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長期以來,人們將上帝與人本思想視為對立的兩個事物,將以人為中心的文藝復興運動與對上帝的信仰割裂開來。但源于中世紀晚期的文藝復興運動最初是為了對宗教神學思想進行批判而爆發的,早期人文主義者所利用的武器乃是上帝之矛,企圖借助上帝的力量對神學思想進行攻擊,突破宗教神學思想的桎梏。
關鍵詞:文藝復興;人文主義;
源于14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是一場為了適應資產階級反封建、反神權的社會需求所爆發的運動。在這場運動中,濃厚世俗色彩的訴求被人文主義者提出,他們反對基督教“原罪說”,反感中世紀的禁欲主義,大力提倡人性解放與思想自由。中學歷史課本中在對歐洲文藝復興時代進行介紹時,總會采用二元對立的觀點,即文藝復興運動打破了以神為中心的世界,重新確立了世界以人為中心;民族國家的意識開始誕生;科學成果推動社會進步。這種描述將文藝復興的世俗性與中世紀的神性置于一種對立的狀態,將歷史進行了割裂。對中世紀神學思想的徹底否定,使得人與神被完全置放于天平對立的兩端。但是在文藝復興運動的很長一段時期,神性仍然散落在社會的各個角落,作為絕對規則存在的神消失了,但是作為精神依靠層面的神依然存在于人的腦海,人文主義者都摒棄了天主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文藝復興的世俗性體現在人對世界的認知程度不斷的加深,認識世界的工具不斷增多,對不確定未來的把握性不斷增強,世俗性即是人在精神方面開始有意識的覺醒,不再被動的祈求于上帝。14至17世紀所彌漫的詩性精神拓寬了人對世界的認識,加深了關于社會的思考。但對新世界的探索總是從對舊世界的反思開始的,人文主義思想的發軔源于對宗教神學思想的批判。但是批判和反思并不意味著徹底否定,將文藝復興的世俗性作為神性的對立面是不可取的。人文主義思想的萌芽與中世紀封建社會的土壤必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莎士比亞是文藝復興運動最具有代表性的人文主義學者。莎士比亞的出現代表西歐文藝復興運動迎來自己的高潮。作為這一時期最富有文化巨人特征的莎士比亞,他不僅包容了文藝復興這一時代,也包容了文藝復興之前的中世紀,同時又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如果說,文藝復興確實如布克哈特所說的是一個“人的發現”的時代的話,那么,只有在莎士比亞的創作中,這個“人”才被發現得最全面、最豐富、最深刻,人文主義的內涵也才發展到了最完整的階段。[1]但是在《麥克白》這部充滿莎士比亞對心理進行描述的佳作中,隱含著大量的神學色彩。劇中對于“命運”的探究、信任乃至依賴,都出自于作者本人對神的一種信仰與崇拜,這顯然與人文主義是相背離的。[2]這可能是莎士比亞對人文主義思想所暴露出來的弊端產生了絕望的情緒,才重新轉向對神的信仰,重新求向上帝的庇護以及幫助,他在劇中傳達了一種罪惡得到報應,地獄使人敬畏的信息。這無不表明莎士比亞對于如何處理世俗社會世風日下的態度。那便是回歸宗教世界,重新感受靈魂深處的精神本質。當文藝復興這場運動的世俗化進程與理想發生巨大的落差時,上帝成為了現實該向何處遠行的唯一向導。
上帝身影在引導人文主義者探尋真理的道路上有著巨大的影響力。17世紀是理性主義思想的萌芽時期,但是17世紀的哲學家、科學家依然對上帝有著信仰。斯賓諾莎就視上帝、神為無限完滿的實體,并且將神視為具有一切或無限多屬性的存在物。在《屠貓記》一書中,羅伯特·達恩頓在對狄德羅百科全書的歷史意義進行闡釋時,對笛卡爾的知識書進行了比較,笛卡爾的知識樹并沒有將神學的主干地位拔除,“信仰在笛卡爾的哲學中仍然處于本體論的地位,盡管信仰本身是無法被認識的,但它可以在夢中以象征的方式來顯明自己在心靈中的確定性。信仰所帶來的確定性是理性的不可知的基礎,因此也只有在理性中,信仰所造成的效果才能成為解釋。”同時,在笛卡爾的普遍懷疑理念遇到矛盾時,笛卡爾總是訴諸于至上完滿的上帝觀念。因此,雖然他的上帝觀區別于當時宗教神學的上帝觀,但是他對于理性闡釋仍然是為了證明上帝的存在,笛卡爾的上帝藏匿于理性之中,最終目的是為了將人們從中世紀的桎梏中解救出來。
牛頓是用上帝對笛卡爾的“漩渦理論”進行攻擊的。出于對笛卡爾建立的充滿物體的、紛紛攘攘的宇宙模型學說的不滿,牛頓以自己的宗教信念來支持他的科學與數學演算,在他的模型里相信著上帝有著至上權威與力量,這種力量讓他避開了巫術的陷阱(因為術士和自然力不受神祇支配的觀念也是一種無神論)和笛卡爾那充滿著漩渦的科學模式。因此沒有宗教信念,牛頓很難提出萬有引力:宇宙是由在真空中運行的星球組成,起作用的引力乃是上帝的安排。他在本特利的第四封信中表明了這個觀點:“把宇宙體系的基本假設建立在唯物主義原則之上,認為物質均勻分布于宇宙間,這與我的體系是不一致的。”[3]“當我寫作關于我們宇宙理論的著作時,我特地留意這些法則是否有助于人們形成對上帝的信仰,當我發現可以實現這個目標時,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讓我高興的了。”(第一封信)[4]牛頓是虔誠的信徒,上帝在他的心目中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他在書中這么描述上帝:他無所不在,不僅存在于理念上,也存在于實質上,因為如果沒有實體,理念就不復存在。一切事物在他里面運動,但沒有一個能影響到他:上帝在物體的運動面前無動于衷,但物體在上帝的遍在性面前無處可逃。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有必要存在一個至高無上的上帝,同樣他也有必要存在于任何時間和任何地點。……然而是以一種完全不同于人的方式,以一種完全不同于肉身的方式,以一種對我們來說完全未知的方式。[5]牛頓雖然明確表示自然神學不是真理和知識的來源,但是萬物的存在以及秩序的井然都是上帝存在的結果。若無上帝的存在,萬物便不可能在觀察和歸納后被總結出規律。作為真理的知識也就不可能被認識。但是牛頓認為我們是為了感受上帝的存在,而對萬物進行研究。但是在這一過程中,牛頓建立了一套完備的科學體系,而牛頓科學體系對現實世界的劇變,發揮了革命性的作用。
與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思想相對立的,從來都不是上帝本身,而是中世紀宗教神學體制下的禁欲主義和對人性的壓迫。中世紀時期的統治者對上帝的形象進行推崇,更多是為了實現教會的專制統治。而文藝復興運動把矛頭直指教會也是為了現實的政治與利益。因此在文藝復興世俗化的過程中,上帝的存在并不一定與人的世俗性活動相對立。當教會對神學思想的控制逐漸削弱時,人們在精神中直接感受上帝的存在,希冀上帝能夠指導、影響現實的社會活動。
注釋:
[ ] 蔣承勇.“舊人”與“新人”的融合——莎士比亞人文主義思想新論[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39(03):72-78.
[2] 胡莉萍.文藝復興中的“神學陰影”——論莎士比亞《麥克白》中的命運觀和神學思想[J].社會科學論壇(學術研究卷),2007(07):14-19.
[3] 孫小禮:《牛頓幫助牧師本特雷論證上帝存在的信件》[J],《自然辯證法通訊》,2001(5),60-67。
[4] 孫小禮:《牛頓幫助牧師本特雷論證上帝存在的信件》[J],《自然辯證法通訊》,2001(5),56。
[5] 牛頓:《自然哲學之數學原理》[M],王迪克譯,袁江洋校,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610-615頁。
作者簡介:
李佳駿,男,1997年3月31日,漢族,碩士,上海師范大學,研究方向世界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