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辣椒起源與早期傳播考》訂補

筆者《我國辣椒起源與早期傳播考》（以下簡稱《考》）載《閱江學刊》2020年第3期。發表一年來，陸續發現一些細節錯誤和疏漏，茲就比較重要者訂補如下：

一、明王象晉《群芳譜》所載番椒是調味品。《考》第一節、雜志第105頁倒數第3行介紹王象晉《群芳譜》“番椒”條，乃附錄于該書蔬譜“椒”目之后，可見萬歷后期辣椒最初傳入我國山東時，即被視作花椒之類的調味品，所謂辣椒傳入我國最初用作觀賞的說法沒有根據。

二、清屈大均《廣東新語》所載番椒非辣椒。《考》第二節、雜志第117頁第20—28行引康熙二十六年屈大均《廣東新語》：“廣州望縣人多務賈，與時逐，以香糖、果箱、鐵器、藤蠟、番椒、蘇木、蒲葵諸貨北走豫章、吳、浙，西北走長沙、漢口。”認為屈氏“所說番椒應指胡椒，至少很難認定其必指辣椒”，但下文又用作辣椒由廣東北傳湘、鄂、贛的證據，是認識猶疑徘徊。而考慮辣椒為一年生植物，種植極為簡便，我國傳種之初無論鮮蔬還是干果都無須跨省遠途販運，廣人向內地販賣的番椒應是胡椒而非辣椒，不能用作此間辣椒北傳湘、鄂、贛的證據，相關論述應刪去。

三、云南非我國辣椒首傳地。國內外都有論者認為云南是我國辣椒首傳地，由緬甸傳入。這一說法不足據信：（一）云南方志最早的辣椒記載較內地晚百年。（二）在云南當地，方志記載又以中部的昆明附近及鄰近川、黔的北部地區領先，而與緬甸較近的永昌、景東等滇西南地區記載都在乾隆晚期，時間明顯偏后。《考》第五節、雜志第118頁第23—26頁嚴格按記載時間先后列述，可以參看。（三）云南方志最初記載的秦椒、辣子等名稱都明顯來自黔、湘乃至北方地區，未見有云南當地獨立而具影響的外來譯名和鄉土名稱。（四）迄今未見有論者舉出緬甸等域外鄰近地區早于云南的記載。論者有引清周裕《從征緬甸日記》記載乾隆三十二年在緬甸所見辣椒為證，但這一記載晚于云南的最早記載，時間相差三十多年。而且細讀這段記載的前后文字，除青果、黃果、棉花為當地特產或盛產，所說“其余食物有冬瓜、南瓜、芋艿、青菜、辣椒、酸筍、生姜、黃豆、腌魚、鹽、煙之類”，多屬我國傳統作物和食品。明以來云南開發已久，這些物產遠不稀缺。從日記所述情況看，緬人生活狀況遠較滇民落后，這些物品更有可能是從我國云南傳去，而不是相反。綜上可見，云南辣椒應來自貴州、四川等北方鄰省乃至中原移民，我國辣椒由緬甸最初傳入說在我國文獻中沒有任何可靠依據，乃因西南茶馬古道之說的影響而想其當然。

（程杰，博士，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