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史》分析研究

（哈爾濱音樂學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8）

一、各章結構、主要內容及其內在聯系

（一）各章結構與主要內容

本書共分為六章，第一章“緒論”，包括三節：第一節“中國音樂史研究上之困難”，第二節“進化論的看法與中國音樂史存在之意義”，第三節“特別參考之書”。第一章提出了中國音樂史研究上的困難和研究東洋音樂史的最大障礙，以進化論的觀點看待音樂的發展。第二章“中亞音樂之擴散”，包括三節：第一節“中國音樂之源泉”，第二節“印度古代音樂及與中國之關系”，第三節“中國古代之音樂”。本書認為東方音樂保存最古老的記錄或遺跡分別位于美索不達米亞、印度和中國，進而對三處人種的演變情況和音階、樂器的定義和發展進行論證，從樂器、音階、古樂舞等方面敘述印度音樂與中國音樂之關系，對中國古代樂器、樂律、樂曲、樂舞等方面的由來及演變進行了分析。第三章“西亞細亞音樂之東流”，包括三節：第一節“西亞細亞藝術東流之原因”，第二節“印度佛教藝術之盛時與中國之關系”，第三節“中國中世之音樂”。第三章分析了西亞細亞音樂東流的原因和東流的樂器、舞樂和曲劇，講到中國與西域音樂的交涉，并對樂器、樂律、樂舞、歌曲、伶人和傳至日本的唐樂包含的調子等進行敘述。第四章“回教及蒙古博興與之影響”，包括三節：第一節“回教之影響”，第二節“蒙古勃興之影響”，第三節“元代之音樂”?；亟掏揭晕淞φ鞣|西方，對印度、西亞、歐洲等地的藝術流傳帶來巨大的影響，蒙古的勃興聯系了兩個大洲，中國與西亞的文化得以交流，本章對元朝的樂器、宮廷音樂、舞樂等進行了敘述。第五章“國民音樂之確立”，敘述了自蒙古大帝國分裂后，東方各國顯現出制作本國特色民族音樂的傾向；中國自明清始做中國國民樂，至近代得以確立。第六章“歐洲音樂之輸入與中國音樂之世界化”，敘述自近代中國國門開放后，歐洲音樂傳入中國，中國音樂也面向海外傳播。

（二）各章節之間的內在聯系

從宏觀上看，本書首先提出中國音樂史研究的困難和探求中國音樂之源泉則需探求東洋各國音樂的演變情況，近而對中亞、西亞、回教、蒙古的音樂與中國音樂的關系進行敘述，以此來從整體上觀察中國音樂史之原委。微觀上看，章與節之間緊密聯系，逐次推論，環環相扣。各章之間又關系密切，按照由古代到近代的順序對中國音樂的由來、發展和演變進行了論述。

二、寫作特點

從研究視角來看，本書以進化論的角度看待中國音樂的發展和演變，提出神造說和傳說可信度并不大，同其他中國音樂史著作大不相同；從研究區域來看，以往的中國音樂史著作往往以中國地域為限，分析音樂在中國本土的演變，而這部著作對中國音樂的源泉進行了大篇幅的敘述和分析，從音樂發展的源泉開始研究中國音樂的演變，注意到人口的遷移對音樂產生的影響；從研究視野來說，本書將一個民族的音樂和樂器等方面的創作與創造和民族的生存狀態與精神信仰相結合，為音樂史的寫作打開了新的思路。

三、同時期中國出版《中國音樂史》著作比較

隨著知識分子不斷地學習，感嘆西洋音樂理論的豐富成果，越發重視中國音樂理論的研究，中國的音樂家們也意識到了撰寫中國音樂史的重要性，先后完成了不同的中國音樂史著作。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完成這樣的著作實屬不易。這些著作主要包括許之衡的《中國音樂小史》、趙梅伯的《中國音樂簡介》、繆天瑞的《中國音樂史話》、王光祈的《中國音樂史》、楊蔭瀏的《中國音樂史綱》等。

許之橫的《中國音樂小史》，1930 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全書共20 章，包括“敘論”“上古至周雅樂述略”“五音七音及六律六呂”“雅樂與俗樂之原理”“歷代雅樂俗樂變遷之概觀”“漢樂述略”“唐燕樂述略”“宋樂述略”“清樂述略”“古今定律說之參考”“律呂工尺字譜通釋”“旋宮淺釋”“論律呂配工尺諸說之不同”“雅樂樂器述略”“樂律辨歧”“唐代樂曲內容概說”“宋代樂曲內容概說”“金元樂曲概說”“明清樂曲概說”“結論”。作者著眼于上古到明清，對雅樂和俗樂、樂律和律呂的形成和發展，樂譜的發展與聯系，唐宋金元樂曲等進行了論述，是當時比較全面的中國音樂史著作，具有重要的意義。

趙梅伯的《中國音樂簡介》共11 章。第一章“古代樂律產生的傳說——十二律”；第二章“和世界其他地區相一致的樂律”，包括“五聲音階”“律的發展史”“五聲音階的音程關系”三節；第三章“不同的調式”，包括“七音音階”“律的發展史”“蒙古音階（新七聲音階）”三節；第四章“樂律的劃分”，包括“樂律產生的三種方法”“樂律的計算方法”兩節；第五章“道德和哲學對音樂的影響”，包括“孔子音樂思想”“老子、墨子的非樂思想”；第六章“雅樂和宮廷音樂”，包括“古老的起源”“隋唐黃金時期”“宋元音樂”三節；第七章“器樂曲——優秀曲目”；第八章“八類樂器”；第九章“戲曲”，包括“昆曲的影響”“花臉藝術”；第十章“民歌”，包括“不同省份的民歌”“中日戰爭后的歌曲”兩節；第十一章“當代——一個人的經歷與貢獻”。作者用四個章節梳理了五聲音階、七聲音階，樂律的產生、發展和計算方法，論述雅樂和宮廷音樂的起源和發展，并對音樂思想、器樂和樂器、戲曲、民歌等方面進行了介紹，涉及范圍更加全面。

繆天瑞的《中國音樂史話》“是參考日本學者田邊尚雄《東洋音樂論》而編寫的”，全書共8 章，分別是“序說——東洋音樂的源泉”“中國古代音樂”“秦漢的音樂”“隋唐的音樂”“中國音樂之受蒙古勃興的影響”“元代的音樂”“明清的音樂”“中國現代音樂的趨向”。作者吸收田邊尚雄《東洋音樂論》中有關中國音樂的論述，重新設置章節，對音樂的起源、秦漢、隋唐、元、明清和現代音樂等進行了整理。

王光祈的《中國音樂史》共10 章。第一章“編纂本書之原因”；第二章“律之起源”，包括“研究方法與根本思想”“由五律進化成七律”“十二律之成立”“黃鐘長度與律管算法”四節；第三章“律之進化”，包括“京房六十律”“錢樂之三百六十律”“何承天十二平均律”“梁武帝四通十二笛”“劉焯十二等差律”“王樸純正音階律”“蔡元定十八律”“朱載堉十二平均律”“清朝律呂”“十二平均律與十二不平均律之利弊”十節；第四章“調之進化”，包括“五音調與七音調”“蘇袛婆三十五調”“從亞剌伯琵琶以考證蘇袛婆琵琶”“燕樂二十八調”“唐燕樂與琵琶”“燕樂考原之誤點”“南宋七宮十二調”“宋燕樂與觱篥”“起調畢曲問題”“元曲昆曲六宮十一調”“昆曲與小工笛”“二黃西皮梆子各調”十二節；第五章“樂譜之進化”，包括“律呂字譜與宮商字譜”“工尺譜”“板眼符號”“宋俗字譜”“琴譜”“琵琶譜”六節；第六章“樂器之進化”，包括“敲擊樂器”“吹奏樂器”“絲弦樂器”三節；第七章“樂隊之組織”；第八章“舞樂之進化”；第九章“歌劇之進化”；第十章“器樂之進化”。作者利用五個章節對律呂和樂譜的發展進行了重點論述，非常全面和詳細。之后對樂器、樂隊、舞樂、歌劇和器樂等方面做了簡要的介紹，篇幅相對較少。

楊蔭瀏的《中國音樂史綱》共7 章，分別是“引言”“歷史的音樂觀”“上古期：遠古至戰國”“中古期：秦代至唐末”“近世期：五代至清末”“結論”“尾聲”。作者把中國音樂發展分為上古期、中古期和近世期，“上古期：遠古至戰國”中，作者對上古期的樂舞、禮樂、音樂教育、樂器和樂律等進行了詳細論述?！爸泄牌冢呵卮撂颇敝?，作者介紹了中古期的樂調、樂器等內容，并對樂律進行詳細介紹和論述?！敖榔冢何宕燎迥敝校髡邔榔诘臉菲骱蜆仿傻冗M行了介紹。

由以上可以看出，中國學者撰寫的中國音樂史注重對中國本土音樂形態的研究，而田邊尚雄的《中國音樂史》注重音樂本體的發展變化，把音樂發展放置于世界的發展變化當中。中國學者對神話和傳說加以引證運用，而田邊尚雄并不對此引證，提出其并不可信的說法。

四、評價

田邊尚雄的《中國音樂史》注重實證資料，并不局限于地域，它是以音樂的發展演變為主線，由以往的注重地域轉變為注重音樂形態，視野更加開闊，能夠讓人清楚地看到音樂發展的過程，對于音樂形態的整體性研究更加深入，為我們今后的音樂史寫作打開了新的思路。但從文章細節來看，其中仍有很多值得商榷之處。

“日本之琵琶，乃由中國輸入者，中國之琵琶，大體當秦時，最遲至漢，由西方來者”，意為中國琵琶為并非中國傳統樂器，為外來者?！扒坝浿苣菲髦?，包含他族樂器甚多，尤以笙、簫、籥及許多鼓類，皆外來者。其中可認為中國民族樂器最古者，為鐘、磬、琴、瑟之類”，意為笙、簫、籥及許多鼓類均屬于外來。書中還有多處類似的論述。鄭祖襄在《談楊蔭瀏對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外來說”的批評》中認為，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史》的“外來說”，概括起來主要表現在中國音樂源于西亞和中國樂器多屬“外來”。楊和平在《王光祈與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史>的比較——兼論植村幸生校注的<東洋音樂史>》中提到“植村幸生指出田邊尚雄‘著作總是文采飛揚，想象力十分豐富’”例如書中所述“匏樂器亦由達羅維荼人插入簧管于匏中而成。蓋此樂器經印度支那及苗族而入中國，乃為笙欸？”這些觀點則是猜測想象，無證據加以論證。

在對后世的影響方面，鄭祖襄在《談楊蔭瀏對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外來說”的批評》中指出，“由于田邊尚雄當時在日本、亞洲民族音樂研究方面的學術地位，他的‘中國音樂外來說’不斷地影響著后來的學者?！?/p>

五、小結

田邊尚雄以一個日本人的身份著作《中國音樂史》，體現了海外學者對中國音樂發展的關注，也對中國音樂的研究和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同時，他在書中的一些言論也受到了后來學者的質疑，這就要我們后人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尋求實證，為往昔除塵，為未來鋪路。

注釋：

①呂鵬：《現代中國音樂史著述研究》，浙江師范大學2014 年碩士論文。

②田邊尚雄著、陳清泉譯《中國音樂史》，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 年版，第1 頁。

③同注2，第86 頁。

④楊和平：《王光祈與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史>的比較——兼論植村幸生校注的<東洋音樂史>》，《音樂探索》，2017 年04 期。

⑤同注2，第109 頁。

⑥鄭祖襄：《談楊蔭瀏對田邊尚雄“中國音樂外來說”的批評》，《音樂研究》，2012 年0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