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姑娘（上）

邢東，1972年生人，自2000年開始故事創作，先后在各級各類故事刊物發表作品300余篇。現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2011年，在由中國文聯、中國民協共同主辦的第十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評比中，中篇故事《五分鐘事件》獲得民間文學新故事創作獎。2014年被評為河北省“首批燕趙文化之星”，2015年創作的報告文學《一個村莊的精神圖騰》榮獲河北省委宣傳部“我們的中國夢———講好河北故事”征集活動一等獎和河北省首屆優秀網絡文化作品“五個一”評選一等獎，2016年參與編劇的微電影《歸來的翅膀》榮獲第六屆中國國際微電影節十佳公益片獎。

低空飛行是近年來興起的一項頂級休閑運動，人們駕駛著三角翼、動力傘在空中自由翱翔，體驗沖破云霧的刺激，感受放飛的自由。在一座航空飛行營地，發生了這樣一段故事……

一

趙爵今年四十歲，是航空營地的一名低空飛行教練，近幾年國內涌現出不少低空飛行高手，都是他的徒弟，算得上是個“老師傅”了。可就在不久前，這位“老師傅”卻遇到了一個讓他撓頭的學生。

一個月前，趙爵剛剛結束訓練，剛走出訓練場，一輛豪華小轎車停在了跟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從車上跳下來，幾步就跑到了他跟前，伸手攔住了他。趙爵愣了，他仔細端詳著這個女孩：只見她中等個子，皮膚白凈，臉上架著一副高檔墨鏡，身上穿著一套短款的牛仔服，顯得非常干練。再看那輛車，也是本地并不多見的限量版進口豪車，不用說，這準是哪個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

看到趙爵發愣，女孩微微一笑，說道：“趙教練好！我是您最新一期三角翼飛行員培訓班的學員，我叫楚燕！”

“楚燕？”趙爵一下想起來了。前天，營地飛行總監黃粱曾經跟他說過，新一期飛行培訓的學員里，有個叫楚燕的女孩。楚燕是北京人，北京開展低空飛行運動已經很長時間了，她為什么非要跑到這里學飛行呢？黃粱當時就提醒趙爵要注意這個小姑娘，趙爵很不以為然，沒想到第一次見面，趙爵就有了一種預感：這個小姑娘不太好教。

趙爵冷冷地問道：“我記得你這個班應該是明天才正式開課，你怎么今天就來了？”

“提前見識您這位大名鼎鼎的飛行教練唄！”楚燕笑嘻嘻地拿出一本雜志，遞給趙爵。趙爵接過來一看，是一本不知什么地方出的三流雜志，雜志封面上是他的頭像，頭像下是一行黑體大字：國際頂級低空飛行教練的坎坷情史。

“趙教練，你為什么在黃金年齡從部隊退役，轉行做低空飛行教練員？在很多女性低空飛行愛好者的心目中，您是神一樣的存在，但您的婚姻狀況一直是個謎，您能給我說說實際情況到底是怎樣的嗎？”楚燕連珠炮一樣地問了起來。

趙爵瞪大眼睛盯著楚燕，說道：“這些問題，都是從這本雜志里看到的吧？想不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楚燕使勁兒點了點頭，趙爵大步流星朝著旁邊的垃圾桶走過去。楚燕嚇了一跳，緊走幾步追上去，一把把雜志搶過來，貼在胸口上，說：“你上的可是這本雜志的頭條，你連看都不看就要扔掉，難不成這里面說的全是謊話？”

趙爵沖楚燕伸出四個手指：“只有四個字是對的。”

楚燕眼睛一亮：“坎坷情史？”趙爵一字一頓地說道：“國———際———頂———級！”說完，趙爵扭頭朝教練員休息室走去，氣得楚燕在原地一個勁兒地跺腳，她一直以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傲的人，沒想到在這個小地方，遇到了一個比她更傲的人！

再說趙爵，回到休息室，透過玻璃窗遠遠看著楚燕氣鼓鼓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當飛行教練這么多年，富家小姐他見得多了，她們來學習低空飛行，圖的就是一個新鮮，三分鐘的熱度！讓趙爵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這個楚燕就讓他大吃一驚……

第二天，新一期飛行訓練班開課了。剛拿到課本，班里的幾個男生就皺起了眉頭，原以為考飛行駕照和考汽車駕照差不多，懂得交通規則就行了，沒想到這課本上又是公式又是示意圖，簡直比高等數學卷子還要麻煩！

看到學員們有些不耐煩，趙爵使勁敲了敲黑板，他告訴大家：低空飛行雖然高度比不上運動飛機和大飛機，但也是在離地面幾米到近千米的空間里活動，空中看似沒有任何障礙，但也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突發氣流狀況，雖然各種飛行器保險系數都很高，可要是沒有一定的理論基礎和操作技能，光憑著一股子熱情，那是非常危險的，理論學習是第一步，學不好絕對不能碰飛行器！

聽了趙爵的話，大家都精神起來。趙爵講著講著，突然看到角落里有個學員在打瞌睡，定睛一看，原來是楚燕！趙爵“啪”地一下扔下教鞭，走到楚燕跟前，指了指教室門口說：“大小姐，如果不愿意學，可以離開，我安排黃總監給你退學費！”楚燕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嘴角帶著挑釁的意味說道：“對不起，趙教練，我昨晚睡得太晚了。不過您講的這些，我已經提前學會了，您放心，我能通過考試！”

好大的口氣！趙爵隨口出了教材里的幾道題，楚燕對答如流，趙爵有心壓一壓楚燕的囂張氣焰，又出了幾個教材之外的題，沒想到楚燕也答上來了！這下趙爵愣了———楚燕不像是來學習飛行的，更像是來砸場子的！

看到趙爵不再提問了，楚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趙教練，您知道我多么想學習飛行嗎？來這里之前，我已經把所有能找到的低空飛行資料都翻爛了，而且還買了一套模擬低空飛行軟件練習，希望您盡早安排理論考試，對于飛上天空，我都有點兒迫不及待了！”

趙爵點了點頭，沖楚燕豎起了大拇指，說道：“既然這樣，下午我就單為你一個人開一場考試，考試過關，后天你就可以跟我參加實操訓練了！”

楚燕一下跳了起來，張開雙臂就朝趙爵抱過來，嚇得趙爵一個縱身跳開了。趙爵板起臉說道：“作為一個飛行員，這么情緒化可不行！你要是改不了這一驚一乍的毛病，可別怪我到時候不允許你上天！”

楚燕吐了一下舌頭，紅著臉坐下了。

下午的考試，楚燕拿了滿分，趙爵把楚燕的情況告訴了黃粱，兩個人一致同意第二天讓楚燕開始上機訓練。可誰知就在當天晚上，趙爵卻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電話里傳來陰森的聲音：“趙教練，楚燕不能升空。記住，如果不聽我的勸告，后果將會很嚴重！”

趙爵有些不以為然，可沒想到的是，三分鐘后黃粱急匆匆地跑來，告訴趙爵剛才他接到一個隱藏號碼的電話，說如果敢讓楚燕升空，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怎么？這種小把戲也能嚇住你？”趙爵問。

黃粱搖了搖頭，說：“我是飛行總監，只要存在不安全因素，我是不會同意起飛的，不管這種不安全因素是來自天氣、設備還是人為，你通知楚燕，楚燕的飛行訓練必須取消，直到把這件事搞清楚為止！”

雖然趙爵和楚燕才接觸不過三天，可他已經看出來了，楚燕是個難得的低空飛行苗子，這樣的弟子，耽誤一天訓練他都覺得可惜。黃粱擔任飛行總監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故。他最講原則，一旦認準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沒辦法，趙爵只好給楚燕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因為有人威脅營地，導致飛行訓練無限期推遲。

楚燕一聽立馬急了。趙爵安慰她說：“楚燕，你的火爆脾氣是你成為優秀低空飛行員最大的障礙，如果你不做出改變，我不敢保證你將來不出問題。最近幾天，你可以到湖邊散散心，我努力爭取說服黃總監，讓你盡快開始訓練。”

放下電話，趙爵陷入了沉思。這個看似單純的小姑娘，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故事呢？

二

追查神秘電話的事兒一直沒有著落，黃粱還是那句話：隱患沒消除之前，楚燕絕對不能參加訓練，他得為學員的生命安全負責，更得為航空營地的名譽負責！

這天，趙爵正為這件事撓頭呢，突然接到老朋友張元閣的電話：“趙大哥，你是不是有個叫楚燕的女學員？你趕緊到我這里來一趟吧。”

這個張元閣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個低空飛行好手，最近幾年一直在搞“水鳥伴飛”訓練，也就是駕駛三角翼或動力傘飛行的時候，讓自己馴養的水鳥伴著飛行器一起飛翔。這個項目以前只有國外人做，張元閣想挑戰一下，已經搞幾年了，據說現在他訓練的蓑羽鶴、丹頂鶴、大雁都能伴飛了，趙爵早就想去看看，可一直沒抽出空來，誰知道楚燕居然鬧騰到張元閣門上去了！這丫頭，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趙爵急匆匆趕往張元閣那里。到門口一看，只見張元閣和楚燕正面對面坐著喝茶，兩個人笑嘻嘻的，一點兒發生沖突的樣子也沒有。

張元閣見趙爵來了，就對他說：“我被粘上了，她說什么也不走了！”

從張元閣的述說里，趙爵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今天一早，張元閣帶著自己的鶴群在湖面完成了伴飛訓練，剛回到公司，楚燕就闖了進來。鳥兒是最害怕陌生人靠近的，看到楚燕，就喳喳喳亂叫起來，張元閣聽到聲音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三只丹頂鶴飛了出去。張元閣急得直跺腳，馬上要駕車去追，可楚燕卻攔住他，說他虐待鳥類，非要舉報他。張元閣拿出自己的馴養執照給楚燕看，楚燕還是不相信，兩個人差點兒就動起手來，直到三只丹頂鶴飛回來，兩個人才算消停下來。后來張元閣一打聽，才知道楚燕原來是趙爵的學員，于是就把趙爵喊來了。

“看來你們已經和解了啊！”趙爵說道。

楚燕說：“我要在他的公司里免費打工，為的就是看看這些鳥兒是不是被虐待。”

趙爵瞥了一眼楚燕，冷笑道：“你的目的不止這個吧？你看中的，是他公司里那兩架三角翼飛行器吧？”楚燕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