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含黃精成方用藥規律與臨床應用探析

閆 起,周忠光,姜 北,梁 華,李澤光,趙福紅,鄭時嘉,楊 波

(1.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2.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3.天問山農業綜合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黑龍江 哈爾濱 150323)

黃精為百合科植物滇黃精、黃精或多花黃精的干燥根莖[1]，又名龍銜、仙人余糧、氣精、黃芝、野仙姜、垂珠等[2-3]。宋代《日華子諸家本草》論曰：“黃精單服，九蒸九曝，食之駐顏斷谷”。《神仙芝草經》云：“黃精寬中益氣，使五臟調良，肌肉充盛，骨髓堅強，其力增倍，多年不老，顏色鮮明，發白更黑，齒落更生”。《五符經》云：“黃精獲天地淳精”，更被近代著名醫家高宗岳譽為“泰山四大名藥”之一。可見黃精是補氣陰，調五臟，充肌肉，堅骨髓，抗衰益壽之圣品。為使中成藥的質量標準規范化，衛生部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藥品標準——中藥成方制劑》，亦稱《中藥部頒標準》，共20冊，其中收錄了4052首方劑，是中醫藥的寶貴資源，更是臨床用藥的重要參考依據。因此借助科學的統計方法，對該標準中所載的方劑進行深入挖掘與分析，具有重要意義，既可以總結疾病的中醫藥治療規律，又有助于中藥新藥的開發與創新。本文以《中藥部頒標準》中所收錄的黃精復方為研究對象，探析藥物的運用規律、性味歸經以及主治病證等，對常用的配伍藥物進行歸類，為中藥黃精的臨床配伍應用提供理論依據。

1 資料與方法

1.1 文獻來源 《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藥品標準——中藥成方制劑》(《中藥部頒標準》)中所收載的，組方中明確有“黃精”的方劑共95首。

1.2 數據分析 將95首方劑錄入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 2.5)[4]系統，為保證數據錄入不出現差錯，由三人進行校對，探析其組方配伍規律。對所錄入的95首方劑進行統計學分析，依次點擊“四氣統計”“五味統計”“歸經統計”“頻次統計”“組方規律”“證候統計”“中醫疾病統計”模塊。得益于該平臺的科學數據挖掘方法，得出復方中所涉及藥物的“四氣”“五味”“歸經”“主治證候”“主治疾病”等結果，以及用藥頻次、藥物之間的關聯規則以及常用核心組合。

2 結 果

2.1 證候統計 見表1。點擊“統計報表”模塊內“基本信息統計”，對待分析的95首含黃精方劑的中醫證候進行統計，得到相關中醫證候 41 個，頻次≥3的證候有 14 個。

表1 含黃精方劑的證候頻次統計

2.2 疾病統計 見表2。點擊“統計報表”模塊內“基本信息統計”，對待分析的95首含黃精方劑的中醫疾病進行統計，得到相關中醫疾病 52 種，頻次≥5的疾病有 14 種。

表2 含黃精方劑的中醫疾病頻次統計

2.3 性味歸經 見表3、4。點擊“統計報表”模塊內“基本信息統計”，對待分析的95首含黃精方劑的四氣、五味、歸經進行統計。

表3 含黃精方劑中藥物四氣五味頻次統計

表4 含黃精方劑中藥物歸經頻次統計

2.4 用藥頻次 見表5。使用“數據分析”模塊中的“頻次統計”功能，對錄入的95首方劑進行分析，共涉及中藥 324 味，使用頻次≥10的藥物有 34 味。

表5 含黃精方劑中出現頻次≥10的中藥

2.5 基于關聯規則的組方規律分析

2.5.1 含黃精方劑的用藥高頻核心組合分析：見表6、7(圖 1)。基于軟件的“數據分析”模塊內“組方規律”分析功能，結合經驗判斷和不同參數提取出數據的預讀，設置支持度個數為 19(20%)，置信度為0.60，進行“用藥模式”分析，得出常用藥物組合。進一步對藥物組合進行“規則分析”，并將其關聯規則網絡化展示。

圖1 關聯規則網絡化展示

表6 含黃精方劑中支持度個數≥19的藥物組合

2.5.2 含黃精方劑核心藥物組合深度分析：見表6(圖2)。黃精核心藥物組合中選取有代表性的進行深入分析，探析藥物組合的用藥規律。黃精與補血藥聯用(黃精-當歸),與益精填髓藥聯用(黃精-熟地黃)或(黃精-何首烏)，與補氣藥聯用(黃精-黃芪)，與補陰藥聯用(黃精-枸杞子)等常用藥物組合不同支持度的網絡展示。

表7 含黃精方劑中藥物組合關聯規則(置信度>0.60)

圖2 常用藥物組合不同支持度網絡展示

2.6 黃精主治證候的用藥規律分析 見表1(圖3)。表中黃精主治中醫證候中選擇具有代表性者進行分析，下面以肝腎虧虛證、腎精虧虛證、氣血兩虛證為例進行對比分析。將支持度設置為30%、40%、50%，置信度設置為0.60，得到的常用藥物組合。

圖3 主治證候常用藥物組合不同支持度網絡展示

2.7 黃精主治疾病的用藥規律分析 見表2(圖4)。表中黃精主治中醫疾病中選擇具有代表性者進行分析，下面以健忘、虛勞為例進行對比分析。將支持度設置為30%、40%、50%，置信度設置為0.60，得到的常用藥物組合。

圖4 主治疾病常用藥物組合不同支持度網絡展示

3 討 論

對“四氣”進行分析，可以看出在含黃精方劑中，所占比例最多的是溫、平性藥物；而“五味”分析的結果，則是甘、苦、辛味為主。古語云：“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性溫之品可有溫中健運、補益虛損之功；性平之品不涼不溫，不寒不熱，效用平和。味甘之品可補、和、緩，使虛羸得補；味苦之藥可燥、可堅，使陰津得固；味辛之物能散、行、潤，使氣順血暢，精神和合。含黃精方劑多用甘溫、甘平之品，如黃精、熟地黃、何首烏、黃芪、枸杞子、當歸、山藥等，以使陰平陽秘，形神兼備[5]。

對藥物“歸經”進行分析，可見是以歸五臟經為最多，接近總歸經數的九成之多，排第一位的是腎經，肝、脾、肺、心經緊隨其后。機體生命活動由五臟所承載，五臟為中心，聯絡六腑，臟腑配合使機體的平衡狀態得以維持。如某一臟失其常度，久之則會傷及他臟，出現臟腑皆虛，導致精傷氣少，形衰神疲。腎乃“先天之本”，內寓元陰元陽[6]。所藏之精為“身之本也”，腎藏精，精化氣，精氣充盛則使機體正常生命活動得以維持。作為物質與功能的統一，腎之精氣，貫穿著人生長壯老已的始終，激發并調節機體的生理功能，使五臟六腑、形體官竅、精氣血津液等處于和諧狀態[7]。腎藏精，精生髓，髓養骨，使骨骼強健。腎精豐盈，濡養髓海，使聰慧伶俐，神采奕奕[8]。精血同源，彼此促進，精旺血足，則面色紅潤，須發烏黑。故腎所藏之精氣旺盛是人多增年壽的重要條件[9]。癸水乙木，同根同源，腎精肝血，休戚相關；封藏之本，主蟄；將軍之官，主泄；腎者主閉藏，肝者司疏泄；一藏一泄相反相成。腎為陰陽之本，主藏精，心為君主之官，主神明[10]。積精使神得全，神清使精得控。腎之精氣，不僅包含先天之精，更有賴于后天脾胃精氣之充養。腎屬水，肺屬金，金水相生，陰陽互資。可見，腎所藏之精，不只源于先天稟賦，更仰仗其他臟腑的供養。臟腑和諧，不失常度，氣化正常，腎中精氣則自然充足，使人精力旺盛，強志倍力，耳聰目明。隨著生命進程的推進，機體逐漸衰老，臟腑功能減弱，腎之精氣亦出現不足，導致形體官竅、神識意志皆出現衰退征象。所以機體的衰老，是五臟虛損的結果，而尤以腎虛為主[11]。通過對所錄入的95首方劑藥物歸經進行分析，可得出含黃精方劑是以腎經為主的五臟同調，契合衰老病機。如用當歸、白芍等柔肝；丹參、五味子等養心；山藥、甘草等健脾；人參、麥冬等補肺；黃精、菟絲子等益腎精；淫羊藿、鹿茸等助腎陽；熟地黃、何首烏、枸杞子等滋腎陰。

對藥物使用頻次進行分析，可以看出含黃精方劑主要以黃精、菟絲子、金櫻子補腎固精；以黃芪、山藥、甘草、黨參、白術、人參、紅參益氣；以熟地黃、何首烏、當歸、川芎養血；以淫羊藿、菟絲子、鹿茸、杜仲、補骨脂、狗脊助陽；以枸杞子、女貞子、白芍、麥冬、生地黃、桑椹、墨旱蓮滋陰；以五味子、遠志寧心益智；以紅參鼓舞陽氣、益氣以助生血；以丹參、生地黃涼血除煩；以茯苓、白術、陳皮、山楂、大棗調和中州，使后天健運，氣血化生源泉不竭。其中的34味中藥(使用頻次≥10)，是含黃精方劑的常用藥物。前10味依次是黃精、熟地黃、何首烏、黃芪、枸杞子、當歸、山藥、甘草、淫羊藿、菟絲子，乃含黃精方劑組方遣藥之核心。《本草綱目》言熟地：“填骨髓，長肌肉，生精血，補五臟內傷不足”。《開寶本草》載何首烏：“久服長筋骨，益精髓，延年不老”。《藥性論》言枸杞子“令人長壽”。《神農本草經》言菟絲子：“補不足，益氣力，肥健……久服明目，輕身延年”。可見上述高頻中藥所具有的補益、延年之效，自古以來就被醫家所認可。從組方用藥角度可以看出，諸多含黃精方劑針對的主要病機是：臟腑虛衰，氣血陰陽虧虛。通過關聯規則方法分析，顯示有20個固有組合，功能補氣生血，育陰壯陽，為含黃精方劑常用配伍組合。選取其中有代表性的進行深入分析，挖掘藥物組合的配伍規律。黃精味甘質潤，性平和，能健脾和胃，補心潤肺，固精填髓，強筋壯骨，充實肌肉，補五勞七傷，療諸損虛羸。熟地黃味甘、性溫，質潤能補，可益腎填精，滋陰補血，潤燥生津，為益腎柔肝之佳品。何首烏味苦甘澀，性微溫，能填精益髓，強筋壯力，充養血脈，烏黑須發，悅顏潤色，養肝益腎[12]。熟地較為滋膩，與何首烏相比，其補益精髓肝腎之功更著，但也更易滋膩礙胃。而何首烏則溫而不寒，滋而不膩，補而不滯，在滋補肝腎之時又不礙胃膩膈，更兼養血祛風之力，乃熟地所不具之功[13]。黃精熟地相伍，以短時急補，滋補肝腎之陰，養血益精填髓為宜。黃精首烏相配，以長服慢補，益氣和中，補肺胃陰津為宜。當歸稟天之溫氣，味甘而重，氣輕而辛，補中有動，行中有補，能和血補血，主治一切風，一切血，一切勞，使血氣各有所歸，為血中之圣藥。黃芪性溫味輕，能補益中土，溫養脾胃，內補中氣，中行營氣，使陽氣和利，氣血太和，分肉得溫，腠理得肥。當歸補血性動主走，是血中氣藥，以和血為主，充營有形之血。黃芪大補肺脾元氣而固護肌表，功在補氣而生血，急固無形之氣。黃精當歸相伍，益氣養陰和營，補益脾心肝陰血為宜。黃精黃芪相伍，補氣健脾，平補滋潤，益精壯骨，升補元氣之不足，補益肺脾腎陰精為宜[14]。枸杞子味甘性平，質軟多汁，功能填精補髓，滋養肝陰[15]，亮眼明目，更可助陽。菟絲子溫潤性平，功善平補肝腎，強腎固精。枸杞子與菟絲子均為陰陽平補之品。但前者滋陰之功勝于助陽，且補益作用較好；后者助陽之功勝于養陰。故前者歸入滋陰藥，后者歸入助陽藥。黃精、枸杞子相伍，補陰之中有助陽之力，重在滋補肝腎之陰[16]。黃精、菟絲子相伍，補氣之中具填精之功，重在填補腎中精氣。而黃精善補脾以培后天，枸杞子、菟絲子補腎以充先天，令后天與先天皆得其補，陰精陽氣皆得其充。相互配伍則使滋補之效更彰。

由疾病統計結果可以看出，含黃精方劑所涉及的疾病有52 種；以其中較有代表性的健忘、虛勞為例進行分析。選擇二者原因有三：第一兩者皆具有較高的出現頻率；第二《本草綱目》載黃精“補諸虛……填精髓”。《圣濟總錄》載：“常服黃精能助氣固精、補填丹田、活血駐顏、長生不老”。《名醫別錄》言黃精“主補中益氣，除風濕，安五臟。久服輕身延年不饑”[17]。第三，二者皆為衰老相關性疾病，屬于現代衰老學的研究范疇，可以為抗衰老研究提供支持。健忘是以遺忘，記憶力減退為主要表現的病證，又可稱為“善忘”[18]。健忘之發生多責之于心、脾、腎虛。其基本病機包括心腎不交、氣血兩虛、痰瘀閉阻、髓海失充等，導致心神失養，腦力衰減。臨床多以寧心益智，健脾益氣，補腎填髓立法[19]。虛勞包含諸多慢性虛損性病證，其基本病機可概括為元氣虧虛，精傷血少，以致臟腑虛衰，氣血虧虛，甚則陰陽兩虛[20]。其病因有先天不足，后天失于調攝，素體虛弱，病后失治誤治等[21]。由于“虛”的部位、性質之別，可出現多種表現，病證變化多端，具有纏綿難愈、諸虛不足的特點[22]。對治療健忘與虛勞常用藥物組合網絡進行分析，當支持度設置為40%時，清晰地體現出黃精治療健忘與虛勞的核心組合分別為(黃精、枸杞子、何首烏、熟地黃、茯苓、女貞子、遠志、黃芪、菟絲子、淫羊藿)與(黃精、枸杞子、黃芪、甘草、當歸、熟地黃、白術、黨參)，統觀兩組配伍均含有黃精、枸杞子、黃芪、熟地黃四藥。黃精、枸杞子之配伍可追溯至(二精丸《圣濟總錄》卷一九八[23]，功能助氣固精，保鎮丹田[24]，現臨床多用于補腎強身，防治遺精及陽痿，改善記憶等[25])，黃精、枸杞子均甘平質潤，具有補益精氣、滋養陰血之功，為滋補常用之品，二者相須為用，則滋補之力更強。人以精氣為本，精氣充沛，陰血自生。黃芪補氣升陽，健運中州；熟地黃養陰補血，益腎填精。健后天以養先天,補先天以助后天。四藥相伍，益氣、養血、滋陰、助陽。氣血陰陽并調，使陰平陽秘，精神乃至。所不同之處在于治療健忘組合多配伍女貞子、何首烏滋養陰血，補益腎精；茯苓、遠志寧心神，祛痰濁，開心竅，益神智，強知識；菟絲子、淫羊藿暖腎助陽，益精填髓[26]。而治虛勞組合則伍以當歸、黨參、白術、甘草，以和血脈、增氣力、運中焦。總觀健忘與虛勞，雖病因不同，但病機相似，故用藥亦相仿，體現了中醫學“異病同治”的思想。然而遣藥又同中有異，組方和而不群，又體現了“方之精，變也”之精髓[27]。

基于科學的統計方法，對黃精復方進行數據挖掘，分析得到一系列高頻藥物、常用藥對、核心組合、主治病證，揭示了含黃精方劑遣以不同藥物進行配伍組合，調和五臟以補腎為先，溫養氣血，陰陽并調，葆形毓神，契合衰老病機，為中藥黃精的組方配伍應用，以及現代抗衰老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亦為中藥新藥研發提供了有價值的組方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