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奇
我生在大城市,長在小鄉村,從小就有個作家夢,朦朧中想拼個文學人生。為此付出的代價不算很沉重,也算比較沉重。
那一年高考報志愿,文科報滿是17家,我前16家報的都是北大中文系,最后點綴了一家省內大學。心想進了北大中文系,作家夢應該就坐實了。但立馬受了打擊:當時有“家庭出身”政策,頂多上個省內大學。聽說上屆的連大學都不能上,我這運氣還算不錯!知道學校有那么大一個圖書館,更高興了,開始了猛借書。猛到什么程度?班主任趙亮先生隔三岔五找我談話,說不可以亂看書。敢情校方管理有方,圖書館每月要上報學生借書明細。最后畢業分配,我被分配到煤礦工作。先在二礦下斜井,幾百級臺階走向無底洞,心是涼透了。第一次跟同學趙金嶺在巷道踩鎦子,把頭燈一關,四周那真是可怕的原始黑暗呀。金嶺說:“宗奇,不會死在這兒吧?”我想的倒不是死,什么文學人生作家夢?這輩子你就“煤礦人生”吧!有天下夜班,洗完澡出來,梁師傅說:“小周,中午來家吃飯,有事求你。”梁師傅是介休人,但老家在河南,無意中得知老母親尚健在,想寫封信探探虛實。就為寫信這事,他擺出那年月最豐盛的飯菜招待我。受寵若驚之余,我開始留意他的生活,以及他所追求的人生。不由得又旁及別的礦友,他們的人生是多么微賤又平靜,簡單又樸實,艱辛又知足,他們的心地又是多么純凈善良啊!就在不經意間,我的文學心突然死灰復燃,寫出短篇小說《第一個師傅》,很快刊登在《光明日報·副刊》。由此閘門打開,流水滔滔,在《解放軍文藝》《山西日報》系列露臉,作品還被翻譯成英、法、日文,馬烽、西戎、胡正三位老師到臨汾公干,沒忘記順便把我從煤窯直接撈回省里,從此,開始了我的文學生涯。至今40多年過去,發表了上千萬字的文學作品。什么是文學?什么是人生?什么是文學與人生?說得清又說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