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禮瓷的風格與政治意蘊研究

劉 瓊

（景德鎮陶瓷大學，景德鎮333403）

0 前 言

陶瓷文化根植于中國，中國是瓷器的故鄉，是世界范圍內陶瓷發展的根源所在。 早在夏商時期，中國就出現了原始瓷器，東漢時期生產出真正的瓷器。 瓷器之于中國人恰如衣食住行一般平常， 中國的土地上隨處可見燒瓷之地、制瓷之工匠。 宋朝的定、哥、汝、官、鈞五大名窯早已享譽海內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中國的瓷器都被西方貴族們追捧，擁有中國瓷器是榮耀的象征。 可以說，中國瓷器的對外輸出不僅引導了世界陶瓷工藝乃至經濟文化的發展， 甚至改變了世界部分地區的生活方式。

我國陶瓷燒造技藝千年傳承， 早已形成成熟的陶瓷生產模式。 陶瓷燒制過程因技術成熟相對可控，不容易受溫度、濕度、天氣等諸多外力影響，制作過程具有相對穩定性， 因此比較適合承接質量與產出穩定性要求極高的國禮。 不僅如此，由于陶瓷要經過高溫燒制，質地變得較為堅硬，如非磕碰很難被侵蝕變質，具有保存過程的穩定性，適合擔當需要作為紀念長期保存的國禮角色。 作為中國陶瓷文化的典型代表，景德鎮陶瓷技藝創制獨具巧思、陶瓷文化源遠流長，景德鎮也因此被稱為“世界瓷都”享譽中外。 新中國成立后，將陶瓷用作國禮就曾被郭沫若提議，他曾說：作為瓷器之國，新中國伊始，我們應該將新中國風貌昭彰展現，概括歸納既往好的經驗，進而在新時期創制出屬于新中國的國家用瓷與國禮瓷。 作為國家領導人走訪海外的重要禮品與專用瓷器， 國禮瓷的饋贈見證了在不同時期我國的外交形式與國情。

1 國禮瓷的政治敘事

建國初期， 連續的戰亂致使國內經濟形勢十分低迷， 如何使經濟開始穩步發展這一問題顯得迫在眉睫。 然而，中國此時僅靠自身基礎難以快速實現，于是國家領導人毛澤東在綜合分析各方面形勢后提出了“一邊倒”的外交政策作為建國初期外交的根本原則，即要倒向社會主義陣營，指出我國必須要倒向社會主義，沒有第二條路徑可選。 周恩來當時就我國外交兩大任務作出如下指示： 帝國主義對社會主義陣營充滿敵視， 因此我們社會主義國家也要與帝國主義對立，反對帝國主義；和平、人民民主、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陣營國家共同的期許與目標， 因此要與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建立良好同盟關系。 “一邊倒”的外交政策使得當時我國與蘇聯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國家迅速建立了良好關系， 不僅保證了成立之初我國的安全， 更是給后期我國快速發展經濟爭取了迫切需求的時間、技術與資金支持等，新中國與蘇聯牢固的同盟關系保證了新中國的安全。

1951 年，抗美援朝戰爭進入白熱化階段，有名的“瓷盤外交”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中共中央辦公廳根據毛主席的指示，以建國瓷廠為主，協同國內瓷業翹楚聯合創燒了一套“水滸故事瓷盤”。 這108 個瓷盤是根據“水滸傳”108 將的典故燒制成的，并且為了充分傳情達意專門附贈了由江西省委撰寫的七律序詩盤和“替天行道”楷書跋尾盤，注“中共江西省委贈”。 斯大林明白了毛澤東“替天行道”的訴求，給了中國很大程度的軍事援助。 此次的小小瓷盤國禮，在特殊的歷史節點帶給了國家巨大的助力與轉變，以“禮”贈友國的形式不動聲色地傳達了我們的國家之聲。

1992 年，正值中日邦交正常化二十周年之際，時任總書記的江澤民曾訪問日本。 當時送出的國禮瓷是“青花穿枝蓮紋溫酒爐”，這個溫酒爐是高白釉瓷，爐身飾以青花蓮紋，造型別致，十分清麗空靈、瑩潤雅致，爐身上部繪有“中日邦交正常化廿周年暨江澤民總書記訪問日本紀念”字樣。 中國自古認為纏枝蓮紋象征著永久、吉祥，這一陶瓷國禮也暗含了中國人民對于中日邦交長期友好的期待，十分有紀念意義。

2 國禮瓷的文化敘事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標志著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進入新階段，“和平與發展”成為時代主題。 我國領導人為給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營造新的良好環境， 與時俱進的決定采取經濟上改革、開放、搞活的方針，同時在外交政策與方針上也做出相應地重大調整。1978 年我國政府與日本政府達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鄧小平訪日，這是二戰后中國國家領導人首次正式訪日， 這次訪問不僅是為了加深兩國友好關系的“友好之旅”，更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舉辦前專門為求取經濟發展經驗的“取經之旅”。 鄧小平此次出訪曾饋贈給日本天皇的是“松鶴延年”七頭文具，這七頭文具是由陶藝大師孫新水繪制的紅官窯瓷品，作為從事釉下彩瓷研究的國寶級專家， 孫新水制瓷繪畫技藝十分深厚，作畫筆法柔和細膩，擅長畫飛禽走獸，20 世紀70 年代曾經多次承制中南海及人民大會堂等國家用瓷。

1979 年春，鄧小平啟程訪美，打開了塵封三十年的中美外交之門。 訪問中，鄧小平贈送美國總統卡特一件異常珍貴的國禮， 這件禮物就是景德鎮國瓷辦特別制作的青花國禮瓷瓶——“松鶴延年”。 “松鶴延年”是以松鶴為主畫面的青花瓷棒槌瓶，采用釉下青花的工藝技法繪制而成， 畫面為兩只松鶴佇立在橫臥的古松之上，有松鶴延年、萬古長青的吉祥之意，瓶口及下端輔以蕉葉紋、花卉紋、蓮瓣紋等，紋樣裝飾典雅大氣、富貴祥和，畫面線條工致細膩，青花發色艷麗，器型大氣厚重、工藝精美、色澤溫潤，堪稱國瓷珍品。 “松鶴延年”蘊涵了中華幾千年的瓷壇文化，代表著博大精深的中國藝術， 表達了鄧小平對美國總統卡特真摯的情誼和中國對世界友好往來、 友誼長存的吉祥祝福，是當之無愧的國瓷珍品，深受美國總統的喜愛，被稱為“吉祥國禮第一瓷”。

1982 年9 月，朝鮮領導人金日成訪華，在與擔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會見后互贈禮品紀念時，金日成看中了胡耀邦當時正在使用的陶瓷保溫杯，這個保溫杯是由景德鎮制作的， 上面繪有 “喜鵲登梅”圖案，由于這個水杯已經被胡耀邦使用，于是胡耀邦立即決定再專門制作200 只同款國禮瓷杯贈予金日成。 這批陶瓷茶杯造型十分精美，深受金日成喜愛， 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金日成一直在使用，“喜鵲登梅”也因此開始被朝鮮人民開始了解并喜愛。

3 多元復合的文化象征與國家形象展示

進入21 世紀以來，中國日益融入國際社會。全球化的進程中， 在外交國禮中充當重要角色的景德鎮瓷器制造也實現了由國有十大瓷廠到民營企業的轉變。 進入21 世紀，景德鎮瓷器發展越來越壯大，在高難度瓷器的技術上發展卓越， 景德鎮總體制瓷水平與瓷器生產能力不斷上升。 制瓷水平的提高與國際交往的增多， 促使景德鎮制瓷被用作國禮瓷數量大幅提升。 就數量上來說，據統計歷年來景德鎮承接的國禮瓷制作多達三百多批次， 占國家陶瓷國禮的90%以上， 甚至還有國家向景德鎮提出定制國禮瓷，這也是景德鎮瓷器高質量、高水平的證明。

2018 年5 月， 景德鎮接到我國駐柬埔寨王國大使館的一項特別任務， 設計訂制一款用于紀念中柬建交60 周年的外交禮品。 經雙方反復協商并請示外交方面的領導， 確認了研發一款高溫燒制的馬克杯為禮品，施以閑云居研制的青白釉和亞光色釉。 杯底則采用中文和柬文環環相抱、緊密結合、互為依托的視覺設計， 突出中柬建交六十周年紀念的主題。 杯身，雙面分別用24 K 純金花紙呈現原創設計的兩國地標建筑，金碧輝煌、大氣婉約。 設計、創意的巧妙和閑云居器物的精美， 讓這份外交禮品完美呈現兩國一甲子的深厚友誼。

4 新時期景德鎮與國禮瓷的良性互動

新時期的背景下，國際交往日益增多，各國之間國禮的饋贈需求也在增加。 國禮制作的高質量穩步生產供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中國作為制造大國，在工業生產方面有著悠久的歷史。 從“中國制造”到“中國創造”，是成千上萬的優秀匠人幾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拼搏得來的。 反觀景德鎮瓷器的發展歷程，千年瓷都曾一度蒙塵的歷史也在給我們一些反思， 杜重遠曾在《整理景德鎮陶瓷業計劃》中批評道：“勞力而不知勞心，分工而不知協作，視慣例如成法，嫉革新如寇仇；營業盡管蕭條，而組織一仍其舊；樣子盡管陳腐，而制法毫不更新；若曉以世界情形，國家厲害，更加對牛彈琴，癡人說夢。 ” 1914 年，中國現代教育家黃炎培曾在景德鎮調研， 當時也十分不認同已經衰敗的行業風氣：“景德鎮制瓷者，墨守成規不可改，擔心一經改良，手工技術竟被淘汰，而無啖飯，勢出于合群抵制之途，故遷地以避之。 ”由此可見，當時的景德鎮制瓷業因循守舊、急躁冒進、忽視質量等問題都是景德鎮陶瓷發展的致命短板。

新時代背景下的景德鎮， 作為中國手工業生產的典型代表地區之一，也迎來了巨大的挑戰與機遇。面對這一挑戰與機遇，景德鎮需要抓住歷史時機，從“職業教育”與“特色產業”兩方面著手，形成景德鎮與景德鎮國禮瓷的良性互動、共同發展。

（1）加強國禮瓷職業教育。 景德鎮國禮瓷代表著制瓷頂尖技藝， 因此組建一批由專業的高層次陶瓷藝術設計師、技藝精湛的陶瓷匠人、專業的運營人員組成的陶瓷生產“高精尖”團隊生產精品陶瓷十分必要。 景德鎮專業化的國禮瓷團隊需要系統的專業教育， 景德鎮本地所含的專業陶瓷學校的優勢能夠滿足這一需求， 同時景德鎮地區陶瓷類高校也可以在這一調整過程中得以發展。 而以國禮瓷這種高標準、嚴要求下畢業的學生在滿足國禮瓷生產需求的同時，亦能分散進入社會其它陶瓷領域，提高景德鎮陶瓷設計制作水平，提高景德鎮陶瓷行業競爭力；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如今， 中國及世界整體消費水平與消費能力都得到了大幅提高，消費觀念也發生了變化，高端瓷器品牌的出現能滿足追求更高品質的消費者的需要，打造“景德出品，必為精品”的良好市場氛圍，讓“高端”走近“大眾”，開創景德鎮陶瓷產業、文化產業及景德鎮整體經濟發展的新局面， 完成景德鎮與國禮瓷的相互促進。

（2）打造國禮瓷特色產業。 除打造行業精品外，應著力以國禮瓷外交為媒介來樹立城市新品牌，打造文化新名片。 開辦國禮瓷展、觀摩會、直播、公開課等多種形式，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時代在呼喚匠人精神的回歸，也在呼喚大國千年的文化自信。 外交部長王毅曾說， 景德鎮瓷器是我國傳統手工業的瑰寶與文化名片， 作為中華文化的象征在江西乃至中國歷久彌新、聞名天下。 景德鎮手工制陶瓷作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歷史悠久，以國禮瓷打造外交城市名片、中國名片， 可以讓更多人通過國禮瓷了解景德鎮國禮瓷背后的外交故事， 感知景德鎮特色陶瓷古城的魅力。

5 結 語

高品質的景德鎮陶瓷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作為國禮的任務， 展示國家形象的同時架起我國與世界溝通的橋梁，形成獨特的中國“瓷”魅力。 景德鎮瓷業的復興離不開我國綜合國力的強大， 景德鎮陶瓷在跟隨時代發展的同時， 也見證了習近平大國外交思想帶領下，我國的的確確探索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文化、中國氣派的大國外交之路。 景德鎮國禮瓷的發展增強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自信，用“硬”品質提高了中國的文化“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