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的網癮少年

張璐璐

摘要：青少年網絡成癮只是青少年精神心理問題的“表象”，實質暴露出青少年身體因素、心理因素、家庭因素、社會因素等綜合性問題。隨著青少年網癮“加重”，青少年可能出現抑郁、焦慮、偏執、沖動、強迫等精神、心理障礙和行為問題，需要及時尋找專業心理醫生就醫。

關鍵詞：疫情;網癮;心理疏導

一、案例描述

初次和石頭見面是在上海張江的咨詢點，13歲的他已有一米七的個頭。說起石頭，先要說說他那“火急火燎”的媽媽。和大多數家有網癮娃的媽媽一樣，焦慮是首要情緒，隨之而來的便是“游戲當飯吃”“把自己關在房間”“跟仇人一樣”“摔門”“不洗澡”等細節描述。在這些氣憤的描述中，筆者感覺到的更多是不知所措、無可奈何。“這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真是讓孩子在家廢了，網癮真是可怕。”石頭媽唉聲嘆氣地說。

筆者了解到，石頭的家庭并不算富裕，日子還算過得去，爸媽起早貪黑做些小買賣，一個字就是“忙”。基本上，凌晨三四點出門，下午一兩點回家，回到家，還要繼續為明天的生計忙碌著。石頭很小的時候便被放在鄉下的外婆家生活，直到上初中，石頭爸媽考慮到外婆年紀大了，孩子大了，也懂事了，就想讓孩子搬回家里住，生活上也有個照應。但出于種種原因，這個想法一直停留在計劃之中。如今趕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一家三代人終于住在一起了，但是用石頭媽的話來說：“與其說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如說孩子和手機住在一起。”

二、心理疏導過程

（一）對癥下藥式的疏導

1.和石頭本人交流

過了幾天，石頭主動聯系了筆者，并約筆者線下見面。疫情之下，我們全副武裝，順利到了約定的咨詢點，開始了我們的心理輔導。

“老師，我是不是很不負責任，之前和您約定了時間，卻沒有及時回您。”

“如果你真像自己說的那樣，今天也不會坐在我的對面。我允許你有自己獨處的空間，你也要允許自己有這么一個時間和空間和自己待在一起。”

接下來是一個小時左右的心理輔導，在輔導中，可以看到，其實石頭一直沒辦法接納內在的自己——那個真實的、有情感需求的自己。得不到，就干脆關閉自己的這一扇情感的窗戶，久而久之，他就開始對爸媽冷漠、不滿、逃避，進而躲進手機游戲里。但他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未長大的孩子，孩子對父母的情感需求，即使理性層面上關閉了，但內在的呼聲也絕不會停止，這種呼聲來自心靈最深處那個默默哭泣的小小孩。這種現象不僅在孩子身上體現，成年人也是一樣，因為每個成年人心里都會住著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需要用愛慢慢滋養長大。

2.約談石頭的父母

對孩子輔導后，筆者決定約石頭爸媽出來聊聊，很遺憾爸爸沒能來參加。在和石頭媽的溝通中，筆者先是聊孩子的網癮，后是聊石頭爸的缺席，媽媽的情緒點從孩子身上一下子轉向爸爸。很多卡頓在青春期的孩子，多半是家庭中爸爸媽媽的關系出了問題，不是外面的誘惑太大，而是家里已經沒有孩子的容心之地了。石頭媽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說：“我不想和我媽一樣，她總是說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拼命地指責我，慢慢地，我發現，面對我家孩子，我越是恨這種教育方式，可最后往往還是成了我媽對待我的樣子。為什么會變化成現在這個樣子？”這時候的石頭媽開始懊悔自責起來。

“你想表達自己的情緒，又擔心傷害到孩子，我想是因為你在長大的過程中，很少有機會真正去表達過自己的感受，但你知道，我們真實感受到的情緒是需要說出口的，試著說出你的感受，而不是努力克制或是拼命發泄自己的情緒。”石頭媽一下子哭了，原來在石頭媽的原生家庭中，石頭外公早早離世，石頭媽被石頭外婆帶大，恰巧外婆又是“指責型人格”，石頭媽個性剛烈，在這樣的環境中，親密關系被破壞得很嚴重，以至于現在和石頭爸之間的相處是一個大的問題。兩個人的親密關系在一定程度上被破壞過，一個過度強勢，一個過度回避，漸漸地活成了白天是生意伙伴，晚上是搭伙過日子的室友。家庭中夫妻關系是首要的，其次才是親子關系，如果爸爸看不見媽媽的眼淚，眼淚就會流進孩子的心里。

在筆者的建議下，石頭媽也開始和孩子同步接受心理輔導。十次輔導下來，再次做親子關系處理，倆人可以心平氣和地去欣賞對方的想法，敞開接納。當孩子慢慢感受到被媽媽接納，心也再次敞開，慢慢地從游戲中走出來了。表達的核心，是發現自己的問題。有的時候，媽媽向孩子承認自己的脆弱，反而會成為孩子的力量感。在整個輔導過程中，很遺憾的是爸爸一直未能出席，但比較慶幸的是，孩子和媽媽都能夠意識到問題，并愿意為此做出改變，筆者想如果爸爸愿意加入，這將會是一個更加幸福的家庭。留有遺憾，就會有無限可能，筆者想這也是應該需要被允許存在的一種方式。

（二）實踐層面的措施

1.給予孩子現實的獎賞

當家長們強制不允許孩子玩游戲時，往往會讓孩子更加反叛，更加沉迷。而如果家長能夠在現實中給予孩子獎賞，比如將學習設置成闖關模式，每過一關等級便會提高這種類似游戲中的獎賞，孩子也會同樣感受到這種獎賞的快樂，且比游戲更有實際意義，他們就會漸漸遠離游戲的虛擬。

2.培養孩子的時間觀念

孩子沉迷手機，究其根本是對時間觀念的意識不強且沒有自控力，他們不認為一整天都沉浸在游戲中會有什么不好。如果孩子有明確的時間觀念，會在規劃的時間內分配好學習和游戲的比重，沉迷的可能性便會大大下降。家長沒必要把游戲當成洪水猛獸，一開始可以先給孩子規定一個玩游戲的時間，漸漸引導孩子懂得安排時間的重要性。

3.多陪伴孩子

家長們以工作忙為推辭，為掩飾自己無法陪伴孩子的內疚感從而在物質上過多滿足孩子的行為，其實是在給孩子設置一個萬丈深淵。

有些孩子沉迷手機，很大一方面是因為內心缺失了陪伴而沒有安全感，只能通過虛擬世界中的精彩來充實自我。當孩子感受到和家人一起外出玩樂的充實，便會漸漸拋棄游戲里所謂的充實感，從而回歸生活。

三、預防措施

第一步，先反觀家長自身是否做到

其實不光孩子，大人對于電子產品的依賴程度也是相當高的。大人依賴電子產品，那孩子自然而然也就依賴電子產品了。人一旦與電子產品建立依賴關系，就會降低家庭成員之間的互動關系，情感的陪伴就會越來越少。

在正確引導孩子使用電子產品方面，家長還需要以身作則，減少非工作使用該類產品的時間，與孩子更多互動。

第二步，增加與孩子的親子互動

家長是孩子的榜樣，家長放下手機，眼睛離開電腦屏幕30分鐘，把目光投向你的孩子，陪伴孩子，陪孩子玩、陪孩子探索，做些與學習無關的或者間接有關的、孩子感興趣的事情，充分的親子互動就是在增加孩子與現實世界接觸的通道和機會。

孩子的成長需要足夠的陪伴，這個陪伴要有情感的溫度。

第三步，關注親密關系的建立

很多家長就是因為錯過了孩子青春期前的充分陪伴，到了青春期孩子自己把自己關起來，家長想進入孩子的世界，孩子都不讓進了。教育之前，關系先行。關系沒有足夠建立起來，說什么教育都是惘然！

在這個需要和虛擬世界搶奪孩子的年代，孩子如果在家庭里受到父母耳濡目染的積極影響，有足夠的心理資本、足夠的親子陪伴，這樣的孩子面對虛擬世界的誘惑時就會有足夠的免疫力。

現在，石頭爸媽把石頭奶奶也請進家里，幫忙監督石頭上網課的情況。對于幾乎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的“隔代撫養”，以及石頭的奶奶和外婆是否可以和平共處的問題，石頭的爸媽和筆者倒是覺得根本無所謂，原因只在于——家人其樂融融的親情可以抵消許多矛盾。對于石頭認真上網課，爸媽及時表揚。而且石頭爸媽各自下班之后，一人做家務，一人和石頭談心，堅持陪伴孩子。

當然，網癮不可能一下子戒掉，石頭爸媽采取了嚴格的時間控制措施，使孩子養成了很強的時間觀念，其自控力也大大提高了。看著石頭漸漸走出泥潭，家庭氛圍越來越和諧，石頭爸媽感受到了親情的無比重要。此外，專家的引導和疏通也很重要。

四、透過現象看本質

疫情只是一個折射出家庭問題的鏡子，如果只是簡單地把孩子的問題歸咎于疫情，這無疑是拿疫情當幌子，把自己的責任甩得干干凈凈。問題發生了是好事，解決問題是關鍵。都是第一次當父母，問題來了，不是父母做得有多差勁，只是有些東西需要學習罷了，養孩子，其實也是在養自己。每個父母對孩子的愛，我們不可否認，但同時不可否認的一點就是很多傷害也是隱匿在愛的口號中進行的，比如我們經常聽到的“我都是為了你好”這句話。在筆者接觸過的眾多家庭中，健全的家庭并不代表擁有著健全人格的父母，很多家庭是父母雖在，但養育過程中爸爸缺席占比較高，這種狀態下，媽媽的焦慮感就會大大增加，而在不知不覺中孩子就成了焦慮感的承受者，如果不加覺察改變的話，這種無力感的對抗就會在家庭中陷入一種死循環中。在這個過程中，尤其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原生家庭的模式、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會一直在家庭中輪回重復，若為人父母者不覺察到自己教育方式的缺陷，整個家庭的負面因素也會一直復制傳承下去。就像石頭媽說的，最終成為自己最不愿意成為的那種媽媽，如果覺察到了某些因素對自己孩子產生了負面影響，可以暫時性地切斷與自己父母的內在聯系，比如最簡單的是暫時不和老人同住，并及時尋找專業人士幫助療愈修復。

當父母嘗到做父母的感覺，才能夠更好地去理解孩子，尤其是處在青春期中的孩子，父母更要懂得尊重他們的個人空間。父母要先完成自己的人格獨立，有力量掌握自己的人生，否則的話，就特別容易對自己孩子的人生指手畫腳。父母之愛是一場得體的退出，父母的退場會給孩子越來越大的發展空間，用來存放孩子的情感和思想。所以不要企圖設計孩子的人生，每個孩子都有著自己的命運軌跡，父母要做的就是為孩子提供養分。這里的養分不單單指物質養分，更多的是愛與力量并行的養分。爸爸更多地提供持續的力量，媽媽則更多提供穩定的愛，在這樣的養分中，孩子也會自主選擇成為什么樣的人。在養育青春期男孩子的過程中，爸爸與孩子的互動相較于媽媽對孩子的陪伴而言，效果會更好。同時，如何正確地表達愛也是每個父母需要學習的，如果你愿意傾聽，孩子會教會你如何成為他們所需要的父母。

（注：以上案例已征得石頭一家同意，并拿出來分享。文中的“石頭”為化名）

參考文獻：

[1]銀子. 真情的虐待：一個網癮心理醫生的手記[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奚春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