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寮灣的早晨

藍布衣

因為仰慕巽寮灣風景名勝區，前天晚上近十點鐘，在北斗導航的指引下，我們一路跌跌撞撞、彎彎繞繞來到一家名叫“半月樓”的網約民俗店。沖上一杯紅茶，盤坐在半空中的陽臺藤圍椅上，夜黑得純粹、安祥，遠海貨輪的燈光與夜空稀疏的星星渾然一體，偶爾疾馳的快艇像天上的流星一樣，伴隨著海浪拍打著石堤激起的苦澀水霧，似乎整個樓房都在有節奏地搖晃、搖蕩、搖床，我們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大約不到凌晨五點鐘，我們在一陣悅耳的鳥叫聲中醒來，好像鳥兒就停歇在陽臺的欄桿上，仔細探尋卻不見一只鳥的蹤影，鳥鳴依然四周環繞。這時我們才看清楚自己寄居在一個“U”形的海灣底部，三面環山依次舒緩開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勝景盡收眼底，大概“月半樓”由此而得名，由于東西兩面小山的遮擋，直接觀摩海上日出日落已成了一種奢望。此時，東面的小山就像一塊墨黑的幕墻，把初升的太陽擋得嚴嚴實實；少頃，小山的上部邊沿就像用蠟筆涂現出淡淡的紫紅色，漸漸變成深紅、金黃，背后似乎有一盞錚亮的射燈，越來越近、越來越高、越來越亮，霎時便把山頂照得透亮，整個海灣一攬無余，藍天、白云、沙灘、海浪、游艇、漁船和五彩的游客紛至沓來。

海灣的藍天白云同湖區一片連著一片、一層疊著一層不一樣，它就像蔚藍天空中開出的睡蓮，獨立、輕盈、蓬松、眷戀，就像手機上的壁紙，伸手一抓就是一大片，托上頭頂遮陽擋光，披掛全身滋潤涼爽，放置海灘淘沙拍岸，這是巽寮灣特有的白絨裝。

在東面小山還是紫紅色的時候，海邊用巖石砌成的防浪堤上，一位五十歲上下、腳穿深筒綠色雨靴、肩背藍白相間雙肩布箱、頭戴迷彩太陽帽、手持二米有余黑長白短金屬桿的男子躑躅前行，似乎為海水采樣，又像撿拾垃圾，我快速下樓一探究竟。老頭左手反手從背箱的側兜里掏出切好的海螺肉，亦或蝦仁、豬肝，穿刺于11號伊豆鉤的斜弦上，提線順桿丟入距石堤一米左右遠的水中，預計釣鉤的重力剛好大于螺肉的浮力，老頭步行三到四步的時候，螺鉤剛好沉到水下石縫或石洞的淺表，沒有浮標，完全靠手感感知是否上魚或螃蟹，一甩一走、一走一甩，似乎在用魚桿丈量海岸線。我虛心求教，老頭用濃重的廣東話回復“釣石狗公仔，這魚清晨好釣一些”，我沒有聽懂，又不敢再打擾老頭的專注，只好鸚鵡學舌、用粵語智慧語音在手機上百度。石九公魚俗稱石狗公仔，魚體呈褐色，形狀與石斑魚相似，嘴巴寬大，頭部長著一排長刺，故又有“小石斑”之稱；它一般生活在海域中的石頭縫或石洞中，不管水有多深，一定得在底部有石頭，石九公才會出現并在那里生活，以底下的小魚小蝦作為食物，也吃其它微生物，生長速度很慢；因其脂肪含量低脂肪酸成份高，具有很高的營養和藥用價值。我毫不猶豫用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買下老頭布箱中僅存的四條一斤左右的石九公，只想讓老頭收個早工，溫杯早酒，喝蠱早茶。

在東面小山峰沿逐漸清晰的時候，海灘上喧鬧了起來。婀娜多姿的女郎，身著泳裝，或群游或嬉戲或獨立，擺出各種性感、火辣的Pose；男士大多短袖長褲、戴著太陽帽，端掛著相機，在海水中耗來耗去，為女士們留下美麗的倩影。一位軍綠色短衣短褲的青年婦女帶著一個六歲左右小男孩，兩雙手奮力在沙灘上挖著濕漉的沙子，似乎要壘出一尊宏偉的雕像，可剛壘出的基座瞬間被海浪夷為平地，經歷了多次失敗之后，小男孩無奈從旅行箱中拿出一幅裝禎精美的相片，胸挎數碼相機向我走來：

“爺爺，您能幫我拍幾張照片嗎？”

“好啊，你為什么要在這兒拍照片呢？”

“我爸爸是南海填島挖泥船隊的工程師，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犧牲了。我媽媽說這兒是距爸爸船隊航程最近的海灣，我想在這兒拍張全家福，微信發給我的爸爸。”說完，小男孩面朝大海，雙手高舉相框，緊緊倚靠在媽媽身旁；媽媽則伸出右手，上臂托穩相片，五指緊緊抓住小男孩右肩，不知是依偎丈夫，還是讓丈夫緊靠在自己胸前，神情果敢、堅毅和義無反顧……喧鬧的海灘頓時安靜下來，大家自覺站成一排，為深情的母子倆擋住潮涌的海浪，“嚓嚓—”的相機聲和手機聲響成一片，隨后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其實，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把兇險擋在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林清玄在《從容的底氣》里說“要把煩擾寫在沙灘上”，居住在此和來此旅游的人們又何嘗不是呢！

趁著太陽尚未直射海面的空檔，一支由七人志愿者組成的藍天救援隊來此進行潛水訓練；他們頭戴護目鏡、身背氧氣瓶、腳登蛙人服，精神抖擻地登上一艘游輪，向著外海疾馳而去。也有民俗店的父子或兄弟，戴著太陽帽，頭上用膚色紗巾纏得只剩下嘴巴和眼睛，雙臂套著齊肩的手襪，駕駛著雙動力雙尾舵的漁船前往深海收集前天撒下的漁網，以滿足當天游客食用和帶貨的需要，確保食材的正宗和新鮮。

上午十點剛過，沙灘和海邊基本不見了游客、游艇和近海作業的人們。游客簡單洗漱后，大都圍在民俗店大廳圓桌旁吹著風扇，一邊等待新鮮的海鮮早餐和啤酒，一邊欣賞大屏幕上老板剛制作好的海灘VCR；每個人只要掃碼，選擇菜單，便可免費下載自己已經配樂和剪輯好的照片及影像資料。

生蠔、燒烤、冰啤，韶樂、漢服、云髻，似乎蘇東坡與王朝云已從惠州西湖款款而來……巽寮灣的早晨從中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