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實油畫的創作與發展

林瑞珍

寫實油畫自民國時期至今，經歷了百年的發展歷程，逐步實現了中國化的表達，在題材、技法與表現語言上都有了本民族的特色。在當下的語境中，寫實油畫的發展也面臨著不小的挑戰，中國寫實油畫也將在更深入的精神層面為時代貢獻自己的力量。

一、1980 年之后寫實油畫在中國的發展

寫實油畫經過20 世紀的百年積淀，成為與中國畫比肩的一個畫種。油畫也從西方的主要藝術表達方式逐漸本土化，比如本人畫過的紅團、媽祖平安，以及枇杷、荔枝、龍眼、文旦柚四大名果，在這些本土題材當中結合中國特有的文脈，其表達也更加自如。

政治、經濟的巨大變革，無論是從表現形式、技法還是觀念上，都極大地刺激了油畫的創作。西方藝術多種渠道的傳入極大地開闊了油畫的視野，寫實油畫從單一歌頌偉人、勞動人民、革命烈士等重大歷史題材轉為更加豐富的表達。在廣泛學習西方油畫表達的基礎上又向油畫的本土化邁出了更深入的一步。20 世紀80 年代涌現的藝術家們正如何多苓的《春風已經蘇醒》那樣，將中國油畫帶入了一個新的時代；羅中立的《父親》一鳴驚人，那位飽經滄桑的父親喚醒了沉寂已久的藝術，這些作品引發了以他們為代表的傷痕美術創作潮流。緊隨其后的陳丹青的《西藏組畫》，冷軍的《世紀風景》以及“蒙娜麗莎微笑系列”等也十分出彩。除了這些涌現出的“新銳”，也有以靳尚誼、陳逸飛為代表的，將中國傳統的美學觀念與歐洲古典油畫技巧結合起來的一批油畫家，這樣的作品具有極其鮮明的個人風格，更有似吳冠中那樣大膽使用材料的《周莊》系列。

如今30 余年過去，回望這些以傳統技法為基礎的寫實油畫，以西方繪畫樣式結合中國特色的風土人情，取材于畫家自身生活或者寫生體驗，形成含蓄內斂為主的審美風格，具有很強的地域和時代特色。隨著1992 年之后改革開放成為社會主流的文化態勢，中國油畫才真正進入了一個多元化探索的時期。自20 世紀80 年代以來構建的現代多元價值觀，在新的時代語境里得到恢復和嘗試，雖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消極、迷茫的情態，但這一時期的一些創作依舊成為延續至今的油畫創作濫觴，以一種具象或者半具象的形式模糊了所描繪對象的客觀物性，將這種完全的客觀抽離并賦予其畫家的個性化表達，這極大地解放了畫家，無論材料、技法還是描繪對象都足以成為畫面的支撐，畫面也因此具有獨立性。畫家將自身所學習的西方繪畫技法通過主觀的中國傳統審美文化精神帶動創作，與現代觀念、生活體會、情感抒發等糅合在作品中。雖然有王廣義、方力鈞、丁乙等政治波普、玩世、抽象的表達，在對西方現代繪畫模仿學習的基礎上融入中華文化和生活態度，但這些表達亦為擺脫意識的束縛禁錮，為寫實的相對自由與自發起到振聾發聵的作用。以往以現實主義為主的寫實性表現，轉變為較為含蓄隱晦的表達，改變了寫實語言描繪對象與所期待塑造形象之間的關聯，多了反思與實驗，在創作主題上直面生活，冷靜面對中國現實問題并進行理性的思考。

二、當下寫實油畫創作的思考

油畫由于其表現語言的特殊性，最為直接，討論最多的便是它的繪畫材料與繪畫主題。隨著物質與信息的多彩多樣，繪畫也逐漸跳出單一的表達，在現代化和信息化的當下，創作也與時代接軌。面對的繪畫材料也以新的思維方式重新排列，從涉及文化的各方面汲取營養，提煉屬于自己的一種表達，讓油畫創作表現方式越來越多。無論是藝術家還是批評家都開始對現實問題進行冷靜的反思，這成為中國油畫20 世紀八九十年代在形式語言層面的主要問題之一。例如方力鈞的“潑皮”系列，希望以作品中傳達的態度對以往主流價值觀下的主題與語言價值進行嘲弄與反諷。這實際上是對個人性格的理性回歸。將理想型描繪拉回現實，至少以平等的姿態面對和回歸所感受的真實生活，將無意義、無聊、無目的、無趣等的表現作為主題強化，讓作品對真實生活坦誠相見，這或許與當時改革開放的大的時代背景有著脫不開的關系，但畫家能敏銳做出調整，捕捉這一時期的真實體驗，對中國油畫的發展來講有著極大的推動意義。這些時代“先鋒”畫家所帶來的不僅是作品形式、觀念、表現語言上的“革命”，更是促進傳統油畫家們進行新的思考，傳統表達正在新時代的巨變中暴露其自身不可避免的空洞一面，單純的寫實性在新的語境下發生了偏離，對真實的社會生活已無法做出準確表達，一些畫家以新的面貌開始呈現，以冷軍的系列作品《世紀風景》為例，極端的技法表現將所描繪的對象塑造得無比真實，傳統比較明確的主題與線索在這里斷了聯系，畫作的指向變得隱晦而又具有包容性，作者以傳統技法的極端化使用來反思描繪對象與觀念之間的聯系。但在此之后挑戰極限的畫作，比照片更加逼真的形象卻難以解讀出任何信息，留給人的印象只是驚嘆于其技法的高超和形象的逼真。

與傳統表達不同，新銳的“潑皮”與“玩世”態度也在另一群人中延續，無論保守也好，激進也罷，所帶來的是對中國油畫創作心理的反思。反映在作品上，做出突破的方向也多從中華文化切入，緊隨中國時代發展，具有鮮明的民族化特色，表現語言上已漸漸有脫離西方影響的趨勢，在“中西矛盾”之中漸漸走出自己的道路。正在發展的中國油畫逐漸成熟，但在一定程度上仍脫離不了對西方的套用，仍然無法完美地將表達與形式完全統一。曾有“油畫民族化”觀點的提出，但一味強調“民族化”反而讓中國油畫生硬，讓油畫創作遠離其文化語境，單純的民族傳統在“現代化”語境中的延續性正在逐漸喪失其獨立性。面對語境喪失的調整終歸是要費些力的，當下的創作擺在面前的挑戰也更加棘手。

三、結語

百年以來，中國油畫與西方油畫無論在審美還是材料語言上都拉開了距離。寫實傳統油畫對中國油畫的發展而言起著補充與糾正的重要作用。寫實在當下創作中仍發揮著重要的價值，寫實從開始的對象描繪與記錄變為對精神層面的深入探索，逐漸成為更具內涵的審美形態。一談到油畫，往往就會不可避免地把中西方拿到一起作比較，作為發源于西方的“油畫”，往往總是很敏感，也很在意其“身份”，總是很在意中華文化與其之間的關系。在當代創作中，“油畫”也常作為藝術家使用綜合材料創作的一部分，以其本身的材料特性來進行創作，在拋開了其文化性的這一方面后，與社會的關聯性更明顯。中國寫實油畫的創作也和其他藝術一樣，易受文化傳統的束縛與裹挾。這與歷來的文化傳統密不可分，中國各個門類的文化相互關聯交織，相比西方各個學科體系的完整與獨立，中國藝術受整體文化觀念的影響更大，對于整體的價值觀更為看重，動輒升華到極高的層面來去講述中華文化，使得內容偏向空洞和空虛。油畫寫實精神背后是西方邏輯嚴謹、理性與科學的體現，我們所接受的不僅是作為表象的材料、技法和表現語言，更是其對本民族文化的借鑒與觀照，從而完善自身的不足和欠缺，更好地傳承本民族文化，創作更多屬于本民族的優秀作品，完善本民族文化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