以兒童的能力不足以自由選擇，所以館員應當根據兒童的希望提供適當的圖書。兒童在閱讀之際有難以理解之處，應當給予自由提問的機會，幫助其徹底了解[23]。館員將閱書順序、利用圖書的方法和閱覽規則對兒童進行宣講，使兒童在了解的基礎上遵守，也是進行指導的前提。②培養兒童閱讀的習慣。既要消除兒童閱讀的壞習慣，又要養成讀書的好習慣。讀書時正確的姿勢、良好的衛生習慣、閱讀時保持秩序等，都是兒童圖書館員在服務過程中應當注意引導培養的。③陶冶兒童優美的性情。由于兒童具有很強的模仿性，但缺少辨別是非的能力，所以無論事情好壞兒童都喜歡去模仿。兒童進入圖書館后，館員的職責便是對兒童在館行為進行關注，以恰當的方式糾正兒童的不良行為，并加以善意的引導，培養兒童優美的性情。

2.1.3 選擇館藏書籍要慎重且適宜

兒童圖書館展開服務的基本責任便是對書籍進行篩選，去除不適當的讀物，對兒童進行正向引導。綜合同時期圖書館人關于兒童書籍選擇的研究以及各兒童圖書館的實踐，可以將書籍選擇標準分為三個方面。

社會環境方面。對兒童圖書進行選擇時，應當注意社會的現狀、職業的狀況、人口的多寡以及社會的趣旨等方面，兒童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要體察社會上的情形的需求與民族的特性，自定標準，以適應各種環境、各種需求”[24]59-66。

兒童個體方面，主要有三點標準：①適合兒童心理狀態。兒童長期在圖書館內接受熏陶，通過模仿以及游戲等形式，能不斷深化對書中內容的理解。因此，圖書館在選擇書籍時應當注意挑選適合兒童的，幫助兒童通過模仿等行為汲取有益內容，培養兒童記憶力、推理以及想象力等[19]5。劉國鈞引入了國外學者對于兒童心理的分期，分別為前兒童期、后兒童期和前青年期，并根據兒童心理特點選擇適宜的書籍（具體見表1）。②適合兒童性別特點。男童與女童性別不同，閱讀喜好不同，在篩選讀物時應當考慮到二者的特點。 兒童圖書館應根據不同性別兒童的不同喜好特點，選擇能引起兒童興趣的藏書，有助于吸引更多兒童到館閱讀并起到宣傳推廣作用。③尊重兒童個體差異。到館的小讀者知識儲備、聰敏程度不一，對書籍需求和讀書習慣的養成程度不同。其中也不乏失學但是對閱讀有興趣的兒童，也是圖書館應當服務的對象。尊重兒童個體差異，關注其閱讀行為并設法幫助他們，引導他們閱讀合乎身心程度的讀物，提高綜合素養，是兒童圖書館的服務原則。

表1 不同心理階段兒童的適宜書籍[25]

書籍本身方面。王述之通過蘇四師小協動教學部圖書館的實踐經驗，總結了圖書選擇的標準，并應用于學校圖書館書籍的實際選擇當中，具有較強的實踐意義[26]。在內容方面，能體現價值性、生活化、并有利于提高兒童能力和素養等是基本標準；在外形方面，封面美觀、顏色鮮艷、格式奇特、裝訂堅固；內形方面，字體適宜、插圖鮮明、編排得法、紙張講究，是學者們普遍認同的選擇[27]。

對書籍進行慎重選擇并且介紹給兒童，引導其閱讀，是兒童圖書館的責任，閱讀服務的優良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準備的圖書是否符合兒童的特點、內容是否得體。而學者在研究的過程中引入兒童心理學、教育學思想，既能從側面反映出當時兒童所處的社會地位，更為后續的參考指導等延伸服務奠定堅實的基礎。

2.2 延伸服務

2.2.1 兒童閱讀調查提供參考基礎

在晚清和民國期刊全文數據庫中，以“兒童閱讀+調查”檢索，共查到與兒童閱讀調查相關的文章7條，其中，徐錫齡的《兒童閱讀與興趣習慣的調查》具有重要參考意義。該報告采用問卷調查的形式，根據中國的實際情況進行調研，具有很高的實踐價值，為閱讀興趣的研究提供了客觀依據，一改過去研究基于主觀判斷的弊端[28]。而在徐錫齡的調查研究之前，對于兒童的閱讀興趣研究基本是根據成人的猜想來定的，缺乏事實依據；并且國內只有一次調查經歷，調查范圍僅限于一所學校內，其結果缺乏信服力[29]。兒童閱讀興趣與習慣是一件常被忽略的事情，而科學有效的調查可以幫助圖書館更加準確地獲得兒童對于書籍的喜好信息，為書籍的選購指明方向、為后續的閱讀指導服務提供參考，進而提高閱讀服務的質量和成效。

2.2.2 閱讀指導和考查是核心服務

對于兒童讀者來說，閱讀指導的必要性在于“兒童閱了圖書之后，于他們的德育智育上，要有切實的效果。所以我們不要只知引誘，而不知指導”[24]59-66。可見，對兒童閱讀進行指導，是圖書館在管理和服務方面的核心內容。閱讀指導內容主要分為圖書館使用指導、兒童學習和閱讀方法指導以及對兒童閱讀進行考查。

（1）圖書館使用指導

一是圖書館規則以及愛護書籍規則的培養。兒童圖書館員也會指導兒童使用圖書館、熟悉并遵守規則。部分兒童圖書館規則的制定，不是由館長包辦，而是會參考兒童的建議和需要，與兒童共同修改制定。此外，館員也會注重兒童愛護圖書意識的培養[30]14。二是對圖書分類的意義和放取書籍的方法進行說明。對于兒童來說，缺乏相關的經驗和指導便很難領會其中的含義。“那一類的書籍放在什么地方，找某一本書籍，應如何去找，怎樣把書籍歸還原處，以及書籍號碼的用處，都要對兒童講解明白。”[30]15-16指導兒童按照書名以及號碼進行操作，練習取書和放書，需要館員隨時輔助進行詳細講解和訓練。

（2）兒童學習和閱讀方法指導

一是指導兒童使用工具書和參考書。指導兒童使用工具書和目錄等，既有利于提高兒童查閱效率，也有助于提升兒童的基本技能。學者們認為對初中學生可行的學習指導包括：①一般參考書運用，字典和詞典用法、排檢方法等；②目錄使用法，專科目錄的引用、索引檢查、圖書館藏書目錄檢查等；③專門參考書（社會科學、地理、文學等）的認識；④期刊學習，包括各種雜志和日報的閱讀方法指導[31]28。河南大花園實驗學校第三圖書館通過閱讀實驗證明，館員、教師協助指導工具書的使用，可有效解決兒童在自由閱讀中遇到的識字、領會字義等困難[32]5。二是兒童閱讀方法指導。學者們提出了多種方法，旨在提高兒童自由閱讀時的效率、理解力和記憶力。提高兒童閱讀速率的方法有：①限制時間的快讀練習；②養成默讀習慣；③選擇適宜的閱讀材料；④用曲線記載進步等。提高記憶力的方法有：①先測驗后閱讀；②多讀有趣味且語句自然的材料；③閱讀時有解決問題的態度；④每日練習一次，每月測驗一次等[33]。

提高兒童閱讀能力的方法很多，但由于兒童自我約束力、穩定性、注意力等都具有不可控性，所以兒童圖書館以及館員的指導更顯得格外重要，在實際操作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3）兒童閱讀情況考查

通過考查，指導者可以準確掌握兒童閱讀的整體情況以及需要進一步指導的地方，許多兒童圖書館對于考查的方法做了一定的研究，也進行了具體的實踐，主要有：①考核閱讀勤惰情況；②口頭敘述和測試，定期讓兒童進行口頭報告和交流，查考兒童對書目內容的理解程度，鍛煉提高兒童的語言組織和表達能力；③筆試考核，對字形、字義以及詞句重組等進行查考，掌握兒童的應用能力以及是否消化吸收了文本內容；④兒童閱報指導，促進兒童對社會潮流以及時事內容的了解和思考。比如，天津市立通俗圖書館兒童閱覽部、北平第一普通圖書館兒童部等都非常注重對兒童的勤惰情況進行考查，對考勤情況每月一總結，登記次數較多者給予獎勵，以提高閱讀興趣[34]。河南大花園實驗學校第三圖書館注重對兒童閱讀筆記、口頭敘述和測試以及筆試等進行考查，而考查過后兒童對書籍內容理解加深、語言表達更清楚，甚至對儀態養成都有良好效果[32]6-7。

總的來說，民國學者對兒童的閱讀指導是全方位的，前期的入館規范指導，中期的學習和閱讀方法指引，又在后期給予考查和督促，服務行動貫穿兒童閱覽全過程。根據兒童身心發展階段的差異性，針對兒童自身特點采取不同的指導，也體現了人性關懷服務的一面。

2.2.3 閱讀服務活動形式豐富多樣

兒童閱讀活動開展的目標，在于引起兒童閱讀興趣、激發兒童競爭和合作意識、讓兒童廣泛參與。豐富的讀書活動，不僅能夠培養學生的讀書習慣，還能夠讓學生感受到讀書的樂趣，更好地回歸書本閱讀。

（1）兒童讀書會

兒童讀書會的主要目的是督促參加活動的小讀者完成一定量的讀書任務，并通過討論、指導以及測驗等激發兒童讀書興趣，促進小讀者閱讀水平和寫作能力的提高。千人千面，每個讀者的興趣點有所不同，書籍選擇和閱讀具有主觀性，因此，圖書館定期舉辦讀書會進行交流，探討閱讀心得，指出優點，評論缺點，可達到集思廣益的效果[35]。比如，天津市立第一通俗圖書館兒童閱覽室于1936年起，舉辦兒童讀書會并開展兒童征文活動，通過考勤冊登記以及征文評選情況，評判優勝者并酌情分發獎品[36]。此外，云南省立昆華民眾教育館經活動實踐后認為，與讀書競賽會相比，兒童讀書會效果更持久，是好學兒童接受社會教育的重要媒介[37]。實踐證明，兒童讀書會可以直接促進兒童閱讀能力提高和學習習慣的養成。

（2）讀物展覽會

兒童圖書館以展覽會的形式向來館兒童展示主題展品，“把極美觀有趣味的讀物，分門別類地陳列出來，任兒童瀏覽欣賞，必能喚起兒童最高的讀書興趣，使兒童對讀物發生愛好，不讀不快。”[30]9紀念日是展覽會舉辦的好時機，如國慶節、兒童節、校慶等，將與此紀念日有關的書籍進行挑選展出，供兒童參觀閱覽，增加展覽趣味，加深兒童對紀念日意義的了解，于無形中培養閱讀習慣[30]15。在第二個中國兒童節到來之際，浙江省立圖書館兒童館舉辦了讀物和圖片展覽，面向兒童“陳列新出圖書及中外畫片，并編印紀念冊，分贈來館兒童”；面向家長編寫兒童節特刊，贈予兒童家長[38]。通過展覽會，吸引兒童甚至成人來館，讓民眾更加熟悉并擅于利用兒童圖書館，增進民眾對兒童圖書館的情感，有利于擴大兒童圖書館的影響力，讓其從小眾事業邁向大眾文化，促進兒童圖書館事業的發展，對兒童圖書館的普及具有積極意義。

（3）比賽活動

讀書比賽活動是學者們提倡的激勵兒童閱讀的常見方式，提倡競賽可以充分利用兒童的自尊心、競爭心和發表心等，實現激發兒童閱讀興趣的目的。兒童喜歡被稱贊，稱贊有利于兒童加倍努力，以獲得人們的關注，這是自尊心的作用；通過口頭、書面或者實物獎勵激發兒童競爭心理；利用兒童發表觀念和經驗的欲望舉行故事競賽活動、作文比賽等，能得到良好的效果[30]11。比賽活動的形式有很多，常見的有：①演講比賽，兒童借助肢體動作、聲音和文字表現力，將資料內容向觀眾表示出來，滿足兒童的發表欲望；②作文比賽，通常是圖書館選定書籍并指定題目，有興趣的兒童要在規定時間內進行文章寫作，最后由指導人員評選并公布成績；③其他形式，如模范會員比賽、認識名人比賽、筆記比賽等，以廣西省立民眾教育館兒童閱覽室為例，其舉辦過故事比賽、模范會員比賽、認識名人比賽以及五月紀念日演講比賽[39]。

3 民國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的特征

3.1 以兒童為中心的輔助教育服務思想

我國古代對兒童的教育是以“教化”為特點，不以理解、承認、尊重兒童的心理特征、精神個性和獨立人格為出發點，相反是以犧牲兒童的獨立人格作為代價的[40]。1919年杜威來華講學，將 “兒童本位主義”的教育思想傳播開來，提倡尊重兒童活潑好動、充滿好奇的天性。圖書館人也普遍開始倡導館員應秉承自由、寬容和信任的態度，貫穿尊重和包容的思想，以館內閱讀服務輔助兒童教育，主要表現為：①館內服務協助學校教育。由于兒童的資質不同，聰敏程度不同，對學科的喜愛程度不一致，實施個別教育顯得很有必要。但在普通學校中，不能因為個別在某一學科有特殊天賦的學生單獨開設班級授課，“惟有使兒童能有利用圖書館的機會，因為惟有在圖書館中，兒童可不受任何的限制，可以本著他的性之所好，專心研究以發展他們各個的才能。”[41]②館內服務輔助社會教育。“民主國家的教育，不僅在提高，而貴在普及……為普及教育起見，則兒童圖書館實為重要之建設，因可滿足一般人民知識的欲望，引起研究的興趣。”[42]當時民眾受教育程度普遍較低，所以圖書館的服務對象不僅是適齡兒童，還可以對外公開，接納熱衷于學習和閱讀的普通民眾，并提供參考指導服務，讓民眾享受到圖書館的便利，從而提升其社會效益。

把兒童圖書館的服務理念與社會生活實踐相聯系，輔助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在普及教育的過程中倡導兒童的中心地位。從兒童的興趣和需要出發，以開放和包容的態度引導兒童自動求學，體現了圖書館人以兒童為中心、輔助兒童教育的服務思想。

3.2 閱讀推廣與合作思想逐漸形成

“舉凡擴充兒童圖書館事業而能增進其效能之活動事業俱屬諸于推廣方面者”，推廣的意義在于“助長小學教育之進步，并能促成教育基礎之根本”[31]25。一方面，總分館思想和互借理念提出，主要是指學校圖書館與公共圖書館的聯絡和合作，在購買書籍時，“公共圖書館可以購買高深的，價昂的”，“學校圖書館則購買普通日用的”，“學校之外甚少需用的書，都可以由公共圖書館購買”，而學校圖書館用到的時候可以“互相借用”[43]。公共圖書館兒童閱覽室的讀者大多來自于學校，圖書選購具有一致性，二者的互借具有必要性。館際之間合作，互通有無，在節約經費的同時促進圖書的流通，為更多有借閱需求的小讀者們服務。另一方面，設立分館是推廣活動的初步發展，巡回文庫和巡回書車等是補充分館效能的有力工具。在民國中小學校和圖書館分布不均衡、經費嚴重不足、圖書缺乏之際，巡回事業有助實現兒童圖書館用少數經費購買圖書，而辦較大事業的目的[44]50-59。此外，推廣思想還體現在家庭文庫的經營上。家庭藏書者雖有，但是適宜兒童閱讀的書很少，最多是教科書的補充書目，有學者指出，家庭文庫的設立可以仿照識字班設于家庭內的做法，由教師巡視指導和完善，將靜的藏書變為動的流通[31]27。

3.3 文化救亡和時事閱讀特點顯著

在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事業發展在波折中前進，尤其是在抗戰爆發后，兒童閱讀服務遭遇了巨大打擊，館舍和館藏書籍損毀于戰火，兒童圖書館發展一度停滯。此時，兒童圖書館和館員也更加注重文化救亡的作用，培養兒童關注時事的習慣。通過引導兒童參與閱讀，借助宣傳、舉辦比賽活動等方式，引導兒童接受新思想的教育。將政治教育和知識學習相結合，使少年兒童讀者能夠看得懂戰爭常識并對其進行愛國主義的培養。在時事閱讀指導方面，以米脂中學為例，學校對學生的閱讀興趣進行調查，了解到部分學生在學習時事時存在不正確認識、看報紙抓不住中心、不會分析報紙上的報道等問題，于是學校讓圖書館增訂報刊，加強讀報具體方法指導。班主任在報紙上圈閱，指定主要與次要，必讀與只作參考，引導學生改變過去圈讀過泛和缺乏系統性等弊病。圖書館配合形勢與當前任務，對報紙進行陳列和宣傳，并剪貼時事專欄，為學生們的閱讀提供便利[16]150-153。

圖書館人從實際出發，因陋就簡，克服種種困難，圍繞抗戰教育、文化救亡的中心任務，開展了積極有效的閱讀服務工作。在圖書館建設管理、圖書宣傳、指導閱讀等方面因地制宜，為閱讀工作創造有利條件，并配合學校的教育工作，為特殊時期的兒童閱讀服務帶來了一片曙光。

4 民國兒童圖書館閱讀服務的啟示

4.1 完善服務標準，構建閱讀活動調查評估體系

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服務的標準化研究已經開始，閱讀興趣和閱讀活動的調查也已展開，圖書館人也在試圖制定規范的服務體系，促進活動的完善。中華圖書館協會、中華教育改進社等團體和組織頒布議案通令各地設立兒童圖書館、舉辦活動，各地和學校兒童圖書館紛紛制定針對本館的借閱、指導和服務活動規則，完善服務標準，以上都是民國兒童圖書館服務標準和活動調查評估萌芽思想的體現。

從《公共圖書館法》中的少兒服務條款到《公共圖書館少年兒童服務規范》，我國針對兒童圖書館制定的相關法律規范在不斷完善和發展。從閱覽區設立、人員配備、服務內容和交流合作的規定，到館舍布局、服務資源配置、服務和合作方式的具體化，以上均是對兒童閱讀服務的保障。公共圖書館對少年兒童使用定量評價指標和滿意度調查定性評價指標，初步建立了服務績效評價機制[44]50-59。但是，我國針對兒童圖書館服務事業的制度和規范制定進程仍處于起步階段，標準的完善和細化有待進一步發展。同時，隨著兒童閱讀活動的不斷豐富，也出現了活動形式重于內容的現象，淡化了服務內核的問題。長期有效的調查和評估體系構建對于考查活動質量和效果具有重要作用。

4.2 建設服務隊伍，確立服務保障

民國時期，學者和研究人員十分注重兒童圖書館服務隊伍的建設。服務隊伍主要由兩部分主體構成，一是兒童圖書館員，二是志愿者（主要是小讀者）。一方面明確了館員選擇的標準和服務職責，對館員提出了專業素養、學習能力等方面的要求；另一方面會招募有興趣、愛閱讀的小讀者輪流到館服務，既可以彌補館員人手短缺的不足，又能培養兒童的責任心，加深其與圖書館的情感。

在館員隊伍完善方面，一是館員應具有終身學習的自覺意識，兒童館員不是簡單的看管人角色，更是專業的服務性角色。任何一門學科的知識學習都永無止境，兒童圖書館的實際服務工作需要圖書情報、兒童心理和兒童教育等多門學科知識的綜合運用。因此，兒童圖書館員要順應終身學習的時代潮流，在工作中學習，提高服務能力。二是圖書館要定期組織館員進行培訓，通過專家培訓、館際交流學習等形式，培養綜合性的服務人才，為閱讀指導提供理論和實踐經驗。志愿者是兒童圖書館服務隊伍建設中的重要部分。當前的兒童服務志愿者隊伍建設，可以借鑒民國時期的小讀者志愿服務隊模式，并整合多方資源進行合作推廣：一是與社會公益機構和高校志愿團體合作，強化不同專業領域人員與兒童圖書館之間的溝通，或許可以為開展服務工作帶來新思路。二是可以借鑒民國家庭書庫推廣模式，呼吁家長來圖書館當志愿者，促進親子交流，暢通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之間的交流通道。

4.3 深化閱讀指導，提高知識利用率

在民國兒童圖書館的閱讀指導實踐中，普遍存在的指導內容包括圖書館使用和閱讀方法指導，并對學習效果進行考查。民國兒童圖書館還將這些指導方法應用于閱讀活動之中，比如通過舉辦讀書會提高兒童閱讀水平和寫作能力。此外，圖書館人在研究兒童服務時提到的總分館理念、特色的流動書車服務等，是閱讀指導理念進一步深化的表現。從現實情況來看，總分館布局是兒童圖書館閱讀指導走向深化的必經之路。借助總分館模式，將總館的文獻和人力資源以及技術優勢等與分館共享，通過資源優化整合提升服務整體水平。借助社會力量，與政府、社會團體組織、學校以及企業等合作，在鄉村、社區、學校等地設置分館，通過統一的管理開展覆蓋范圍更廣、閱讀指導更精準的服務活動。通過增設在城鄉地區的兒童圖書館，吸引兒童到館閱讀，并指導培養其主動學習和閱讀的習慣。

閱讀指導深化還要落實在個性化的閱讀服務活動中。傳統的讀書會、展覽會、競賽會等活動形式相對固定，內容較為單一。互動性強、具有特色的閱讀活動應是今后服務的關注重點。比如講座是各地兒童圖書館普遍舉辦的活動，則應當避免內容雷同，可以結合本地民族特色文化和館藏優勢等，打造個性化的講座品牌。向所有兒童提供平等的服務是兒童圖書館的基本準則。圖書館在提供服務時，要深化對特殊兒童群體的指導和服務，將不同年齡階段的閱讀特點與不同兒童群體的特性相結合，提供具有針對性的閱讀指導，精準施策，提高知識利用率，努力實現閱讀服務的普惠均等。

5 結語

民國時期兒童圖書館的閱讀服務經歷了從無到有、從萌芽到繁榮再到波折發展的過程。兒童圖書館是學校和社會教育的實施機構，以豐富的服務方式吸引兒童到館學習和閱讀，是民國兒童圖書館事業的重要特征。總的來說，民國兒童圖書館的閱讀服務考慮周全，活動種類繁多，指導方法科學有效，在助推教育發展、培養兒童閱讀興趣和閱讀習慣、提高知識利用率等方面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許多服務理念延續至今，為兒童圖書館提供了可持續發展的思路，為我國兒童閱讀服務實踐提供了有益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