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音樂哲學思想與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之對比研究
——以《詩經》《荷馬史詩》為例

高 磊

（太原學院 山西 太原 030032）

先秦時期，中國出現了歷史上的第一次文化高峰；與此同時，整個歐洲大陸也被古希臘文明的光環照耀。東方和西方高度發達和璀璨的文明相隔千山萬水卻各自熠熠生輝。這一時期，出現了許多偉大的哲學家、科學家、政治家等。這一時期東西方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音樂等思想分別對后世的中國和歐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詩經》和《荷馬史詩》簡介

先秦時期出現了中國歷史上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詩經》收錄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公元前11 世紀至公元前6 世紀）的詩歌，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詩經》中有許多農事詩、婚戀愛情詩、歌功頌德詩和戰爭徭役詩，這些詩歌集中反映了當時勞動人民生產、生活和社會政治經濟的情況。

與此同時，西方也誕生了《荷馬史詩》。《荷馬史詩》由詩人荷馬根據民間流傳的短歌綜合編寫而成，包括兩部長篇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荷馬史詩》全面生動地反映了當時古希臘的社會形態、思想觀念、宗教活動、田園勞作、體育活動、家庭生活、風俗禮儀等。

二、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與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思維模式之比較

（一）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的思維模式

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具有“天人合一”的思維模式。先秦時期，以農業經濟為主的中華民族與自然保持著和諧的關系，道法自然，順應自然，感恩自然。《詩經·國風·豳風·七月》是《詩經》中一首關于農事的詩歌。從詩中能夠看出先秦古人在安排四季的農事活動時，逐步掌握自然的規律，從而順應自然，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詩經·國風·豳風·七月》部分詩句如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馌彼南畝，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愛求柔桑。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蠶月條桑，取彼斧斨，以伐遠揚，猗彼女桑。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

（二）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的思維模式

與先秦時期“天人合一”的音樂哲學思想不同，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更像是一種“天人對立”的思維模式。他們的哲學思想主要體現人主動征服、改造和戰勝自然。比如《荷馬史詩》中最著名和最突出的三個代表人物阿喀琉斯、赫克托爾和奧德修斯。他們驍勇善戰、奮不顧身，是戰場上的英雄。他們敢于同神抗爭，這充分體現了古希臘人熱愛生活和積極進取的精神。

三、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與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功能之比較

（一）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的功能

1.政治功能

《詩經》的政治功能在先秦時期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外交賦詩。由于社會政局發生變化，諸侯國的交往日漸頻繁，這一時期出現了外交賦詩的現象。賓主雙方借賦詩稱頌和贊美對方，表達謀求友誼的政治愿望，或者通過賦詩來了解他國的政情民意。第二，評判政治人物的標準和統治者的倫理準則。一些開明的統治者會用《詩經》指導自己的政治實踐，也會用《詩經》中的詩句批評政治人物不合時宜的舉動。第三，諷諫的功能。如《詩經·國風·魏風·碩鼠》這首詩，作者揭露與諷刺了統治階級貪得無厭、橫征暴斂的行為。

《詩經·國風·魏風·碩鼠》部分詩句如下：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愛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愛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2.教化功能

詩歌的教化作用是詩歌政治功能的重要體現。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統治者將詩歌作為教育感化黎民百姓的重要手段，利用詩歌對黎民百姓進行風俗教化和德治感化，使他們安于被統治的地位。這是統治者為維護統治地位而慣用的手段。因此，詩歌教化黎民的政治功能得到了后世統治者的青睞。這也是詩歌得以發展的重要政治保障。

（二）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的功能

1.教育功能

古希臘的音樂教育功能和中國先秦時期的音樂教化功能相似。比如，《荷馬史詩》的教育功能體現在閱讀書寫法律科學等方面的智育教育，崇勇尚武的競技體育教育，歌舞唱跳彈奏繪畫等方面的藝術教育，推崇智慧勇敢堅毅的德育教育。它的德智體藝的教育功能有利于培養公民的集體主義榮譽感和責任感，倡導公民追求智慧、勇敢、頑強、剛毅的英雄主義品質，同時培養公民肯定自我、張揚個性、追求卓越的人文主義價值觀。

2.治療功能

早在數千年前的原始社會，人類便有用音樂去治愈某些疾病的論述和實踐。不論是先秦古人還是古希臘哲人都提出過相關的論述，但是在西方社會，音樂哲學思想的治療功能發展得較早并且有較好的效果。《伊利亞特》中，神箭手菲羅克忒忒斯被毒蛇咬傷，因而被丟在島上自生自滅。在特洛伊戰爭中，奧德修斯返回島嶼請他出山。雙方歷經波折最終達成和解。一個關于諒解和合作的主題顯然有著深廣的意義和治愈的功能。又如，《荷馬史詩》中記載，西西弗斯因得罪眾神而被懲罰每日搬巨石，關于苦難與救贖的主題也能打動人心。

四、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與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審美之比較

（一）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的審美

《詩經》審美特征主要體現在韻律美和意境美上。《詩經》的句式，以四言為主，節奏鮮明而略顯短促，且形式多為重章疊句，便于圍繞同一旋律反復詠唱，增強語言的表意效果，體現出強烈的韻律美。如《詩經·國風·邶風·綠衣》，哀悼亡妻的相思悲痛在重章疊句中層層遞進，步步升華。《詩經》還通過描寫人物、風景、日常瑣碎的具體事物等營造氛圍，體現意境美。如《詩經·國風·秦風·蒹葭》對在水一方的伊人的描述，亦真亦幻，意境感十足。青青的蘆葦，白茫茫的露水，一位佳人若隱若現地出現在水中。

《詩經·國風·邶風·綠衣》部分詩句如下：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詩經·國風·秦風·蒹葭》部分詩句如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二）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的審美

先秦時期音樂哲學的審美更偏重韻律、意境，偏重于虛實結合以及個人感官的感受，給欣賞者以更多想象的空間。古希臘音樂哲學的審美更偏重于物化的表現和具體的感受，更加寫實和理性。古希臘時期音樂美學總體上可以用“模仿論”來概括，從數學中探討音樂美的畢達哥拉斯，用美的音樂教育人的柏拉圖以及提出情感論的亞里士多德為“模仿論”的代表人物。這一時期的古希臘音樂和其他藝術強調模仿自然具象，這表現在追求寫實的情感，即人能感覺到的、現實存在的情感。這是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與先秦時期音樂哲學思想在審美上的根本差異。如《荷馬史詩》中對人類中最美的少女瑙西卡婭的描述和贊美就體現了這一點。《伊利亞特》中對戰爭場面的描寫也體現了寫實性，真實還原了戰場上的血腥與野蠻，動人心魄，極富震撼力。

《荷馬史詩》中對瑙西卡婭的描述如下：

我從未親眼見過如此俊美的世人，

或男或女，我一看見你不由得心驚異。

我去過得洛斯，在阿波羅祭壇旁見到

一棵棕櫚的如此美麗的新生幼枝……

我一看見那棕櫚，心中驚愕不已，

從未有如此美麗的樹木生長于大地。

姑娘啊，我一見你也如此愕然驚詫。

《伊利亞特》中對戰爭的描述片段如下：

“……他利落地倒下，槍還扎在心臟處，

槍桿隨著還在跳動的心臟顫抖……”

“……莫諾提奧爾特不甘示弱，

砍中了他的腦門，腦殼劈為兩半，

兩顆血淋淋的眼珠落在他腳下的塵埃里，

身體晃悠悠地倒下……”

先秦音樂和古希臘音樂作為東西方音樂的源頭，對東西方音樂文化的發展起著重要的推動作用。對比東方先秦音樂哲學思想和西方古希臘音樂哲學思想，研究其在思維模式、功能以及審美方面的異同具有重要意義。在全球化的發展趨勢下，我們應當用新的視角，客觀地看待世界，發掘中西方音樂文化各自的優勢，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注重推廣，加強借鑒，更好地繼承和弘揚中國傳統音樂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