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理性視域下網絡訪談節目的話語建構——以騰訊網《和陌生人說話》為例

□ 劉賽男

網絡視頻已經成為互聯網行業重要的產業領域。中國互聯網研究中心（CNNIC）發布的《第4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9.27億，較2020年3月增長7633萬，占網民整體的93.7%。騰訊自2017年推出《和陌生人說話》網絡訪談欄目，節目關注發生在普通人身上的命運起落，以小人物的故事為切口，描繪變化的社會現實。該欄目收到了良好的市場反饋，同時也呈現出網絡媒介產品在公共空間發展“交往理性”的諸多可能。

《和陌生人說話》的話語產制

《和陌生人說話》的話題選擇。選題是關乎節目廣度與深度的關鍵因素。根據對26期節目的內容分析，《和陌生人說話》的話題選擇分類如下：在26期節目中，以個人人生成長為主題的選題占41.2%；以人物情感關系為主題的選題占23.5%；以反映社會少數群體生存狀況為主題的選題占17.6%；以解讀某種社會現象和社會心態為主題的選題占11.8%；以弘揚社會道德為主題的選題占5.9%。節目的話題選擇傾向是人本主義的，較多展現市井生活中平凡人的生活狀態和情感經歷。節目也關注邊緣、弱勢的少數群體，甚至是具有爭議的人物。節目秉持著平等包容的價值觀，敢于接受和展示現實的復雜和人性的多樣，并且節目善于將個體的生存境遇延伸成具有公共性的普遍議題，在個體與群體之間搭建聯系，使得話題能夠觸發情感、引人思索。

《和陌生人說話》的話語主體選擇。通過內容分析可以初步了解《和陌生人說話》節目談訪談對象的基本狀況：一是訪談對象的年齡分布情況，按照世界衛生組織最新的年齡分段統計，《和陌生人說話》的26期節目樣本的35個主要受訪者中，青年話語主體占比約61.5%，中年比例約23.1%，老年人占比約15.4%，可見節目在話語主體選擇的年齡考慮上有一定的失衡。

二是話語主體的性別分布情況，節目的35個主要受訪者中，男性占比約80.8%，女性占比約19.2%。參考國家統計局2020年中國大陸的男女比例數據，這意味著節目缺乏一定的性別敏感意識，將女性置于相對邊緣的位置。

三是話語主體的社會階層分布情況，35名受訪者階層均出于社會結構的中下層，甚至是某種程度上具有爭議的邊緣人，這與欄目“關注平凡人的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以普遍人性連接孤獨的現代人”的節目宗旨和定位高度相符。

總體上來說，節目的主題與受訪主體的選擇與節目定位較為契合，因此能夠引起大多數人的情感共鳴，為形成互動良好的話語空間提供了基礎。

《和陌生人說話》主持人的話語生產。除受訪者之外，主持人同樣是具有關鍵作用的話語生產者。節目中，主持人陳曉楠的語言自然隨性，但又具有古典式的克制。她的話語沒有喧賓奪主的氣勢，沒有居高臨下的俯瞰意味。在追問和描述自己的感觸時，她以近乎一張白紙的單純去探索對話者心中的空間，并以強大的共情能力體會到談話者幽微的心理感受。她包容多樣復雜的存在，不以道德的標準對訪談對象質問與駁斥，獨立而理性，包容但不迎合。

從整體上看，陳曉楠重構了與訪談對象的關系鏈條，與受訪者形成了融洽的互動，營造了自由的話語空間，也讓受眾實現感性的到場，在節目中找到價值的共鳴。

《和陌生人說話》的話語呈現

《和陌生人說話》的場景設計。場景設計是塑造人物和奠定呈現風格基調的關鍵環境。《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在狹小的錄播室中完成，錄制背景是極簡的純色背景墻，道具是兩把顏色素凈的椅子，兩位對話者近距離對坐，面對面交流。

極簡自然的場景將對話者與觀眾的注意力更大程度集中在對話本身。極簡的場景風格奠定了節目質樸真誠的表達基調，使節目更具風格化。另外，相比有觀眾實地觀看的訪談節目，封閉簡單的對話情景一定程度消弭了公共與私人的區分，能夠更大程度地使得受訪者深入細致地描述自己的經歷與體會，為真實、具有批判性的個人思考的產生留下了空間。

《和陌生人說話》的鏡頭景別。《和陌生人說話》節目拍攝鏡頭多為固定鏡頭，景別為中近景，觀眾可以清楚地看到受訪者的頭部到胸部，細微的表情和動作盡收眼底。獨特的拍攝方式拉近了受訪者與受眾的距離，觀眾在移動終端可以觀察到對話人物姿態與神情的細微變化，與談話者產生幽微的情感共振。除談話的鏡頭外，節目中會穿插與采訪對象相關的生活情景和面部特寫，將事件的沖突以及人物的情感掙扎以精簡的鏡頭呈現出來，進一步補充敘事、傳達情緒，深化主題，提升了節目的感染力。

《和陌生人說話》的敘事手段。《和陌生人說話》在敘事手段上，主要包含以下三個特點：一是“素人”快訪補充信息。節目根據人物專訪中被訪者的經歷設置一個話題，就該話題進行“素人快訪”。“素人快訪”一方面使話題的敘事更加豐富，具有層次感；另一方面，它被放置在人物專訪之前或結尾，在較短的時間表現更為豐富的內容，增強了節目的張力和黏性。

二是用視覺影像拓展敘事空間。《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在人物敘事之余穿插被訪者現實生活中有關的場景片段以及人物特寫，以此來補充敘事細節、塑造人物形象、傳達人物心情。這種方式延伸了敘事，拓展了專訪中敘事空間。

三是以音樂烘托氛圍，促進敘事。《和陌生人說話》節目根據話題類型、人物性格與人物心情的差異配以相契合的音樂，營造節目氣氛，促進敘事發展，引發觀眾的共鳴。

交往理性視域下網絡訪談節目的發展路徑

網絡訪談節目是社會交往行動的一部分，對開拓社會大眾的共同意義空間，形成社會共識，彌合階層、種族、性別、代際間隔閡有著重要的作用。

《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對建構交往理性的探索與不足。哈貝馬斯提倡的交往理性是隱含在人類言語結構中并能夠由所有能言談者共享的理性，它作為一個致力于促進平等的交往范式和提倡主體間性的互動模式，給當前的互聯網媒介公共產品的發展提供了理論指導。

《和陌生人說話》節目作為公共媒體產品，在構建交往理性上做出了一定的探索。節目以其包容的交往態度、公共性的交往議題、富有表現力的交往技巧，構建了良好的交往空間。首先，交往理性的提出基于復雜多樣的社會交往，《和陌生人說話》節目通過對不同社會問題、現象的關注與詮釋展示了社會交往行動的豐富側面；其次，交往理性的構建指向對不同社會群體與個體的關切，節目囊括了年齡、性別、社會背景、社會階層各異的訪問對象，為交往理性的建構提供了更多的行動主體。再次，交往理性秉持著與個體建立平等關系的原則，《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尊重不同背景受訪者的經歷與價值取向，打開了更多的深度交流的話語契機，談話雙方互為主體進行價值協商，實現對人的價值理性的關懷。

但節目在拓展交往理性空間的深度與廣度上仍有待擴大。其一，訪談對象的年齡比例一定程度失衡，對青少年、老年人群體的關注不足；其二，節目的性別敏感意識欠缺，受訪者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女性話語缺位。

交往理性視域下網絡訪談節目的創新路徑。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總結出網絡訪談節目拓展交往理性的創新策略。

一是明確節目人本主義的價值取向。訪談類節目應尊重每一位受訪者，對受訪者的人生經歷、情感世界給予高包容度的接納，營造寬松的交往空間，使得真實自然的話語在自由平等的環境中產生。

二是著力公共議題的討論。在訪談對象的個人經驗與社會公共議題之間架設橋梁，通過個人故事將更具有公共性的議題挖掘出來，形成社會議題在媒體公共領域的討論，延伸交往理性的存在空間。

三是平衡話語權。《和陌生人說話》節目在年齡與性別的話語權分布上有較大的偏向。首先，節目對中老年群體的關注較少，因此節目需在受訪者年齡分布上做出進一步的平衡。其次，節目的性別敏感意識不足，造成女性話語視角缺失，未能承擔起通過媒介改善社會性別平等的責任，縮限了交往行動的發展畛域。因此，平衡話語權應該成為致力于在拓展交往理性有所作為的媒介公共產品的考慮要素。

四是依據節目定位優化表現形式。《和陌生人說話》節目用簡單質樸的場景、深蘊悠長的鏡頭、精致明晰的敘事使得節目的主題與形式相互呼應，增強了交往理性的拓展效果。因此根據節目定位優化表現形式是媒介產品彰顯公共價值的重要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