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高 科
《史記》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劉勰在《文心雕龍·史傳》中,從分析《史記》的體例入手,高度評價了《史記》“雖殊古式,而得事序”,反映了其撰史“得事序”的基本原則。一方面,劉勰極其認同我國古代史學家秉筆直書的優良傳統,贊揚了司馬遷“實錄無隱”,并從理論上將其上升為撰史的原則;但從另外一方面,劉勰深受傳統儒家思想的影響,主張“男尊女卑”“尊賢隱諱”等思想,這又使得他所謂的“直筆”原則大打折扣。
劉勰在其《文心雕龍·史傳》中對我國晉代以前的史學發展做了總結,對有代表性的史書如《左傳》《漢書》《史記》等進行了評述,并提出了自己的修史主張,《文心雕龍·史傳》是我國現存最早的系統評論史學的文章。本文提取了《史傳》對于司馬遷和《史記》“得事序”“實錄無隱”這兩點重要的評價,從深層次上分析了流血對于撰史的“得事序”的基本原則和“實錄無隱”原則。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高度評價了司馬遷所創的紀傳體,認為“得事序”的這種方式是撰史的基本要求。“得事序”顧名思義就是使得讀者在閱讀完之后對于事件可以得到清晰的認知。劉勰曾在《文心雕龍》中評價《史記》:“故《本紀》以述皇王,《列傳》以總候伯,《八書》以鋪政體,《十表》以譜年爵,雖殊古式,而得事序焉?!薄暗檬滦颉边@三個字既是劉勰對《史記》敘事藝術的評價,又是劉勰對撰史提出的最基本要求;歷史事件是紛繁復雜的,牽涉到歷史發展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如何妥善處理這些材料,把眾多的事件處理的得有條理,即“得事序”,這關系到史書的結構問題,主要是涉及史書的體例問題。
其實在《史記》出現以前的先秦時代,就出現了以《左傳》為代表的編年體史書,但是這種編年體卻存在幾個不容忽視的缺點,近代學者呂思勉在他的《史學四種》中提到:編年體的另一個短處就是“朝章國典,無所依附。”這個意思是指由于只按照時間來羅列歷史事件,這就導致這類史書缺少“書、表”等體例具有總結性的特質,使得事件之間缺少匯總。另一個重要的缺點就是,對于一些跨年度的大事,它不得不在不同的年份里做記述,如此一來所記事件就不夠集中,前后因果關系也就會缺失。而《史記》所采用的紀傳體是以本家、列傳、書、表等體例為主相互配合,互為補充的一種紀傳方式。采用這種方式記史,既可以在每篇撰寫啟示等如“太史公曰”一樣的作者評價,又可以使得整個事件內部關系明確,邏輯清晰。
總之,通過對于對于編年體和紀傳體兩種記錄歷史方式的比較研究,我們清晰的感受到了司馬遷《史記》的這種記錄方式的科學性,也真切感受到劉勰在《文心雕龍·史傳》中對于《史記》“雖殊古式,而得事序”的高度評價。通過紀傳體的這種記錄方式,使得后人對于人物和事件發展之間的關系十分清晰,使得《史記》中的文字更平添了一份溫情,一份雖跨越千年但仍對于歷史人物的命運頗有感觸的人情。
劉勰在其《文心雕龍·史傳》篇中通過對于司馬遷“實錄無隱”優秀品質的書寫,體現了他對于我國史學家“秉筆直書”的撰史原則的認同和肯定,所謂“秉筆直書”就是“記錄歷史要根據事實而寫,從不胡亂編撰”。
其實在我國歷史上最早用“實錄”二字來概括司馬遷記史特點的是揚雄,他曾在《法言·重黎》中寫道“太史遷實錄”,而關于“隱”,孔子曾在《春秋》中寫道“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無隱”。這些都是前人對于古代優秀史官的高度評價,劉勰集各代評價之所長,用之在《史傳》篇中用“實錄無隱”來評價司馬遷,最后將“實錄無隱”理論性的定義為史官撰史的基本原則。
首先劉勰在《文心雕龍·史傳》中通過對于“實錄無隱”作用的描述,來表現史官“實錄無隱”的重要性。他在《史傳》中寫道:“原夫載籍之作也,必貫乎百氏,被之千載,表征盛衰,殷鑒興廢,使一代之制,共日月而長存,王霸之跡,并天地而久大”“彰善闡惡,樹之風聲”“世歷斯編,善惡諧總”。簡而言之,劉勰認為史書是具有十分強大的社會功用,它包含了許多真人真事,有好的有壞的。寫這么多內容,主要還是為了借古諷今,希望后人可以以此為鑒,對于現實世界具有極強的指導意義。通過劉勰對于史書社會功能的描寫,讓后人明白史書對于社會而言,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因而劉勰在《史傳》中寫道“史之為任,乃彌綸一代,負海內之責,而贏是非之尤。秉筆荷擔,莫此之勞。”這段話深入淺出的闡釋了史官記史真實的重要性,他們的身上可謂是擔負著社會重任。所以史官能否做到“秉筆直書”,將決定史書所產生的影響力的大小和好壞。
其次劉勰通過在《文心雕龍·史傳》篇中對于對于歷代史官“秉筆直書”精神的書寫,我們可以知道,在這個過程中這種精神也在影響著劉勰本人的價值觀,通過觀察他在《史傳》中對于史書語言的描寫,我們可以了解到劉勰本人對于撰史的有自己的原則。首先他認為撰史應該“文非泛論,按時而書”,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編撰史書的內容并不是在進行論說,可以隨性而發,反而應當是一句一字都是按照真實的歷史進行書寫的”。這句話可以看到劉勰要求編史應是真實性和客觀性兩者的統一。其次他認為:“文疑則闕,貴信史也”,這句話的意思是編撰史書要保證內容的可信度,切勿為了博人眼球,而去書寫一些閑聞野史,在內容書寫之前一定要確保是所書寫的內容能否讓自己信服。最后一點是要求:“辭宗丘明,直歸南、董”,他以歷朝歷代優秀的史官為范例,向后世闡明了成為所必備的一些基本原則,這些原則就像準繩一樣鞭策著后來的人,使得中國形成了一個良好的史官傳統。
劉勰在其《文心雕龍》序志篇中曾寫道:“夢執丹漆之禮器,隨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大喜”。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他過了30歲的時候,有一天他夢見了捧著紅漆的祭器,隨著孔子一路向南而行,早上醒來,便感到十分的高興”。這句話,表達了劉勰見到孔子之時內心的喜悅之情,由此可以推斷出劉勰內心對于孔子的思想等是十分推崇的。
至于儒家思想對于劉勰個人思想的影響,在《文心雕龍·宗經》篇中,他曾表示;“經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在《史傳》篇中他還指出:“立義選言,宜依經以樹則;勸誡與奪,必附圣以居宗。”這就是劉勰所認為的“尊賢隱諱”,簡而言之,劉勰認為不管什么什么內容,當出現與圣人的思想相背離之時,我們應該摒棄摒棄自己的觀點,去追隨圣人的觀點。圣人思想之所以先進,是因為這個思想在當時社會具有很強的先進性,很明顯,圣人的思想在現在看來,并不是一直具有先進性,也是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的,過分推崇圣人的思想,只能使自己迷茫缺失方向,失去自我主見,甚至有時圣人的思想有可能對于個人的思想產生誤導作用。
在劉勰的思想中除了“尊賢避諱”這個具有一定的落后性之外,他“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也為世人所詬病。劉勰從孔子的“正名分”思想出發,對于女性專政深入批判,更批判司馬遷為呂后立《本紀》,所以他在《史傳》中說到:“宣后亂秦,呂氏危漢,豈為政事難假,亦名號宜慎矣”。這句話的意思是:“宣太后擾亂了秦國的國政,呂太后危害了漢朝的政治,讓女人不該管理政治,就算是給她們名號也應該慎重”。這句話是對于女性的極度不尊重,更加的反應了他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他反對為宣太后和呂雉立紀,認為她們是“牝雞司晨”,可以看出劉勰的思想深受儒家“正名分,男尊女卑”觀念的影響。
正是由于劉勰本人博覽群書,文學、史學、儒學的思想才逐漸影響著他的思想觀念,使他形成了《文心雕龍》中所呈現的史學觀,也就是“既得事序”撰史的基本要求,“實錄無隱”撰史的基本原則,但“尊賢避諱”等思想又使得他的思想大打折扣。劉勰《史傳》中所記錄的不僅是他自己的史學觀,更是一種史學家撰史的做事精神和品質,這些精神就像寶藏一樣,指引著我們中華民族世世代代,指引著我們向著更好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