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華 田芷晴



摘要:在部分城市試行排污權交易制度是我國治理環境污染的一項重要政策。為探究排污權交易政策的有效性,基于2004—2017年中國274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從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和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兩個方面衡量綠色發展效率,運用雙重差分法分析排污權交易制度對我國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和具體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排污權交易制度顯著促進了我國城市的綠色發展效率,并通過減少工業占比和二氧化硫排放、提高綠色專利數等途徑提升了綠色發展效率。相關結論為我國推廣排污權交易制度、推動綠色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提供了實證參考。
關鍵詞:排污權;綠色發展;環境污染;雙重差分法;污染治理
中圖分類號:F299.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分類號:1674 .7089(2021)05 .0084 .11
一、引 言
我國自進入經濟發展新常態以來,更加注重高質量推進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五位一體”總體布局。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強調環境保護的重要性。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全面闡述了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推進綠色發展,建設美麗中國的戰略部署。要實現綠色發展,必須采取行之有效的環境治理措施來約束環境污染行為。排污權交易制度通過市場機制激勵企業降低污染物排放、研發綠色技術,是實現環境保護和經濟綠色轉型雙重發展目標的重要環境規制手段。“十四五”規劃明確強調了排污權交易制度對于治理環境污染和提升綠色發展效率的重要性。2014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推進排污權有償使用和交易試點工作的指導意見》,提出以“建立排污權有償使用制度”和“加快推進排污權交易”為核心內容,利用市場機制開展環境治理,從而有效提高綠色發展效率。
目前,解決環境污染問題的規制手段主要分為命令控制、市場激勵和勸說三種類型。命令控制和勸說型環境規制手段效果較好,但成本較高。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手段是通過市場交易機制刺激、倒逼企業減少污染排放的有效方法。排污權交易制度就是典型的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手段。排污權交易制度是指在污染物排放總量控制指標確定的條件下,通過市場機制對排污權進行合法買賣的制度。排污權交易制度可追溯至1968年美國經濟學家戴爾斯提出的排污權交易理論。美國《清潔空氣法》1990年修正案鼓勵公司參與市場買賣排污權。2002年,德國以法律形式規定實施碳排放交易制度,并建立了管理排污權交易相關事宜的專門機構。此外,日本、俄羅斯、加拿大等國家也逐步建立起了各自的排污權交易制度。我國自1980年初開始開展排污權交易試點工作。1993年,我國將太原、包頭等作為試點城市,探索大氣排污權交易機制。自2007年起,又選擇浙江、江蘇、天津、陜西、湖北、重慶、內蒙古、河北、山西、湖南、河南11個省級行政區作為排污權交易試點地區,對排污權交易市場和活動進行規范和管制。許多地區都發布了有關排污權交易的法規政策,自行組織建立排污權交易機構,積極推進排污權交易工作。比如,2020年5月河北省發布《支持重點行業和重點設施超低排放改造的若干措施》,2020年9月山東省出臺《關于公開征求〈山東省排污權有償使用和交易試點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意見的函》,等等。
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初衷是通過市場機制推動企業降低污染排放量,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促進企業進行綠色技術研發,最終實現經濟發展和環境質量改善雙重目標。但是,由于我國的排污權交易政策尚處于探索階段,相關政策能否起到既改善環境質量又促進綠色發展的雙重積極作用尚需進一步驗證,尤其是在2008年全國首家市級排污權交易中心成立以后,排污權交易制度對綠色發展的作用受到社會的更多關注。因此,本文基于2004—2017年中國274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實證分析了排污權交易制度對我國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
二、文獻回顧及理論機制
(一)相關文獻回顧
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從環境、能源以及就業等多個角度對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有效性進行了研究。韓堅等采用層次分析法研究了山西省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政策效果。韓堅、陳伊薪:《基于層次分析法的煤炭資源大省排污權交易制度有效性研究——以山西省為例》,《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第126-132頁。Cheng等分析了CGE模型對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減排效應。 Cheng B B, Dai H C, Wang P, et al, “Impacts of carbon trading scheme on air pollutant emissions in Guangdong Province of China”,Energy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vol.27(2015), pp.174-185.胡雪萍等發現將排污權交易和征收庇古稅相結合可以有效治理霧霾。胡雪萍、梁玉嘉:《治理霧霾的政策選擇——基于庇谷稅和污染權的啟示》,《科技管理研究》,2015年第8期,第220-226頁。沈滿洪等以浙江省為例,發現實施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顯著抑制企業污染排放量。沈滿洪、楊永亮:《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污染減排效果研究——基于浙江省重點排污企業數據的檢驗》,《浙江社會科學》,2017年第7期,第33-42頁。吳朝霞等驗證了排污權交易政策在試點地區存在“波特效應”。吳朝霞、葛冰馨:《排污權交易試點的波特效應研究——基于中國11個試點省市的數據》,《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第37-40頁。史丹等發現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顯著降低單位GDP能耗并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史丹、李少林:《排污權交易制度與能源利用效率——對地級及以上城市的測度與實證》,《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9期,第5-23頁。綦建紅等運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分析了排污權交易機制與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OFDI)的關系。綦建紅、張志彤:《利潤驅動還是創新驅動?——排污權交易機制與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產業經濟研究》,2021年第2期,第15-29頁。趙楠等認為將排污權交易機制與區塊鏈技術有機結合可以有效監管排污權交易過程中的企業減排行為。趙楠、盛昭瀚、嚴浩:《基于區塊鏈的排污權交易創新機制研究》,《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21年第5期,第131-140頁。
雙重差分法(DID)又叫倍差法,是一種基于自然實驗來評價政策效果的方法。它將政策的實施當成一個準自然實驗,通過差分來評估政策的實施效果。不少學者將排污權交易制度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并利用雙重差分模型來評價其效果。比如,Tang等分析了我國碳排放交易制度的經濟和環境效應, Tang L, Wu J Q, Yu L,et al,“Carbon emissions trading scheme exploration in China: A multi-agent-based model”,Energy Policy,vol.81(2015),pp.152-169.范丹等評價了我國碳排放交易制度的政策效果,范丹、王維國、梁佩鳳:《中國碳排放交易機制的政策效果分析——基于雙重差分模型的估計》,《中國環境科學》,2017年第6期,第2383-2392頁。涂正革等研究了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機制對試點地區經濟、環境的影響,涂正革、金典、張文怡:《高污染工業企業減排:“威逼”還是“利誘”?——基于兩控區與二氧化硫排放交易政策的評估》,《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3期,第90-109頁。任勝鋼等發現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通過提高技術創新水平和改善資源配置等途徑有效拉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任勝鋼、鄭晶晶、劉東華等:《排污權交易機制是否提高了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證據》,《中國工業經濟》,2019年第5期,第5-23頁。吳朝霞等探討了排污權試點政策對綠色發展的促進作用,吳朝霞、潘琪、胡素丹:《排污權交易試點能否促進綠色發展》,《湖南科技大學學報》,2021年第3期,第82-90頁。等等。
綜上所述,目前關于排污權交易制度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但是還存在如下問題:第一,多數學者將研究重點聚焦于2002—2007年實行的排污權交易試點,導致相關研究明顯滯后于現實政策變化;第二,現有研究大多從經濟效率和環境效率中的某一個方面展開分析,無法全面衡量綠色發展效率指標;第三,2008年全國首家市級排污權交易中心成立,這一事件可以視為一次準自然實驗,更適合采用雙重差分法進行實證分析,但在評估排污權交易制度對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方面尚欠缺此類分析。因此,本文基于2004—2017年中國274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從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和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兩個方面衡量綠色發展效率,運用雙重差分法分析排污權交易制度對我國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
(二)理論機制探討
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推動我國城市的綠色發展。
第一,排污權交易制度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排污權交易制度實現了污染物總量的減排,促進了工業發展。斯麗娟、曹昊煜:《排污權交易制度下污染減排與工業發展測度研究》,《數量經濟技術研究》,2021年第6期,第107-128頁。排污權交易試點地區通過實行排污權的有償使用和交易機制對污染物排放進行總量控制,有差異地為企業分配初始份額,從而控制了企業的排污水平。一方面,當購買排污權的價格低于企業排放污染物所付出的成本時,企業更傾向于購買排污權,但是對于污染物排放量較大且生產技術落后的工業企業來說,購買排放權只會使它們的治污成本日益增加,導致其逐漸失去競爭力并最終退出市場。另一方面,對于排污權富余的企業而言,出售排污權可以使其獲得可觀的收益,并激勵其積極研發清潔生產技術,調整產品結構,改善資源配置,進而提升市場競爭力。如此循環往復,就會推動工業企業升級換代。
第二,排污權交易制度有利于推動技術創新。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使排污權市場交易合法化,引導企業使用清潔技術,從而達到減排效果。排污權交易制度的運行使得研發能力弱的企業不得不增加污染治理投入,積極開發和運用新的清潔生產技術,這無形中給原本研發能力較強的企業施加了壓力,促使其加快技術升級速度以保持技術領先地位,從整體上促進了技術創新。此外,排污權交易制度還與清潔技術研發補貼政策相得益彰,進一步強化了排污權交易對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劉海英、謝建政:《排污權交易與清潔技術研發補貼能提高清潔技術創新水平嗎——來自工業SO2排放權交易試點省份的經驗證據》,《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16年第5期,第79-90頁。排污權試點城市既可以利用排污權有償交易促使企業增加綠色專利發明數以實現減排,又可以以競拍方式實現環境資源的優化配置,引導地區工業企業不斷開展技術創新。
第三,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促進能源消費結構調整。高能耗高污染的工業企業大多以煤炭為主要消費能源。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實施有助于降低煤炭資源在能源消費結構中的占比,提高風能、太陽能、生物能等清潔能源的使用率,優化能源消費結構,促進經濟綠色發展。此外,排污權交易制度可以顯著降低試點地區的單位GDP能耗,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這一點在資源衰退型城市更為明顯。史丹、李少林:《排污權交易制度與能源利用效率——對地級及以上城市的測度與實證》,《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9期,第5-23頁。
第四,排污權交易制度推動了經濟高質量發展。綠色發展理念要求城市經濟和環境高質量協調發展,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推行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促使這一目標的達成。劉承智、楊籽昂、潘愛玲:《排污權交易提升經濟績效了嗎?——基于2003—2012年中國省際環境全要素生產率的比較》,《財經問題研究》,2016年第6期,第47-52頁。對于企業來說,參與排污權交易可以自覺減少排放,增加收益,實現綠色發展。如果試點城市實行跨區域的排污權有償使用和交易,那么就可以通過減少污染物排放來提高排污權交易收入,從而有機會將更多資金投入研發創新或用于轉變經濟發展方式。
三、模型構建及數據說明
(一)模型構建
本文將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實施當成一個準自然實驗,將該政策的推行地區歸入處理組,將未推行該政策的地區歸入控制組,通過差分得到排污權交易制度對個體的凈影響。自2002年以來,環保、財政等相關部門一直在探索市場型環境規制方式。2008年,浙江省嘉興市掛牌成立全國首家市級排污權交易中心,開始實施規范的排污權交易制度。因此,將2008年作為時間分隔點,將2004—2007年稱為政策推行前,將2008—2017年稱為政策推行后。把我國274個地級市劃分為兩組:108個城市推行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地區,將其歸入實驗組;其余166個城市未推行排污權制度,屬于控制組。通過比較實驗組和控制組在2008年前后的數據變化來研究排污權交易制度的效果。參考齊紅倩等的研究,齊紅倩、陳苗:《中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實現污染減排和綠色發展了嗎?》,《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3期,第81-90頁。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i代表城市,t代表年份,j表示不同的控制變量。ECE代表二氧化硫排放效率,GTFP代表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Si代表組間虛擬變量,Si=1表示城市i推行了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即實驗組,Si=0表示城市i沒有推行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即控制組。Tt代表時間虛擬變量,Tt=1表示年份t推行了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即政策推行后(2008—2017年),Tt=0表示年份t沒有推行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即政策推行前(2004—2007年)。Contralijt代表控制變量,μ′it、μ″it為隨機干擾項。α′3、α″3為核心系數,表示排污權交易制度對推行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凈效應。
(二)指標選取與數據來源
數據來源為2004—2017年各年份的《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環境年鑒》。現對各指標進行如下說明:
1.污染物排放量。排污權交易制度涉及的大氣污染物主要包括二氧化硫、氮氧化物以及水污染物需氧量、氨氮。二氧化硫排放量常被選作衡量污染物排放量的指標。
2.綠色發展效率。為了全面衡量綠色發展效率,這里采用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記為GTFP)和單位二氧化硫排放效率(記為ECE)共同作為衡量指標。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測算過程參考傅京燕等的方法,傅京燕、司秀梅、曹翔:《排污權交易機制對綠色發展的影響》,《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8年第8期,第12-21頁。運用DEA-Malmquist動態指數模型,選取資本、能源和勞動作為生產投入,以區域GDP作為期望產出,以二氧化硫排放量作為非期望產出,測算每個城市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以衡量經濟效率。限于篇幅,文中省略了具體計算過程,需要注意兩點:第一,GDP指標要以2004年為基期平減后的實際GDP來衡量;第二,采用二氧化硫排放量作為衡量環境效率的替代指標。二氧化硫排放效率由各地區的GDP與二氧化硫排放量之比得出,此指標反映了各地級市的環境資源利用效率,單位為萬元/噸。
3.控制變量。控制變量包括:工業占比(記為INR),用工業生產總值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衡量;能源消耗量(記為EN),采用夜間燈光數據模擬得到,代表城市的能源消耗規模;能源消費總量增加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是不確定的。一方面,二氧化硫排放量隨著能源消費總量的增加而增加,所以當能源消費總量增加時,綠色發展效率會下降;但另一方面,隨著能源消費總量的增加,地區生產總值增加,地區綠色發展效率上升。如果能找到地級市的煤炭消耗量數據,可用“能源消費結構”變量進一步衡量能源消費結構的變化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但是,2004—2017年274個地級市煤炭消耗的準確數據缺失較多,暫不可用。人口密度(記為DE),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衡量城市化發展程度,用全市總人口數量與城市面積的比值來測度,單位為人/平方公里;“人口密度”變量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是不確定的。一方面,“人口密度”越高的城市,通常工業化程度越高,二氧化硫排放量也越多,可能對綠色發展效率產生負面影響;另一方面,“人口密度”越高的城市,環境治理意識和創新水平越高,可能對綠色發展效率產生正面影響。二氧化硫排放量(記為SO),對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產生直接影響,用城市二氧化硫排放量表示,單位為噸;地區經濟水平(記為PG),用各市實際GDP除以年末總人口來衡量,實際GDP以2004年為基期進行平減處理,單位為萬元/人;綠色專利數(記為IN),單位為件。為避免異方差,在實際數據進入模型前對其進行取對數處理。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簡單比較分析
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用差值法比較各地區各變量在政策推行前后的均值變化,可以直觀地分析排污權交易制度實施對各個變量的影響。表1 給出了實施和未實施政策地區各變量的均值數據。
從表1可以發現,2008年排污權交易制度執行之后,政策實施地區和未實施地區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與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均有所提高。在制度執行之后,實施地區和未實施地區的二氧化硫排放量均有所減少,而工業生產總值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能源消耗量、人口密度、地區經濟水平和綠色專利數均比制度實施前有所增加。初步判斷,實施地區的經濟發展更快,同時綠色發展效率更高。然而,在考慮其他因素之后,這一結論是否成立尚需引入其他控制變量,并進行嚴謹的實證分析。
(二)平行趨勢檢驗
運用雙重差分法的一個重要前提假設是滿足共同趨勢,即實驗組和控制組在執行政策之前的發展趨勢需要基本保持一致。圖1展示了2004—2017年試點地區和非試點地區二氧化硫排放效率的變動趨勢。
從圖1可以看出,排污權交易制度實施(2008年)之前,處理組和對照組的二氧化硫排放效率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而政策實施之后,處理組和控制組二氧化硫排放效率的差異逐漸顯現,二者的差距在2008年之后開始逐年擴大。處理組和控制組的二氧化硫排放效率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排污權交易制度可能有助于提升二氧化硫排放效率。
圖2呈現了2004—2017年試點地區和非試點地區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變動趨勢。可以看出,2004—2008年排污權交易試點地區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低于非試點地區,而在排污權交易制度執行之后,試點地區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增長速度明顯高于非試點地區,并且在2009年首次實現反超。政策實施之前,處理組和對照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變動趨勢基本一致,而在政策實施之后,處理組和對照組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差距逐漸拉開。因此,可以運用雙重差分法分析排污權交易制度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
(三)回歸分析
表2給出了基于雙重差分法的排污權交易制度對城市綠色發展影響的回歸結果,包括不含控制變量和加入全部控制變量兩種情況。由于研究的重點是政策的效應,所以主要關注公式(1)和公式(2)中交叉項(S×T)系數的回歸值。可以看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S×T項系數的回歸值都顯著為正,這說明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實施促進了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和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提升,可能的原因是在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壓力下,企業提高了技術研發強度和能源利用效率,進而促進了二氧化硫減排。
表2表明,推行排污權交易制度提高了地區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這一結論與“波特假說”一致。工業占比系數的回歸值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原因是隨著工業產值在地區生產總值中所占比重的增加,能源消耗升高,從而直接導致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降低。能源消耗量系數的回歸值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原因是能源消耗需求的上升帶動了清潔能源消費,從而促進了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提高。人口密度系數的回歸值在1%的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但是對二氧化碳排放效率的影響與對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的影響方向相反。二氧化硫排放量系數的回歸值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二氧化硫排放減少促進了綠色發展效率的提高。地區經濟水平與綠色發展效率呈現正向關系,表明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單位能源消耗量和排放就越低。綠色專利數的回歸值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綠色技術的進步能夠支持綠色發展效率的提升。
綜上所述,排污權交易機制對區域污染實行總量控制,有利于引導區域產業高效化發展,推動了地區工業占比的優化。另外,通過排污權份額市場交易嚴格把控企業的排污量,倒逼企業節能減排,為企業進行綠色技術研發提供了推動力。因此,在排污權交易制度體系下,能源利用效率得到顯著提升。
五、機制分析
上述實證結果表明,試點城市推行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促進了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提升。這種效應是如何發揮作用的?以下將各個控制變量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運用雙重差分法分析排污權交易制度對控制變量產生的作用,進而明確到底是哪些因素變動引起了綠色發展效率的提升。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Contralit包括 INR、EN、DE、SO、PG和IN。β3是核心系數,表示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對各控制變量的凈效應。μit是隨機干擾項,Si和Tt的含義與公式(1)和公式(2)相同。具體回歸結果見表3。
不難發現,在工業占比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的回歸值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工業產值占地區總產值的比例,原因可能是該政策實施后對污染物排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壓縮了工業占比。在人口密度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的回歸值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對人口密度產生了負向影響,原因可能是排污權交易制度的實施加速了高能耗工業企業的淘汰或轉產過程,從而間接促使勞動力轉出。在二氧化硫排放量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的回歸值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所以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二氧化硫排放量。在能源消耗量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的回歸值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排污權交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能源消耗量,可能是因為推行該制度提高了清潔能源的消耗量,帶動了清潔能源相關產業的快速發展,從而擴大了能源消耗總量。在地區經濟水平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的回歸值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排污權交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地區經濟發展,可能是因為排污權交易制度加速了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過程,促使企業向產業價值鏈高端攀升,進而擴大了經濟規模。在綠色專利數作為因變量的模型中,S×T項系數回歸值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我國排污權交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綠色技術創新。
綜上所述,排污權交易制度會通過多種因素對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產生影響。從工業占比、二氧化硫排放量兩個因素來看,排污權交易制度通過減少地區的工業占比和二氧化硫排放量來提升城市的綠色發展效率。從能源消耗量、地區經濟水平和綠色專利數三個因素來看,排污權交易制度通過提升地區能源消耗總量、經濟水平和綠色技術研發強度推動了城市綠色發展。從人口密度來看,排污權交易制度通過降低地區勞動力數量提升了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卻抑制了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因而不能確定其對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基于2004—2017年中國274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利用雙重差分法實證分析了我國二氧化硫排污權交易制度對城市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及其內部作用機制。結果表明,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排污權交易制度對二氧化硫排放效率和綠色全要素能源效率都有促進作用,能夠有效提升我國城市的綠色發展效率,這與“波特假說”相吻合。從排污權交易制度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具體作用機制來看,因為工業占比、二氧化硫排放量對綠色發展效率具有負向影響,能源消耗量、地區經濟水平、綠色發明專利數對綠色發展效率有正向影響,人口密度對綠色發展效率的作用機制比較復雜,所以污染權交易制度通過降低工業占比和二氧化硫排放量、提高能源消耗總量、地區經濟水平、綠色技術研發強度等途徑對綠色發展效率產生了促進作用。
(二)政策建議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提出如下具體政策建議:
第一,進一步完善排污權交易制度,增強排污權交易試點地區的示范效應。一方面,應完善和細化相關法律法規,增強環境監管部門和市場監管機構的監管力度,完善排污權份額分配、市場交易準則、企業資格審查等各個環節的銜接機制,確保排污權交易過程合法合規。同時,應積極推廣排污權交易制度,擴大試點地區,不斷提升試點地區的示范效應,統籌排污權交易管理,在全國范圍內深化推進排污權交易制度。
第二,將排污權交易制度試點范圍擴大至污染程度較高的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密集型城市。對于污染排放嚴重的工業企業,監管部門要嚴格監控,引導其逐漸轉型升級。各地區政府應當采取差異化的環境規制手段。對長期污染嚴重且能源效率低下的工業企業應限期關停并轉,對重污染企業應加大審核力度,促使其提高環境效率,推動地區經濟可持續增長,踐行綠色發展理念。
(上海海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朱笑笑同學在資料搜集、數據分析和文字整理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謹此致謝!)〔責任編輯:來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