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故事·神話：評《流浪貓鮑勃》

王永江

(1.安陽工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0；2.河南大學 外語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流浪貓鮑勃》是一部傳記電影，此片由英國詹姆斯·鮑文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導演是羅杰·斯波蒂伍德。該片于2016年11月3日在英國首映；2018年11月2日在我國內地上映。影片呈現一位流落街頭、窮困潦倒的倫敦賣唱藝人詹姆斯。他因父母離異而受打擊，染上毒癮，后來醒悟并努力戒毒；在困境中他偶遇并收養了一只流浪貓，從此他們相依賣唱、賣報為生。有貓咪陪伴，在父親、戀人及社會愛心人士的支持與幫助下，他成功戒毒，并將自己的經歷著成書。該書一出版即成為暢銷書，他從此痛改前非并走上做社會公益的道路。這部電影整體而論，風格平易，故事感人。本文從影像、故事與神話三方面分析該片的成功之處。

一、視聽沖擊的影像

光線與色彩的合理搭配。影片中光線與色彩得到合理利用，與影片情節相協調。“創作者通常會在光線運用上確立一種用光的基調”，也“必須首先根據不同的色調的價值(如黑與白)和心理與戲劇含義(冷色和暖色)去運用色彩”。影片中充滿正能量、比較愉悅的場景，光線充足，色彩明艷：如詹姆斯成功戒毒向瓦爾道謝、向父親認錯、向女友報喜，新書發布會。負能量橫溢、傷感時刻，光照昏暗，色彩慘淡：如詹姆斯在垃圾箱中翻尋食物、因停唱生活陷入困境、停藥戒毒，巴茲因吸毒致死等場景。

矛盾沖突的場景。電影開頭詹姆斯衣衫襤褸，坐在考文特花園市場旁邊，彈著吉他，唱著優美的歌曲，贊美自己與周圍的一切，但是路人匆匆，少有關注，流浪街頭的賣藝人與陽光歌曲形成強烈的反差；父子情深，有什么樣的隔閡可導致父親不愿認兒子，此景令人嘆息；詹姆斯因違反禁令賣唱，引發情侶之間的街頭爭吵，富含多少愛恨情仇；主人公與貓共同獻藝的溫馨場面，令觀眾感到不可思議。

音樂與故事情節相融。影片的主人公以賣唱為生，迫不得已情況下才轉為他行，所以歌唱在電影中占據了極為重要的分量，遠遠超出一般電影作品。通常認為電影音樂是配角，服務于影片的敘事，起到“烘托氣氛、預示劇情；表示劇中人物的心理；提高對觀眾的感染力；與旁白或特定場景配合，創造意境”等作用。倪靜、李永云認為服務于電影是電影音樂實現自身審美價值的前提。但是此片中的歌唱是主角，音樂曲目達到19處之多，貫穿于整部影片，音樂與故事相融，互相引發，組成故事主體。

二、體現和諧的浪子回頭故事

“和諧”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要求之一，此語源自我國傳統文獻。“和”《說文》釋為：“相應也。”“和諧”《詞源》釋為：“協調。”《左傳》有言：“如樂之和，無所不諧”。整部影片表現了主人公的各種關聯從不和諧趨向和諧，其體現在如下四個方面。

(一)人與動物和諧

主人公在垃圾箱中翻找食物時一只大老鼠出現，他不打擾覓食的老鼠。鼠與主人公都處境惡劣，不得飽食，他們有相互憐憫的成分，因此人與動物相處的第一場景便展現了和諧景觀，為后續的和諧做好了鋪墊。

詹姆斯入住瓦爾醫生幫其獲得的免費公寓，流浪貓鮑勃為了覓食，通過窗戶進入了房間。詹姆斯盡其所有，盛情款待到訪的不速之客。為打發時光，主人公彈奏吉他并歌唱，小貓靜待在一旁，似乎能夠聽懂；詹姆斯入睡后，貓跳上床守候其旁，多么和諧的人與動物為友的場景！詹姆斯幫鮑勃尋找主人未果，放走它，可它受傷后，重新回到其住處。為再次尋找鮑勃主人，他結識鄰居女孩貝蒂。她幫詹姆斯為鮑勃處理傷口，并建議去獸醫院進一步治療。詹姆斯裹著貓去獸醫院，取藥時，詹姆斯竟用其生活費為貓咪買藥。詹姆斯給貓喂藥，費心盡力，手被咬傷也不足惜。詹姆斯這種動物優先，自己生活第二的做法，再次展現人與動物的和諧。他們合作賣唱期間，一位老婦人圣誕節前夕送給鮑勃兩聽罐頭與一條圍巾；她懷念自己曾有的一只貓，其言行充分體現了她與動物的和諧關系。主人公貝蒂參與釋放農場動物的活動，其本人是素食主義者，貝蒂與動物也處于和諧之中。

(二)親情之和諧

詹姆斯因父母離異受到打擊，自我放縱，染上毒癮，從此露宿街頭，賣唱為生。其母親自始至終在影片中沒有出現，與瓦爾醫生談話時僅提到而已。他的父親與繼母是電影中的主要親情對象。詹姆斯的親情關系從整部影片的發展脈絡來觀，是從極端不和諧走向充分和諧。詹姆斯與父親、繼母在影片中共有四次相聚場景。

首次是詹姆斯在街頭賣唱，遭到驅逐，偶遇剛購過物的父親。他與父親打招呼，談到其正在戒毒。面對兒子，父親備感尷尬與無地自容。此時繼母到來，催促其父趕快離開。父親偷偷地掏出一張紙幣遞給詹姆斯。首次與家人相會，不和諧中隱藏著和諧的因子。第二次相會是在新年。詹姆斯按照父親所說新年時來到他家。他帶著鮑勃，攜帶一瓶葡萄酒當作禮物。他敲門，父親打開門發現是詹姆斯，雖感到吃驚，但也讓其進入房間。兩個少不更事的妹妹看到他帶著貓，開始大吵大叫。鮑勃突然躥出，蹬翻了花瓶，又弄倒了圣誕樹，引來繼母的指責與父親的不悅。離開時一個對貓過敏的妹妹想觸摸一下鮑勃，這是此次相聚中的溫存之處。第三次與父親相會是詹姆斯成功戒毒之后，他向其道歉。父子兩人站在門外敞開心扉進行暢談。詹姆斯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深刻反省，父親表示他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兒子，并從錢包中取出詹姆斯小時候的相片，此時詹姆斯徹底理解了父愛的深沉與厚重。這次會面，父子冰釋前嫌，親情從矛盾走向和諧。第四次相聚發生在詹姆斯的新書發售與讀者的見面會上。他的父親與繼母雙雙到場，他們從最初拋棄、冷落墮落的兒子，過渡到為其成功鼓掌、站臺。親情的和諧在此場合達到極致。

(三)愛情之和諧

詹姆斯與貝蒂的戀情歷經最初的和諧、深入了解的不和諧與更深了解的和諧，符合事件螺旋向前發展的規律。對于他們的愛情故事，流浪貓鮑勃起著紅娘與見證人的作用。詹姆斯前往瓦爾醫生幫他申請的公寓，與牽著一群狗做獸醫院志愿者的貝蒂有了一面之緣。流浪貓鮑勃受傷后，詹姆斯試圖繼續尋找貓的主人，這時正好遇到剛回到住處的貝蒂。她邀請詹姆斯進入其住所處理貓的傷口。詹姆斯不熟悉動物習性，即使被咬傷也沒能給貓喂藥，多虧貝蒂的專業相助，才得以成功。在他們戀情的發展初期，鮑勃起到了中介作用。貝蒂明確表示個人反對癮君子，詹姆斯隱瞞事實，說自己是未被發現的音樂家。一天，詹姆斯肩托鮑勃，遇到貝蒂，要請其吃飯。貝蒂表示自己做飯兩人共享，詹姆斯對鮑勃說這像約會。圣誕節時他們裝點圣誕樹，互贈禮物、共度節日，一起唱歌。所有場合，鮑勃都是見證者。詹姆斯賣唱引起騷亂，被拘禁并禁止賣唱六個月，保釋后到藥店拿戒毒藥，恰好被貝蒂看到。她發現詹姆斯隱瞞實情，兩人關系出現緊張。為了謀生，詹姆斯帶著鮑勃開始賣報，因銷售矛盾其又被禁止賣報。實在沒有生活來源，詹姆斯違法去賣唱，被貝蒂發現，她發火時透露自己愛上他，兩人戀情又出現轉機。終于熬過禁令，詹姆斯戒毒也進入最后階段；他成功戒毒后登門道謝，發現貝蒂要搬家，但其留下電話與住址。新書發布會上，貝蒂如愿出現，兩人深度和諧關系出現。詹姆斯與貝蒂的戀情可謂一波三折，但整體逐步走向和諧。

(四)社會關愛之和諧

社會對詹姆斯的關愛整體表現為和諧，其間伴有少量沖突。瓦爾醫生是社會關愛的典型代表，是詹姆斯的戒毒顧問。詹姆斯戒毒過程中又吸毒，瓦爾極度失望，但還是對他充滿信心，傾聽其唱歌。她通過努力為其成功申請到福利公寓，使其擁有了固定住所。她給詹姆斯買生活必需品，對其進行各種戒毒教育與鼓勵，教他如何控制情感，告誡他未成功戒毒不宜發展愛情。詹姆斯賣唱，引起麻煩，被關警局，是瓦爾醫生去把他保釋出來。詹姆斯的整個戒毒過程，瓦爾的付出無法言表。

詹姆斯謀生手段就是賣唱與賣報，如果沒有諸如老婦人、路人的捧場，他一天也無法生存。沒有記者、書商的關心與幫助，詹姆斯也不可能因出書而成名并走上公益道路。詹姆斯本人也體現了對社會的關愛。他自身生活沒有固定經濟來源，當朋友巴茲求助時，他仍然伸出了援手。巴茲吸毒過量，暈死街頭，詹姆斯大聲呼救、貝蒂做人工呼吸，其他人也參與了救援。雖然影片故事中也有不和諧的因素，但這些與主流的和諧因素形成鮮明對比，更加彰顯社會關愛以和諧為主流。

三、深層結構之英雄神話

神話原型作為電影的深層結構蘊含于影片之影像與故事中，不易被覺察，它具有程式化的一面。趙嵐認為電影是“意識形態神話”；陳曉云將神話視為電影的“深層結構”。弗萊認為有文學三種神話結構和原型象征：第一種是“未經置換變形的神話,一般描寫神明或惡魔”。第二種是“傳奇的(浪漫的)，是不明顯的神話模式，講述與人類關系更密切的世界”。第三種傾向是“現實主義”，其強調內容和表現而不關注故事的外在形式。后兩種形態是神話原型的自然發展的變體，傳奇與寫實模式逐漸遠離原生神話，傳奇中的人物由神轉變成人，而寫實模式無論內容與形式都變成了人之生活，其神話本質進一步隱蔽。

在科技革命的推動下，現代社會生活節奏越來越快，高昂的房價，競爭激烈的職場，各種壓力隨著城市化的進程不斷出現，人們在重重的壓力之下頑強地生活，可以說大多數成年人沒有輕松二字可言。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有釋放壓力的內在需求，需要把內心的苦悶清洗，才能更好地生存。電影通過虛構或真實的故事幫助人們完成實際生活中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通過塑造的英雄形象，讓人把內心狂亂的“本我”(ID)通過觀看電影得到釋放。陳曉云說：“動作片正是通過對英雄的塑造，在沒有英雄的時代里滿足了人們潛意識中對偶像的期盼、崇拜和召喚的心理。”豈止動作片如此，以主人公努力改變現狀的勵志影片也大多如此。《流浪貓鮑勃》有其原型人物，是寫實電影。主人公詹姆斯就具有英雄本質，他父母離異而自我墮落以致吸毒，臨近死亡邊緣，已到窮途末路。“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他強烈的求生本能，對愛情的向往促使其自控力覺醒并得到外力的幫助，成功擺脫毒癮并出書。一個浪子歷經磨難、華麗轉身，成為作家并投身公益，成為別人尊敬的先生。面臨多方壓力的普通觀眾，其感同身受，自身也渴望能夠逆襲，生活從此而煥然一新，此乃該影片的深層英雄神話及其引領與召喚功能。

影片《流浪貓鮑勃》通過強烈視聽沖擊的影像，深層的神話英雄原型，講述了主人公走向和諧的感人故事。電影中諸多人物與動物之間表現出一種和諧關系；詹姆斯的親情經歷了微帶溫暖的遺棄、親情崩潰、再度復原，到完全和諧的過程。他的愛情也經歷缺乏了解的美好、較深了解的沖突、至深了解的和諧。社會對詹姆斯的關愛有不和諧成分、最后以和諧告終。影片結尾是皆大歡喜的浪子回頭，各種不和諧因素全部煙消云散，充滿希望的未來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