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瑾
摘要:尚書是我國第一部史書,被儒家奉為經典,作為“五經”之一,對中國的傳統文化影響很大。相傳有關上古歷史的簡冊很多,到了孔子刪選為百篇,并按時代次序加以排列。秦末漢初戰亂頻繁,《尚書》的先秦完本便徹底失傳了,后又幾經厄難,最后只剩下東晉、南朝之間出現的偽古文《尚書》,經前人考證其中文字確是后人增加者,今文僅二十八篇。本文將以今文二十八篇版本為準,試理清《尚書》中天命轉移之關鍵。
關鍵詞:天命觀念;以德配天;尚賢
一
夏、商、周三代統治之合法性都來源于天命,這點在尚書的三篇誓詞《甘誓》、《湯誓》和《牧誓》中都有所體現。在三篇誓詞中,《甘誓》和《牧誓》都是先陳述具體罪行─“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甘誓》)“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昏棄厥肆祀弗答,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牧誓》),而后恭行天之罰。《湯誓》不同于《甘誓》和《牧誓》之處在于列舉罪行之前反復的強調夏是有罪的─“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和“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蓋因伐桀之前湯的軍民或因農事不愿征戰─“我后不恤我眾,舍我穡事而割正夏?”故而湯反復強調夏罪,天命,畏上帝是為強調伐夏的正當性,動員軍民征夏。夏王率遏眾力失天命,失去天命的原因是桀的罪行,但夏雖有罪,湯何能伐之?天命殛之,天是如何選擇命定之人的?失天命的關鍵在于罪行,得天命的關鍵在于何處?現存《尚書》的商書篇章中并沒有記載湯的具體事跡,但作為殷商的開國之君他是有不凡之處的,在周書中就有多次的提及湯的德行。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慎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罰,亦克用勸;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尚書·多方》
“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尚書·多士》
“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亦越成湯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協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尚書·立政》
“明德慎罰、明德恤祀、克用三宅三俊”,可見其有德又尚賢,是一位仁德之君。當然,這是代夏后之所行。而湯代夏之前的德行,《史記·殷本紀》中有具體的記載。
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禽獸。”
可見湯在伐夏之前就以仁德而聞于天下。雖然在《尚書》的商書中沒有體現,但是從現存的《尚書》整部書籍來看,湯之所以得天命,是因為湯是一個仁德之人,天命是否降臨的條件在于有德否。罪行導致失去天命,天命轉移到有德之人身上,這種以德配天的思想正是儒家所倡導的天命觀念。
二
在三代交替中,看似是商代開啟了“革命”之傳統,以暴力手段推翻了夏的統治,有夏之亂臣賊子之嫌疑。但從《尚書》的整體篇章來看,德是根本所在,“革命”是整體的基調,區別只在于是否使用了暴力。這一點可以從《尚書·堯典》中看出,禪讓制本身就帶著革命性的意味。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
放齊曰:“胤子朱啟明。”
帝堯提出讓位,群臣第一個推薦的便是帝子丹朱,可見在當時血緣繼承制是有公認的合法性和通行性的,但這并不意味著血緣關系足以配天,“德”在配天上是高于血緣關系的,在《尚書·堯典》中已經有了尊德之觀念。而“明明揚側陋”可舉貴戚和不居要位者,更是打破了當時的傳統繼承制,帶有革命性。
眾人故而推舉了舜-“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鰥,《釋詁》釋“病也”,謂疾苦之人。虞舜出身微為庶人,顯然是沒有資格繼承帝位的,得賴于帝堯打破了選擇繼承人的傳統,革新了推舉的范圍。在群臣舉薦了一圈人后,不受限于身份,因克諧以孝入了帝堯的視線,最后通過了考驗,繼承帝位。可以說,禪讓制打破了以往的陳規,把德當成了受命的唯一標準,這本身就擁有著變革性。
經過堯傳舜,舜傳禹,禪讓制成了默契,有了擁躉。據史記記載,禹在東巡時死于會稽,把政權交給了益。三年后,益讓于禹的兒子啟,啟賢,天下人都歸意于他。禹駕崩,雖授位于益,但益輔佐禹的時日尚淺,天下未洽,所以諸侯都離開益而朝拜啟。雖啟繼位后使得繼承帝位的方式又從禪讓制變為血緣繼承制,但是于啟繼位上也并無矛盾之處,啟賢且益并沒有舜和禹的治理功績,血緣制改為禪讓制的時間尚短,血緣世襲制有著長時間的統治,益的德行還不足以配天,自然賢者居之。但是血緣繼承制并不能確保世代傳承的每一任君王都有明德,足以配天,一旦出現類似桀和紂這種“暴德”的君主,就會失去天命。
從“尊德”和“以德配天”出發,夏商周三代統治的交替是擁有著合理性的,“革命”也帶有天命的合法屬性。夏失天命,有德者居之,以德配天是天命所歸,商伐夏也就有了正當的合法性,周翦商亦是同理。桀紂無德失天命,以德配天這正是《尚書》天命轉移之關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