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對于海南發(fā)展的意義研究
——以南山廟會為例

陳宇 張婉

（海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海南 海口 571158）

提到海南，大家腦海中浮現的更多的是碧海藍天，風景秀麗，卻不太了解海南也擁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海南廟會，依托于各類宗教場所、歷史名人故事、傳說故事而開展，是感受海南傳統(tǒng)文化和民間信仰的重要場所。海南廟會活動眾多，主要有南山廟會，大小洞天民俗廟會，文筆峰廟會，亞龍灣廟會，關公天后圣母巡游廟會，紅城湖廟會，敬南天圣娘廟會，天后宮廟會和永慶新春廟會等。其中南山廟會又稱南山新春民俗廟會，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開展，以南山寺和南海觀音為焦點，成了海南旅游經濟貿易活動和文化交流活動的重要場所。正如趙世瑜先生提到的“廟會的產生和發(fā)展最初是依托于民間信仰，目的是要滿足人們的宗教信仰需求，但是由其衍生出來的各種‘外功能’逐漸有后來居上之勢。”[1]

一、南山廟會對于促進文化傳承的意義

在物質文化水平、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今天，人們參加廟會活動除了凈化心靈、娛樂狂歡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廟會所積淀的文化底蘊使其形成巨大的向心力。廟會集各種文化現象于一體，或者是宗教的載體，或者是藝術的載體，或者是道德說教的載體，各種文化現象借助于廟會這個特殊的“場”向四周輻射[2]109。南山廟會作為一種文化景點的存在，對于海南歷史文化的傳承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名人故事、歷史傳說

逛南山廟會的同時體會南山的文化魅力，南山景區(qū)的新建不僅僅是基于旅游開發(fā)，更是對“東海蓬萊、南海觀音”、“鑒真東渡”等海南本地歷史傳說的挖掘。據佛經記載，觀音菩薩為救度眾生發(fā)了十二大愿，其中第三愿便是長居南海愿。瓊州歷來便有觀音出巡南海之說，南山兩側所望之東瑁、西瑁兩島，相傳為觀音挑土所遺留之跡[3]。據《唐大和上東征傳》記載，天寶七載（公元478 年）鑒真第五次東渡日本時歷經艱險到達三亞：

六月二十七日，發(fā)自崇福寺。……十月十六日，去岸漸遠，風急波峻，水黑如墨。三日過蛇海。三日過飛魚海。其后二日無物，唯有急風高浪。眾僧惱臥，但普照師每日食時，行生米少許，與眾僧以充中食。舟上無水，嚼米，喉干咽不入，吐不出；飲咸水，腹即脹。一生辛苦，何劇于此！……是時，冬十一月，在海中漂泊十四日始得著岸。經三日乃到振州（現海南島崖縣）。其經紀人往報郡，其別駕馮崇債遣兵四百余人來迎。[4]

鑒真在此留住一年，并興建了大云寺。1993 年海南省委、省政府希望在三亞復修大云寺，因鑒真屬于律宗里的“南山宗”，所以擬取名“南山寺”。此想法得到時任中國佛教協(xié)會會長趙樸初的支持，趙樸初與60余名佛教界、建筑界著名人士到達三亞選址考察，后經中國國務宗教局、中國佛教協(xié)會同意，海南省政府正式批準興建南山寺。[5]

（二）佛學建筑、福壽文化、園區(qū)文化

南山廟會開展場所的佛學建筑、園區(qū)文化和古今藝文是吸引人們的另一重要因素。主要建筑有南山海上觀音、三十三觀音堂、南山寺、慈航普渡園等。觀音圣象高108米，由三尊一體組成，分別是象征智慧的持篋觀音、象征和平的持蓮觀音和象征慈悲的持珠觀音，其莊嚴的形象和多種寓意讓人心生敬畏難以忘卻。慈航普渡園講述了觀音菩薩“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的故事，并有石刻《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人們熟知的“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福壽文化。南山景區(qū)每年舉辦“中國南山長壽文化節(jié)”，使“長壽谷”“壽比南山不老松”等體現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大型自然景觀因來自祖國四面八方老人們的駐足而變得更加鮮活，更富內涵。[6]在南山東麓的“長壽谷”全長2300 米，風景秀麗、林木蔥郁、山花爛漫。其周圍生長著大片龍血樹，龍血樹出現于白堊紀恐龍時代，樹齡最長的達六千年以上，被稱作“植物中的活化石”。歷史悠久的自然景觀加上海南澄邁和萬寧有“中國長壽之鄉(xiāng)”的稱號，使海南的長壽文化底蘊更為深厚。據海南省衛(wèi)健委發(fā)布《海南省老年人口信息和老齡事業(yè)發(fā)展狀況報告（2019 年）》數據顯示，到2019 年底，海南每10 萬人中擁有百歲及以上老年人20.52 人，遠遠超過國際上每10 萬人中有7.5 名百歲老人的“長壽之鄉(xiāng)”標準。南山地區(qū)的百歲老人代表是家住南山四馬村的胡開元，他曾被評為“海南十佳長壽老人”，當時為112 歲[7]79。

園區(qū)文化斑駁多姿，南山廟會期間有漢唐樂坊表演，是以漢唐古典音樂、佛教音樂及舞蹈為要素，集音樂、舞蹈、武術為一體的大型文藝節(jié)目。“南山武僧”表演，為游客展現中國功夫，弘揚中華武術精神。還有工藝品烙畫葫蘆、南山喻氏摶泥坊等。古今藝文膾炙人口，有大量元明清時期關于鰲山、南山的詩詞，也有許多寓意祥和構思巧妙的亭臺樓閣楹聯(lián)。例如元朝王仕熙的《鰲山白云》：

青山宛在海之東,赑屓浮云逐曉風。直上有如香吐獸,橫圍還似帶垂虹。尋仙武帝身難到,斷足媧皇跡已空。繞谷穿巖飛不定,滄波無際雨蒙蒙。[7]112

鰲山即今南山，王仕熙以南山酷似巨鰲，撐天立地，因此取名鰲山。神話傳說中，鰲是南海一只巨大的怪物，頭生得似龍非龍，頭頸像龜，尾巴卻像大魚。六只大鰲是龍王的子孫，它們卻不聽管教，在南海行兇作惡，攪得人畜不得安寧，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馴服了它們，并令六鰲化身為鰲山，從此，鰲山就成為一座有著神秘色彩的名山，跟佛、道結下不解之緣。[8]楹聯(lián)中也多佛學意境，如八寶蓮池雙亭的廣生慈心于萬物魚樂人亦樂，普發(fā)宏愿濟大千放生救眾生。

（三）信仰活動、娛樂活動

南山廟會用各種民間信仰活動和藝術表演為廟會增添熱鬧氣氛的同時，也能使人們感受其間展現的文化底蘊。南山新春廟會開展的主要活動有除夕夜祈福迎新撞南山108 響吉祥鐘、上頭香、吃跨年面，大年初一彌勒菩薩暨新春祈福法會，初一至十五新春祈福法會，三十三觀音堂正月初五迎財神，南山寺正月初九供佛齋天祈福法會，抄經體驗活動，唐卡展和元宵祈福之旅等。此外，在廟會期間，還有南山藝術團現場演奏、與游客共跳竹竿舞等文娛活動。

人們在參與廟會活動的過程中內心得到愉悅，除去了積郁在心頭的苦痛。在這里宗教信仰與世俗藝術共放異彩，形成廟會文化的興奮點。在這些歷史傳說、詩詞楹聯(lián)、信仰娛樂活動中，我們能看到民族文化的積淀與傳承。

二、南山廟會對于緩解就業(yè)壓力、活躍市場、促進經濟發(fā)展的意義

南山廟會活動的開展依托宗教場所，利用一系列宗教活動和文化景觀吸引大量的人員參與其中，隨之促進一系列商貿活動的開展，這不僅能豐富廟會活動，也能給當地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

南山新春民俗廟會自2004 年開始舉辦以來吸引了眾多游客，旅游收入逐年攀升。根據三亞市旅游委發(fā)布的《三亞市春節(jié)黃金周工作總結》統(tǒng)計，以2012 年至2019 年為例進行數據統(tǒng)計（見右表）。2019 年，從除夕到正月十五，16 天接待中外游客59 萬余人次。可見，南山新春民俗廟會期間接待游客數逐年攀升。2020 年更是在南山落戶了首個海南旅游景區(qū)離島免稅體驗店給人們更加便捷的購物體驗，促進海南經濟發(fā)展。如此大的消費群體，促使各類小店涌現，制作各種特色美食、銷售大量文創(chuàng)產品，促進人們創(chuàng)業(yè)增收。

（一）節(jié)日經濟提升市場活躍度

南山新春民俗廟會在春節(jié)期間舉辦，節(jié)日旅游帶動節(jié)日經濟發(fā)展。大量游客的到來使越來越多的小攤主看到了商機，涌現出眾多小店鋪。在熱鬧非凡的美食一條街，不僅有多種海南特色美食，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特色小吃，亦有各種特色紀念品小店，比如椰雕、貝殼、黎錦等手工制品。這類小店經濟的發(fā)展有它獨特的優(yōu)勢，小店經濟本身具有“三低”的特質，創(chuàng)業(yè)門檻低、失敗風險低、商品價格低。[9]沒有太高的學歷、技能要求，總投資額相對較低。小店經濟的發(fā)展既能增加就業(yè)、擴大消費、提升經濟活力，又能改善民生、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向往。小店經濟看似不起眼，卻能起到穩(wěn)就業(yè)、保民生的重要作用，更是國民經濟的韌性、活力與潛力所在。[10]

（二）小吃美食增添地方特色

海南島是我國最南端的省份，依托獨特的熱帶季風氣候和良好的土壤條件，種植有各種熱帶水果，造就了海南獨具特色的飲食文化。餐飲業(yè)是旅游行業(yè)不可或缺的部分，特色美食不僅能給旅游產品加分，提升旅游市場的吸引力，更能轉化為現實的經濟效益，充分利用其旅游價值，讓游客在參與廟會活動中體驗海南特色美食，以此增加旅游消費,美食也是旅游產品精細設計中的一部分[11]。在南山廟會活動中可以品嘗被評為“中國名宴”并獲“金廚獎”的南山素齋，它也被指定為海南省國賓接待菜系，其制作融入熱帶水果，花卉、時蔬，風味獨特。此外還有清補涼、海南腌粉、抱羅粉、酸糕、糟粕醋等海南特色小吃，椰子飯、文昌雞、三亞海鮮等海南特色美食。

（三）南山景區(qū)助力周邊脫貧，促進產業(yè)發(fā)展

南山新春廟會的開展提升南山景區(qū)的知名度和吸引力，同時增加景區(qū)收入，南山景區(qū)在經濟發(fā)展的同時注重參與扶貧項目，帶動周邊產業(yè)發(fā)展。資料顯示南山景區(qū)自1998 年建園至2017，從教育扶貧、就業(yè)扶貧、產業(yè)扶貧和基礎設施建設等多方面，助力景區(qū)周邊村莊脫貧致富。已幫扶貧困大學生200 多名，為南山周邊村莊累計安排扶貧資金3800 多萬元，安排村民到景區(qū)就業(yè)200 多人[12]。還修建道路、水電設施等扶貧基礎設施，修建希望小學。帶動南山周邊區(qū)一大批產業(yè)發(fā)展，如農家樂餐廳、特色農產品水果商、鄉(xiāng)村酒店、花卉苗圃等。

南山廟會的開展，游客數量增多，便有了廣闊的市場，物資的交易行為在市場實現。廟會這一獨具特色的開放性市場起到了增加就業(yè)，活躍市場，促進地方繁榮與發(fā)展的作用。

三、南山廟會在基層社會治理中的意義

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以來，各地積極探索和推進治理能力現代化，特別是以“創(chuàng)新社會治理體制”作為主要內容。社會治理強調政府與社會的“雙向互動”關系，這種互動既有政府對于公共事務的管理、服務和控制，也有社會對于政府工作的監(jiān)督、督促和批評，既有從上到下的指揮、調節(jié)，也有從下到上的反饋、參與。從這種“雙向互動”關系可以看出貫穿其中的現代、文明、法治的社會治理理念。[13]南山廟會開展過程中基層政府和各級部門機構有效監(jiān)督、積極回應人民需求，人民群眾積極參與社會管理，在這種互動中構建起發(fā)展共同體。加之，南山廟會在莊嚴的環(huán)境中開展，人們通過一定的宗教信仰活動，加深對自身的審視，從而激發(fā)人們和諧友愛的情感，提升個人素養(yǎng)，增強基層德治力量，構建和諧社會。

（一）雙向互動構建發(fā)展共同體

第一，從政府部門來看，南山廟會開展期間，海南基層政府在協(xié)調各方利益、化解矛盾、維持穩(wěn)定秩序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廟會期間經營者及游客的大量聚集，各類文體商貿活動的增加使各種矛盾凸顯，海南基層政府構建開放型政府，積極回應社會關注問題和解決社會基層矛盾。積極建立政府主導的維權機制，暢通民意表達渠道。[14]在進行有效治理的同時鼓勵全員參與旅游市場監(jiān)督，優(yōu)化修訂《三亞市旅游市場違法違規(guī)經營行為舉報獎勵辦法》。三亞市各相關部門加強治安管理和環(huán)境整治，三亞市旅游、公安、衛(wèi)計、文體、國稅等部門及各區(qū)相關部門聯(lián)合巡查旅游市場，對于南山廟會期間的小攤販進行統(tǒng)一規(guī)劃，形成小吃一條街，對于游攤散販占道經營進行有效治理，市工商局和市質監(jiān)局對于海鮮排檔進行專項整治。三亞市南山文化旅游區(qū)管委辦負責管理、監(jiān)督和協(xié)調以及提供服務，具體包括積極做好園區(qū)的規(guī)劃建設、旅游開發(fā)、宗教事務、資產運營、綜合協(xié)調等工作，積極協(xié)調處理政府、企業(yè)、寺廟和周邊村莊等方面的關系等。人民群眾也積極參與社會管理，在基層社會治理過程中不斷提升群眾自我規(guī)范、自我教育、自我服務能力，讓矛盾化解在基層，問題解決在基層，讓人民群眾擁有更多的獲得感、幸福感、自豪感、歸屬感。

第二，從南山景區(qū)與周邊鄉(xiāng)村關系方面來看，基層社會治理的過程被認為是全體參與者交互作用、相互影響、共同建構治理意義的過程。[15]社會治理是為了實現對社會生活和公共事務達到有效的規(guī)范和管理，最大限度地實現公共利益。政府與社會之間要凝聚共識、分享權力、共擔責任、良性互動[16]。南山廟會期間，積極推動旅游扶貧工作，加強與人民群眾的聯(lián)系，共享景區(qū)發(fā)展成果，呈現旅游區(qū)與美麗鄉(xiāng)村融合發(fā)展的態(tài)勢。

（二）共同情感助力基層德治建設

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xiāng)村治理體系。其中德治以道德建設為基礎，以人性之善為前提，希望通過人的內心自覺來調整社會秩序[17]。人性之善便可以在這種虔誠的活動肅穆的環(huán)境中得到滋養(yǎng)。南山廟會在春節(jié)期間舉辦，春節(jié)本就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人們在親友相伴之下逛南山廟會，細細品味親情、友情、愛情、國家之情、民族之情，從而凝聚共同情感。

南山廟會上，除夕夜，鐘聲敲響108 響，寓意除去人生的108 種煩惱，獲得吉祥安樂。元宵節(jié)當天，南山寺全體僧眾在南山寺和海上觀音通寶殿舉行祈福法會，共唱佛贊，祈愿世界和平、國泰民安、萬家團圓。南山廟會上的這些活動將個體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涂爾干在其《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一書中提到任何社會都會感到,自身有必要定期地強化和確認集體情感和集體意識,只有通過這種集體情感和集體意識才能使社會獲得其統(tǒng)一性和人格性,并且,這種精神的重新鑄造只有通過聚合、聚集和聚會等手段才能實現。[18]南山廟會起到凝聚情感的作用，從而有助于基層德治建設。

（三）提升個人素養(yǎng)、構建和諧社會

參加廟會的人們帶著美好的愿望，懷揣著神圣的情感，使每一柱香火，每一次禱告，每一個心愿，都顯得那樣認真、莊重。[19]南山廟會期間，觀音閣內許多人長跪祈禱，希望能與神靈對話，訴說內心的苦悶和期許。在108 米的觀音像前用雙手環(huán)抱佛腳，閉眼許愿。在三十三觀音堂抄寫經書，梵音縈繞，虔誠凈心。南山廟會活動通過這一系列信仰活動在凈化心靈的同時提升個人素養(yǎng)。廟會的祭祀儀式必須是十分莊重的，俗語中所述“誠則靈”，“信則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等，強調虔誠不疑[2]110。人們在參與廟會活動中懷著美好的愿望，開始自我審視，自我反思，進而調整自己的行為，解開心結，緩和矛盾，從而有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

結語：南山廟會建構起了以南海觀音和南山寺為焦點的集體歡騰局面。通過交往整合、宗教整合、文化整合和市場整合等方式，凝聚集體力量，促進地方社會的整合[20]。南山廟會在集體歡騰的同時不能忽視價值觀建設，借助共同的信仰活動、民俗文化活動讓人民群眾在熱愛家園，熱愛城市的同時，認同城市的歷史與文化，并為之感到驕傲與自豪。當今，海南迎來了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也進入了新一輪的建設與發(fā)展高潮，發(fā)掘南山廟會的社會經濟價值、歷史文化價值，將有助于豐富海南文化旅游的內容，推動自貿港的建設與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