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踏板運用分析

林怡君

幻想曲是指作曲家自由發揮想象的器樂作品。《d小調幻想曲》創作于1782年，該作品雖創作于古典主義晚期，但是在音響效果與情感表達上卻突破了古典主義時期的保守。他將幻想曲這一自由浪漫的體裁與豐富的和聲織體相結合，運用了小調的悲傷基調與特定的音樂動機相結合抒發了自己內心的彷徨和惶恐。雖然莫扎特并未在譜面中標明踏板記號，但是現今的鋼琴演奏者們在演繹莫扎特的作品時不約而同地運用延音踏板試圖創造出一種精妙的音響效果。文章通過對該作品進行簡要地分析，探究各類音樂素材的踏板使用及演奏分析。

一、音樂結構分析

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是不依附在其他作品之前的獨立幻想曲作品。該樂曲為復二部結構，由兩個主體結構構成，兩個主體由多個對比段落組成，曲式結構如下圖：

引子 第一部分 第二部分A A1 B A2 C D E C1 a b 休止 a 華彩句 b 華彩句 a ||:C:|| ||:d:|| e 華彩句 C 1-11小節12-19小節20-27小節 28小節 29-33小節 34小節 35-43小節 44小節 45-54小節55-62小節63-70小節70-85小節 86小節 87-107小節d d a a-d-g d d D-A D D

該曲是由引子加兩個主體部分的復二部曲式結構。第一個部分為帶再現的單二部曲式、慢板，表現出悲傷、哀痛的音樂情緒。第二個主體段帶再現的單三部曲式、快板，表現出歡快、熱烈的音樂情緒，兩個部分之間形成了鮮明的音樂情緒對比。莫扎特早期的作品受宮廷及貴族的影響，風格較為典雅華麗，而晚期的作品風格偏向浪漫主義，作品更多的是表達音樂的抒情性。這首《d小調幻想曲》從很多方面都預示著浪漫主義的到來，是莫扎特音樂風格的另一種展現，通過豐富的音樂形象與強烈的戲劇性對比來刻畫出情感的撞擊，在當時引起人們的廣泛注，曲風極具浪漫主義。因此，筆者認為在演奏此作品時，除了保持莫扎特作品原有的聲音通透性，更要表現出作品的抒情性與悲傷性。

二、音樂素材的踏板運用分析

（一）引子

該曲的引子部分直接奠定了全曲悲傷的感情基調。引子一開始采用三連音式的分解和弦并通過左右手在低音區的琶音進行演繹出作者濃濃的憂傷與迷茫。小調式旋律的朦朧色彩、行板的緩慢速度與弱奏的觸鍵力度給人營造出虛無縹緲的意境。第1-4小這一樂句在觸鍵時每小節的力度由弱至強再略微收回，小節與小節之間的力度呈階梯式漸強并在第4小節處力度收攏表示樂句的收尾，整個樂句需要長線條的力度變化來表現情緒的起伏。觸鍵時，指尖力量集中，采用慢下鍵的方式將力量傳遞給琴鍵。此種觸鍵方式所發出的音響效果柔和但不虛弱。這一樂句的踏板可使用切分踏板并運用全踏板，在每小節第二拍的八度音程處踩下延音踏板，持續約2拍半的時值后緩慢抬起踏板。在這里不建議從小節的一開始就采用踏板，而是在中途加入并提前結束以此來豐富樂句的層次感。

第5-6小節的踏板及演奏處理與前面四個小節如出一轍。在第7-8小節，由于旋律走向的變化因此踏板的設計發生變化，從原先的每小節一個踏板變成每小節兩個踏板，踏板的使用根據和聲的變化而變化。踏板的方式應采用音后踏板與全踏板的方式，在第一拍的開始踩下踏板，延續至第三拍迅速轉換踏板。音后踏板可以避免聲音的渾濁，全踏板的方式可以增加聲音的厚度，兩種方式相結合營造一種夢幻的氣氛。

引子的結尾運用了屬和弦的琶音進行，在琶音上行時應該將力度逐漸增強，最高點即是最強音，在下行時力度逐漸減弱，音色由明亮變為黯淡。演奏時，踏板隨著琶音的開始音落下持續至最后一音抬起，也可稍稍提早抬起避免聲音的渾濁。大字一組的A音是引子部分的結尾音，也是該段最弱的音。在觸鍵時不僅要注意力度還要注意呼吸，運用手臂的提起緩慢落下半個琴鍵，在此時踏板的時間需無限延長直至聲音消失。結尾處的踏板方式同樣采用全踏板。

（二）嘆息動機

在該作品的第一部分中，以復附點結構與二八結構組成的“嘆息動機”是整首曲子最具特色的動機，它貫穿了整個快板樂段。這個動機不僅在快板樂段中多次出現，而且莫扎特以此動機為基礎進一步發展音樂。以第12-13小節為例，在樂句的一開始存在著一個以二度級進下行式的“嘆息動機”，從小字二組的F二度下行再二度上行，從小字二組的G開始下行至小字二組的#C形成四度音程關系。這是本曲的第一個“嘆息動機”。

在演奏“嘆息動機”時，首先要注意力度的均衡分布。伴奏聲部的力度應略低于旋律聲部，尤其是雙音音程的觸鍵略微下半鍵即可，聲音沉穩有力，手臂手腕處放松，整個旋律富有歌唱性。強拍位置上的單音可通過慢下鍵的方式給予旋律厚重的低音支撐。右手旋律聲部的首音伴隨著呼吸深深地下鍵，將重心集中在指尖的位置，聲音強勁但不失柔和。此時延音踏板應在第一拍上使用切分踏板的方式并向下踩下3/4的深度，持續兩拍后在該動機的最高音處轉換踏板。隨著旋律的下行緩緩松開踏板，音量漸低，仿佛一位老者低沉的嘆息。

（三）二度模進

在該作品中，莫扎特運用了大量的二度模進手法。從音樂動機上講，這里的二度模進是對前曲“嘆息動機”的發展，它打破了原有的音樂線條并賦予樂曲新的生命力。例如17小節，這里的二度模進是對“嘆息動機”的一個變化模仿。此處的踏板根據伴奏聲部來添加，在第二拍的“落”處踩下、在“提”處松開踏板，運用全踏板的方式增強聲音的厚度。在18-19小節處的二度模進，踏板應該隨著和聲的改變而改變，一個踏板保持一拍的時值。從正拍踩下踏板、從反拍放開踏板，這樣的踩法既保證了聲音的清晰又增強了音響的厚重感。踏板的深度應該要隨著旋律的力度走向而發生變化，及時根據音響效果進行調整。弱力度時可采用1/2深度的踏板，隨著力度增強可采用3/4踏板、全踏板。

第20-22小節處的6個E音的同音反復，第一個E音用指尖彈奏，隨著力度的變化，觸鍵方式由指尖發力逐漸發展成為手腕發力再發展成為手臂發力。彈奏時使用3/4深度的切分踏板，在第一個E音處踩下踏板，在最后一個E音處抬起踏板。在20小節的第4拍之后，左手伴奏聲部與右旋律的中聲部都采用二度模進下行，伴奏聲部采用八度音程，旋律聲部采用單音，此時為了增強音響的混響和清晰，可采用全踏板并結合切分踏板進行演奏，利用切分踏板來保持音樂的連貫，保證一個和弦用一個踏板。

第26-27小節，利用之前的半音材料進行延伸并重復。左手伴奏聲部為和聲音程的二度模進上行，右手旋律聲部為單音的二度模進下行，每一個小連線都要彈出落提的感覺。為了保證音響的清晰，該處的踏板只需要踩下1/2處即可，隨著和聲的改變進行踏板的轉換。由于二度音程屬于不協和音程，因此在演奏的過程中，一定要仔細辨別音響效果。踏板的控制要極為細致，一是要控制踩下的深度，二是要注意在踏板轉換時是否轉換干凈。第26小節處的踏板在最弱前收回，與高潮處形成對比。第27小節的踏板則隨著力度的增強，深度也可以發生改變，以此來形成一個輔助的作用。

（四）華彩樂段

該作品中共有三處華彩段落。第34小節處的華彩運用了音階式的進行，一個短短的十六分音符休止后急速下行至大字組的C音后雙手交替上行小字三組的降E停止。這一段尤其考驗手指的靈活性，在轉指的過程中不能有停頓和磕絆。該華彩樂段的踏板建議從大字組的C音處加入，為音階的上行與力度的漸強作為鋪墊。倘若一開始就加入踏板，隨著音符的增加，聲音變得渾濁從而失去了音樂自身的美感。

第44小節處的華彩由十六分音符開始，隨后采用了三十二分音符。從小字三組的D音上急速下行，在大字一組的A音上進行一拍的停留。此處的踏板應設計在三十二分音符的音階上行處，并持續至小字二組的#c緩慢放開踏板。此處的華彩可演奏的較為自由，給人一種縹緲感。

第86小節處的華彩由二分音符的延長開始，隨后是快速的三十二分音符半音階進行。此句的踏板僅僅只添加在后段的顫音及二分音符的無限延長處即可，一個音樂材料采用一個全踏板。在演奏半音階時，指尖的跑動要十分的靈活，同時要注意音樂的顆粒感及清晰度。

結 語

在巴赫、莫扎特、海頓以及貝多芬的早期作品中，是否使用延音踏板是演奏者們長期辯論的問題。雖然在巴洛克時期以及早期的古典主義，鋼琴上并沒有延音踏板的裝置，因此作曲家們在創作這些樂曲時并沒有標明踏板標記，但是由于現代鋼琴與古鋼琴的差異，在現代鋼琴演繹古典作品我們還是需要借助踏板的幫助。在現代鋼琴演奏古典作品，我們更多的是要注重聲音的美感，而不能為了重現當時的個人創作美學而一味地追求原貌。

在演奏莫扎特鋼琴作品時講究聲音的通透性，踏板的使用要保持旋律的美感、聲音的透亮。雖然幾乎所有莫扎特的作品都沒有踏板標記，但很多演奏家在演奏莫扎特的作品時根據自己的理解添加踏板。假設《d小調幻想曲》沒有延音踏板，只由手指演奏出來的音響效果是多么單薄、乏味。

依靠聽覺是我們處理鋼琴作品時應該遵守的準則。因此每位演奏者對同一首作品的演繹都有不同的見解，即使是同一首作品，也無法保證每次的演奏都如出一轍。對于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的踏板，筆者總結出如下幾個規律：

1、琶音或音階式的旋律上下行可使用踏板進行潤色。例如引子部分的開頭琶音進行，踏板的添加使得旋律更富有歌唱性，浪漫性。同樣，由于踏板添加的位置不同、踩下的深淺不同，聲音效果的層次感也隨之變化，音樂情緒也隨之改變。

2、根據和聲的轉變及時轉換踏板。鋼琴作為一個和聲樂器，通過踏板來潤色和聲色彩、疊加和聲效果是必不可少的手段。這是踏板運用的一項基本準則，也適用于絕大部分的鋼琴作品。在演奏時，充分了解每一處的和聲變化，踏板隨和聲的變化而變化，避免造成和聲的混亂。

3、力度的強弱變化可通過踏板進行輔助。例如第26小節處強與弱的力度轉化，除了依靠手指對力度的控制也可以踩下弱音踏板對音量進行消減。尤其是和弦的觸鍵可以通過踏板增強音響的飽和。樂曲結尾處的幾個極強的和弦，除了使用上半身的力量，還可添加延音踏板進行輔助。

4、半連奏、二音連線通常要需要踏板。這里踏板的目的是為了保持音樂線條的連貫性。

5、根據聲部、織體、情感的復雜程度決定踏板的深淺。聲部織體較為復雜時，踏板踩下的高度較淺；聲部織體較為簡單時，踏板踩下的高度較深。音樂情緒較為濃烈時，踏板的數量和深度可酌情增加；音樂情緒較為平緩時，踏板的數量和深度可酌情減少。

作為鋼琴藝術，踏板的運用為鋼琴曲的風格詮釋和情感傳遞增色不少，也成為個人風格的體現。因此演奏者們在設計踏板時需要經過反復的琢磨與設計，聆聽音響效果，以此獲得更為合理的踏板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