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文學動畫改編的生態敘事探究

劉元直 周文博

在影視作品中，改編創作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它所帶來的熟悉感與驚奇感使觀眾產生別樣的心理感受與情懷。據統計，“美國迪士尼市場成功的動畫電影中，來自經典文學改編的動畫作品比例高達74%”，國產動畫源于經典文學的改編也有著輝煌的歷史，其中不乏大量的生態動畫作品。隨著時代的發展，生態環境遭到破壞。源于文學領域的生態敘事理論也漸漸地步入影視領域。在此，本文從生態敘事空間、生態敘事形態和生態敘事風格三方面對由文學作品改編的中美生態動畫電影進行比較研究，并為生態動畫電影的未來發展提出建議。

一、生態敘事空間的“地域化”與“無地域化”

動畫電影的敘事空間是其展開想象力、發揮動人魅力的前提。動畫電影中人物的活動、情節的發展是以一定的空間環境為依托，場景的空間語境對于角色定位、敘事節奏等都非常重要。中國生態動畫電影的敘事空間有一定的“地域化”特點，多以我國廣袤的國土為自然環境。我國幅員遼闊，在各種原生態的自然環境中展開生態敘事，可以讓觀眾領略到自然的奇特壯美。國產動畫《奇異的蒙古馬》（1989）改編自同名小說，在整個動畫影片中，我們看到了無處不在的自由。在蒙古馬的認知中，不可被奴役，不可被馴服，不可拋棄摯愛，不可甘居人下，即使身陷囹圄，即使身患殘疾，都要奔跑、戰斗，保護自己的愛人。影片的敘事空間定位在我國的內蒙古。在俯視視角拍攝的畫面中，草原上群馬奔騰，奇美壯觀。這樣絕美的敘事空間的選取，使兒童對大自然產生了無限的遐想與向往，在心中構建了熱愛大自然和祖國大好河山的思想基礎。

美國生態動畫電影對敘事空間的塑造不僅在整體上富有想象力，而且強調大場景。美國動畫電影一般采取“無地域化”或“無國界化”的敘事空間。敘事空間設定在不同時代、不同民族文化的背景下的不同地域。如選定在中世紀的歐洲、繁華的現代美國、神秘的東方古國、未來的外星球等。美國動畫電影《獅子王》（1994）取材于莎士比亞的悲劇《哈姆雷特》，但又賦予了新的含義。影片的敘事空間設置在廣闊的非洲大草原上，場景宏偉、氣勢恢宏。在影片開頭，朝陽升起，幼獅接受洗禮，萬獸朝拜的畫面聲勢浩大，展現了原始草原上的自然法則，使人心生敬畏。遼闊的場景讓觀眾真切地感受到非洲大草原上萬物的生生不息與自然的和諧之美。影片中木法沙統治下的欣欣向榮與刀疤統治下的生靈涂炭，兩個場景對比鮮明，警示著人們要順應自然規律，否則只能自食惡果。

二、生態敘事形態的“神話”與“童話”

“神話是一種誕生于遠古時期的文化形態，它根植于民族文化的最底部，滋養著各個時期直至當下的文明發展。”中國神話根基深厚，以獨特的姿態屹立于世界文明的長河中，并伴隨著中華民族文化的發展不斷地釋放新的生命力。

中國動畫電影慣用中國元素，尤其是偏好取材于中國傳統神話故事。2016年上映的《大魚海棠》是生態神話的典型。這部影片雖然不是改編自傳統經典文學作品，但其內容主要圍繞“椿”“湫”“鯤”這三個人物。這三個人物均出自莊子的《逍遙游》。“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三個人物之間的關系微妙，關聯著深海盡頭的世界與人間，展現了人與自然的整體性。這部影片反映了人的家園意識對于拯救生態危機的重要意義。一個男孩為了救椿而落入深海死去，椿為了報恩，在自己的世界里偷偷地養著男孩的靈魂，使其成長為鯤并回歸大海。椿的這種做法是她家族中的禁忌，違背了神的世界的規律，帶來了種種無法挽回的自然災害。正如在現實生活中違背自然規律一樣，在現代化工業時代，人類無節制地開發自然資源，生活生產的進步嚴重污染了生態環境，這不僅破壞了生態平衡，同時也反噬著人類自身。“人與自然在人的實際生存中結緣，自然是人的實際生存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自然包含在‘此在’之中，而不是‘此在’之外。”我們人類與地球是共存共生的關系，自然生態的平衡需要全人類共同維護。人與自然的對立造成了生態的失衡，我們要有一定的家園意識，才能恢復地球的生態平衡，拯救我們生存的環境。

由于傳統文化的差異，與中國動畫電影不同，美國生態動畫電影慣用童話故事。“對于電影尤其是動畫電影來說, 藝術創作的本質問題就是想象力, 以及將這種想象力通過影像方式呈現出來的敘事能力,還有不可或缺的童心和童趣。”美國動畫用兒童視角改編經典童話故事，捕獲兒童的好奇心，激發兒童的想象力，用兒童的眼光探索世界萬物，尤其注重創作那些古老的原生態的童話故事，讓兒童觀眾更能近距離地接近自然生態，更早地建立自然生態觀。

改編自同名兒童文學作品的動畫電影《愛麗絲夢游仙境》（2010），可以說是原著的續集。離文學作品中的第一次仙境歷險已經過去了10年，19歲的妙齡少女愛麗絲在生日宴會上，被一位傲慢自大的富豪兒子當眾求婚，愛麗絲發覺自己不想要這樣的生活，無奈之下，她選擇了逃跑，并跟著一只兔子鉆進了一個洞，來到了“仙境”。影片將文學作品中文字所描述的仙境用影像的方式展現出來，觀眾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場場視覺盛宴，在這些光怪陸離、色彩斑斕的幻景背后，體現了人們想通過童話世界表達內心對現實生態烏托邦世界的期待。畫面中的奇思妙想令人陶醉其中，心馳神往。導演蒂姆·伯頓精心打造的這個精美的仙境世界正是人類想通過童話世界表達對自由生態的一種訴求。

三、生態敘事風格的“詩意化”與“理性化”

“‘詩意動畫’ 以含蓄雋永，意蘊綿長的敘事結構，表現對‘詩性’內涵的追求，以鏡頭流轉間情緒的抒發渲染意境，從而傳達作者的詩性情懷，并且以自由多樣的形式創新性地發展出獨屬于它的‘詩性’敘事結構。”很多中國動畫的敘事風格具有典型的“詩意化”特征,尤其是中國學派的水墨動畫，以虛實共生的意境和優雅靈動的畫面成就了中國動畫富有詩意化的意蘊。

國產水墨動畫短片《鹿鈴》（1982）是根據“白鹿洞書院”流傳的美麗傳說改編的。短片告訴我們萬物皆有靈性，向觀眾傳達了人與動物之間的親密和諧畫面與深厚的真摯情感。中國水墨畫的柔美細膩在這部影片中表現得淋漓盡致，每一幀水墨畫好像都在傾訴和交流著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美好，仿佛在這喧囂的城市生活中，我們來到了寧靜的大自然，回到兒時的美好時代，一切變得純潔，美不勝收。

與中國傳統的富有詩意化的水墨動畫短片不同，美國動畫短片注重在有限的時間內表達無限的哲思，以精練的手法把西方哲學、美學等藝術思潮帶入動畫的創作中。挖掘深層次的生態思想，注重生態思想傳播，把握生態敘事的整體意識，是美國生態動畫短片的特征。

美國文學史上重要的現實主義作家杰克·倫敦創作了許多關于生命與自然抗爭的小說。改編自他的同名短篇小說的動畫短片《生火》描寫了一個淘金者在嚴寒中行走，他不斷地與寒冷斗爭，最終還是抵御不住寒冷而凍死的故事。淘金者唯一的伴侶——狗，雖然沒有現代文明的先進設備，卻用自己本能的天性和智慧對抗著淘金者愚昧的理性，成為這場殘酷競爭的存活者。與《生火》中的那個一意孤行的旅行者一樣，現代人類無所畏懼地要向前、再向前，發展、再發展，結果把支持人類生命的整個生態系統破壞到崩潰的邊緣。通過《生火》，杰克·倫敦對人類提出了批判和警告，告誡人們萬不可違背自然規律。在工業化時代，生態危機日益嚴重，若人類不想受到自然的懲罰與反噬，就必須以謙卑的態度審慎地面對自然規律。只有了解自然、敬畏自然、順應自然，人類文明才能得以延續和發展。

四、結語

隨著世界動畫電影的不斷發展，生態動畫也展現出多元化的創作風格，表現出更大的敘事價值。國產生態動畫在敘事方面上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只要未來的國產動畫不斷地汲取他國生態動畫的優勢，打開思路、推陳出新，在生態敘事上擺脫潛在的禁錮，繼承并發揚中國特色，就能探索出適合中國動畫電影的發展道路，在世界動畫電影的舞臺上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