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蝶
輿情事件命名是對某對象直觀的高度概括性字面解釋,主要體現在能與輿情事件之間建立起指代和稱呼的聯系,制造出差異性的符號,從而在事件傳播和輿論發展過程中更為明確地被對待。輿情事件與命名之間形成兩者一一對應的關系,一方面是可以簡化相關事件內容,另一方面能強化受眾對輿情事件的認知。輿情事件的命名中可能包含事件的任何要素,包括人物、企業、政府機構、發生的時間、地點等等,有時同時出現,但有時是一同使用。
它區別于輿情事件處理中的重要步驟之一——定性,命名是被大眾普遍接受的事件代稱,有時為了代指的方便,可能并不一定包含事件全部內容的概括。而定性是在對突發的輿情事件調查后,根據相應處理條例,針對事件的具體真相和嚴重程度,對其性質予以判定,進而采取不同的問責機制,如造成30人以上死亡的事故構成“特別重大事故”。
輿情事件的命名主體根據性質特征不同,主要可以分為民間、官方、媒體三類。民間命名主體包括當事人和公眾,官方主要指政府層面相關機構和涉事機構等,由于立場不同,三方對輿情事件的命名有著不同側重。在輿情發展過程中,官方命名主體、民間命名主體、媒體命名主體之間呈現三角關系,相互影響,同時也相互促進輿情事件的命名更為合理化。
輿情事件的命名具有較強的首因效應,往往會取決于事件曝光時第一時間所使用的命名。即使有時候的“第一命名”不一定很準確,甚至有悖于事實真相,但往往先入為主。由于占據著先機因素,滿足了公眾先期信息渴求的欲望,很容易得到民眾的信任,進而長期影響著社會大眾的思維意識和行為模式。隨時間推移,輿情事件逐步發展,事態逐步清晰甚至出現反轉,輿情事件的命名可能出現改變,但第一時間命名的刻板印象和已造成的衍生效應較難消除。
輿情事件的命名各式各樣,國內不少輿情事件曾被較為格式化的命名為“xx門”,如“艷照門”、“百度屏蔽門”、黃健翔“解說門”等。其起源來自于美國時任總統尼克松的“水門事件”(Watergate scandal),“門”(-gate)成為了政治丑聞事件名稱的后綴。在我國,“門”的含義則相較而言更加豐富,被廣泛引入到各類輿情事件的命名中。
早在2007年,“史上最牛…”的輿情事件命名模式也曾頻頻出現。而2008年汶川地震時期,這類固定格式化的命名習慣被打破,產生了一系列特殊指代的輿情事件命名,如“范跑跑”。這兩類命名模式,相較之前的固定格式夾雜了更多的公眾情緒,用夸張和諷喻的手法,從側面表明了立場和態度,同時代表了一個或一類事件的共同性質和特征。
除了上述較為特殊的命名模式,更多輿情事件命名的組成還是以描述事件的基本要素為主,如時間、地點、內容等。這也是當下最為常見的命名模式。主要可以歸納為以下四類:
1.直接使用對象名進行輿情事件命名,如魏則西事件、青島大蝦事件等。
2.用事件發生日期對輿情事件命名,如天津港“8·12”爆炸、西安“9·15”反日游行等。
3.地點+內容,如北京朝陽醫院傷醫事件、成都四十九中墜亡事件、外灘踩踏事故、香港旺角暴亂事件、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事件等。
4.對象+內容,如特斯拉車主維權事件、貨拉拉跳車事件、女子取快遞被造謠出軌案等。
在以上四類較為普遍的輿情事件命名模式中,后三類具有一定的特殊性。首先是用事件發生日期對輿情事件進行命名,除重大傷亡事故會如此命名外,也有其他事件會選擇這一命名模式,其主要原因是該命名模式能夠不帶有任何立場或者情緒色彩,起到回避輿情事件爭議的功能。如2009年11月成都的“唐福珍自焚案”,社會輿論整體論調偏向對暴力強拆的憤慨。而基層政府則傾向于把此案稱為“11·13事件”,在命名中不涉及事件相關細節。
而“對象+內容”、“地點+內容”的命名模式,在對象和地點的措辭選擇上決定了公眾對輿情事件的關注點。一旦選擇不恰當,對其背后所代表的特定群體和特定地域貼上不良標簽,會造成其媒介形象污名化,同時影響社會各界對事件真相的全面認知,妨礙受眾進行理性探討和深入思考,將關注點從事件本身轉移,刺激錯誤方向的網絡熱度。以“地名+事件”的命名模式為例,2007年5月,河南電視臺和網民相繼揭露山西洪洞縣出現非法黑磚窯。該事件被稱為“山西黑磚窯事件”,命名上并未細化到具體縣市。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少網友不恰當地將整個山西省與黑磚窯直接劃上了等號。
對輿情事件的命名方式反映出命名主體對此事所處的立場和對此事的態度。如2016年8月甘肅康樂的“楊改蘭案”,對于此輿情事件,有媒體報道的標題是《甘肅一家六口因貧窮服毒自殺》,之后有自媒體發文把楊改蘭一家稱為“盛世中的螻蟻”,這個命名引發了更大的討論熱潮。這樣的命名充分體現了公眾對于楊改蘭事件的評價,輿論將此悲劇根源指向貧窮和社會制度。但此事的復雜性遠不止如此,其個人因素也占很大一部分,不應該把極端個例推及全社會。在此之后,對楊改蘭悲劇的社會評價更中立和理性,輿論場內對此次事件的命名也因此有了變化,更多輿論不帶情緒色彩地稱之為“楊改蘭事件”。
對事物的稱呼時常透露出喜愛和厭惡的情緒,罵名和昵稱是命名的不同形式。對于社會輿情事件,有不少使用諷喻手法的命名方式,比如 “樓脆脆”、“躲貓貓”、“范跑跑”等。通過這樣具有諷刺意味的命名直接反映出社會集體的厭惡情緒及不悅的情感態度。汶川地震中的“范跑跑”事件,其言行引發了一場關于師德道德的大討論,“范跑跑”的稱呼內含對其行為及其道德觀的否定和諷刺。這樣的命名甚至形成了代表某類人或者某類不正確道德觀的概念,被借用到了其他的報道中。如2012年意大利的 “跑跑船長”、2014年韓國的“跑跑船長”等。
以上提到的公眾命名,尤其是網絡上的網民命名,充分反映了大多數公眾對輿情事件所持的看法和態度,有些甚至從命名中可以反映出社會集體情緒。在當今全新話語空間形成的“多微一端”時代,公眾通過越來越多不同的平臺發聲,以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和情感態度,這一時代特點對于輿情事件命名和輿情治理也有著重要影響。
命名主體對輿情事件命名的側重點選擇常常不同,對于在輿情發展的不同階段開始接觸該事件的人來說,命名的不同會引發對事件不同的理解,從而引導公眾關注不同的聚焦點。
如2016年5月的雷洋案,該事件最初被打上“人大碩士”“新晉爸爸”的標簽在互聯網上迅速傳播。隨后,北京警方以警情通報的方式對案情進行簡單還原,官方口吻下“人大碩士”的身份標簽被“涉嫖男子”四個字代替。但民間輿論場中提及此案,除了“涉嫖男子”外,仍會在前面加上“人大碩士”等標簽,以提升該事件的網絡熱度。因此,公眾輿論關注點有較長一段時間都集中在“人大碩士涉嫖”上。可以看出,兩方截然不同的命名側重點,也引發了不同輿論爭議點。
除此之外,隨著輿情事件的發展,真相逐步查明,命名也應及時做出修改,對于公眾輿論焦點進行修正。如2015年5月發生在黑龍江省慶安縣的 “慶安火車站槍擊事件”。對這一事件,公眾輿論的關注和質疑持續不斷。最后經過調查認定當事人確有暴力襲警行為,民警開槍是正當履行職務且符合相關規定。之后媒體將此次輿情事件改稱為“慶安火車站暴力襲警事件”,從一開始不明真相的槍擊事件到后來準確的暴力襲警事件,幾字之差還原了事實真相。
輿情事件命名最大特征是內含立場,而立場問題又是輿情事件治理的關鍵核心。正如喻國明教授所說,在社會溝通和輿論引導中,“曉之以理”遠遠不如“動之以情”,爭取人心是輿論工作的第一要義,只有解決了立場問題,才能談得上輿論引導問題的解決。定性講的是事件的真相和道理,而命名卻體現最直觀的態度和立場,這也是輿論場中公眾最關注的部分,同時也是后續的社會溝通、輿論引導得以有效實現的前提。因此,在輿情治理中,不僅要注意事件定性的重要性,事件命名也應該被提到同等重要的位置。
本文站在官方機構立場,從輿情事件命名的角度嘗試提出以下網絡輿情治理的改進策略:
官方機構利用具有官方認證的微博和微信公眾平臺迅速而權威地發聲,能為第一時間成為命名者從而確保合理輿論導向提供最佳機會,也能減少出現次生輿情和搭車輿情的可能性。
輿情事件發展過程中,事實真相逐步清晰,確立責任方,有時甚至可能會出現反轉輿情。為了確保輿論把控無誤,官方機構對于輿情事件的命名應做到隨時監測,及時糾錯。時刻保證用詞客觀準確,以免帶來不必要的輿論偏向,其中要注意的包括標簽化、帶有不利于輿論引導的立場和情緒等。
對突發的輿情事件做出準確命名,能夠促進輿情事件得到合理優化解決,形成良好的社會溝通氛圍。官方命名落在民間和媒體命名之后時,應考慮民間命名背后所透露的集體情緒,但由于命名屬于立場問題,所以仍應做到不偏離事實真相和法律。命名背后的立場選擇是實現公眾情感認同的第一步,注重公眾輿論情緒,將心比心,避免擴大分歧,加劇社會撕裂,挑動社會情緒,才能有效實現輿論引導。
注釋:
[1]李彪:《當前社會輿情場域態勢與話語空間轉向研究——基于網絡輿情新變化的分析》,《暨南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 6期
[2]喻國明:《我對當前網絡輿情治理問題的兩個基本觀點》,http://m t.sohu.com/20160704/n457670301.shtm l,2016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