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建石
這段時間,A市出了好幾起奇怪的新聞,有人身上出現(xiàn)了動物的特征,有的動物身上出現(xiàn)了人的特征,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同時,A市郊區(qū)的靈山寺突然人滿為患,要知道,這座寺廟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香火了。傳聞越來越邪乎,說是靈山寺突然來了一個得道高僧,有些法術在身上。
夏智勇在這個地段好、空氣清新的高檔別墅區(qū)轉悠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來這里不為別的,就是想見葉麗一面。
葉麗是夏智勇的未婚妻,倆人原來同在一家企業(yè)打工。葉麗長得很美,夏智勇費盡心思,“過五關斬六將”,用了將近兩年時間才把葉麗追到手。眼看“大功告成”,好事將近,葉麗卻突然不見了,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這讓夏智勇備受打擊,開始,他發(fā)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可葉麗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連她遠在老家的父母都連夜搬了家,讓前去打聽消息的夏智勇?lián)淞藗€空,一絲希望都看不到。
這讓夏智勇十分絕望,甚至想一死了之,好在之前他和葉麗在一起的時候,養(yǎng)了一只布偶貓,看著貓就像看到了葉麗,這讓夏智勇有了一絲安慰。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柳紅來了,她告訴夏智勇,她知道葉麗在哪里。夏智勇聞言,像瘋了一樣抓住柳紅的胳膊,搖晃著大聲問:“葉麗在哪兒?”
柳紅是夏智勇和葉麗的同事,也是葉麗最好的朋友。當初夏智勇追求葉麗,柳紅沒少幫忙。她告訴夏智勇,葉麗被A市的房地產(chǎn)老板馬超包養(yǎng)了。
夏智勇自然不愿意相信,他心中幾近完美的葉麗怎么會去給人家當小三。柳紅見他不肯相信,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自從葉麗消失,柳紅和夏智勇一樣,也很久沒有葉麗的消息。
這一天,柳紅突然接到了葉麗的電話:“柳紅,星期天你有沒有空,咱倆見一下吧。”
接到電話的柳紅很驚訝,她沒想到葉麗會主動聯(lián)系自己,她本想把這個事情第一時間告訴夏智勇,但轉念一想,她決定還是先去見葉麗,等把事情問清楚之后再跟夏智勇說也不遲。
倆人在別墅區(qū)的一個花園里見了面,柳紅上來就埋怨葉麗不告而別,讓人著急,尤其是夏智勇,都快急瘋了。
葉麗指著不遠處站著的兩個男人對她說:“你看見那兩個人了吧,他們是馬超派來專門監(jiān)視我的,馬超不允許我跟其他男人有往來,見你也是我求了他好久才答應的。”
柳紅瞪大了眼睛:“是永佳地產(chǎn)的馬超?”
葉麗點點頭:“就是他,他很喜歡我……柳紅,你知道的,我爸身體不好,馬超答應會出錢給我爸治病。”
一瞬間,柳紅什么都明白了,她問:“你年紀輕輕這樣做值得嗎?這跟坐牢有什么兩樣?”
葉麗慘然一笑說:“值得,不舍哪有得呀?想得到,必須付代價。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她突然拉緊了柳紅的手說,“我也不想靠打工過一輩子,我要享受生活。跟有錢人的生活比起來,我們活得還不如他們的狗!”
分別前,葉麗還一再叮囑柳紅千萬不要告訴夏智勇她在這兒,就說她跟別的男人遠走高飛了。
柳紅說:“你這樣做對夏智勇不公平啊!”
葉麗傷感地說:“什么公不公平?時間會讓一切成為過去。你們以后都不要來找我了!”
就這樣,柳紅看著葉麗走進一幢別墅,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悵然若失的同時心頭一酸。
按理說,柳紅是應該替葉麗保守這個秘密的,可她不忍心見夏智勇這么痛苦。
當初,是柳紅先喜歡夏智勇的,可夏智勇眼里只有葉麗一個人。為了成全自己喜歡的人,柳紅才會幫夏智勇追求葉麗,在葉麗面前,她說了夏智勇不少好話。
知道了葉麗的下落,夏智勇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他每天在別墅區(qū)周圍轉悠,可想盡一切辦法也進不去。這個別墅區(qū)就是永佳地產(chǎn)開發(fā)的,保安大部分都是退伍兵,不僅身手好,眼睛滴溜溜賊亮,是不是業(yè)主一瞧便知。
這天夜里,夏智勇終于逮到個機會,翻墻而入進了別墅區(qū)。轉了兩圈,夏智勇暈頭轉向辨不清東西南北了。巡夜的保安抓住了他,他連聲說自己不是賊,是來找女朋友的。
保安譏誚他:“你也不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你的女朋友能住在這兒?”
兩個保安架著夏智勇就往小區(qū)門口走,這時候,夏智勇遠遠地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是葉麗!她手里牽著一只狗。夏智勇發(fā)了瘋一般想掙脫保安,一邊使勁一邊大喊葉麗的名字。可是太遠了,葉麗根本聽不見。保安看他這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推到了小區(qū)的大門外。
這段時間,夏智勇早出晚歸,家里的布偶貓都是柳紅在幫他照顧。見他如此瘋狂,柳紅勸他放棄,他卻發(fā)狠說:“我不把葉麗奪回來誓不為人!”
看著一下子老了十來歲的夏智勇,柳紅不忍心打擊他:“跟天斗跟地斗,千萬別跟有錢人斗。我們永遠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夏智勇說:“不,我一定要將葉麗奪回來,哪怕赴湯蹈火、粉身碎骨!葉麗本來就是我的!”
柳紅一字一頓地說:“漂亮的女人永遠是有錢人的!你怎么還不明白呢?”
柳紅告訴夏智勇,馬超怕葉麗寂寞,花高價買了條沙皮狗,葉麗也只有每天遛狗的時候才能走出別墅。夏智勇想起那個熟悉的背影,決定再去碰碰運氣。
可他知道自己進不去小區(qū),只能寄希望葉麗出來遛狗的時候能走到圍墻這邊來,他只想見她一面。
兜兜轉轉,這個愿望沒能實現(xiàn),反而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保安嚇唬他,說如果再見他鬼鬼祟祟地瞎轉悠,就報警抓他!
柳紅不厭其煩地對夏智勇說:“即使你見著葉麗,葉麗也不會回到你身邊的。你死心吧!”夏智勇痛苦地說:“可是我不能沒有葉麗!”
看他這副樣子,柳紅撫摸著布偶貓,苦笑著說:“除非你是一條狗,變成馬超家的那條沙皮狗,這樣就能見到她了。”
變成狗?夏智勇想,要想把葉麗奪回來,必須陪在她身邊,天天對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真情感化她。這樣一想,變成狗也沒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是人,怎么變成狗呢?無計可施的夏智勇只能繼續(xù)去別墅區(qū)等待奇跡的發(fā)生。
這一天,柳紅在別墅區(qū)外面一個不顯眼的旮旯里找到了夏智勇。她上來就問他:“如果能讓你天天與葉麗生活在一起,你真的愿意變成一條狗?”
夏智勇忙不迭地點頭,毫不猶豫地說:“為了麗麗,做狗算什么呢?做鬼我都愿意!”
柳紅點點頭,對他說:“你跟我來。”
一邊走,柳紅一邊告訴他,聽說遠郊的靈山寺里有個法術高明的老和尚,煉了一種藥丸可以將人變做動物,她也是剛剛聽別人說的。
夏智勇喜出望外,跟著柳紅回了家。
到了夏智勇家,柳紅從兜里掏出一黑一白兩個藥丸,告訴他先將白藥丸給狗吃了,狗便會變成他的模樣;然后他吞下那粒黑藥丸,就會變做那條狗。
“這么神奇的藥丸,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我……有個朋友,去找了靈山寺的高僧,高僧給她的。”
可是要讓夏智勇變成沙皮犬,還需要柳紅的幫忙。柳紅告訴他,她會將葉麗約出來,讓她牽著沙皮犬,到時候找機會讓夏智勇和狗互換。
此時的夏智勇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他央求柳紅快點去約葉麗。柳紅苦笑著,當著他的面給葉麗打電話,終于讓葉麗答應見面。
就這樣,柳紅帶著喬裝的夏智勇來到了別墅區(qū),有了業(yè)主的許可,夏智勇第一次如此順暢地進了小區(qū)。
柳紅來到小花園,叫夏智勇先躲在一邊,并且叮囑夏智勇千萬別急著出來。柳紅說完就走進了一幢別墅,沒多久,她牽著一條沙皮犬出來了,徑直來到了小花園。
“快點!”她低聲說,夏智勇閃身出來,快速地將白藥丸塞入沙皮犬的嘴里,然后自己吞下了黑色藥丸。奇跡發(fā)生了,一眨眼的工夫,沙皮犬真的變成了夏智勇,夏智勇變成了那條沙皮犬。
“夏智勇”對著“沙皮犬”怒叫:“你為什么將我變做人?你安的什么心?”這樣一吵,立刻引來了保安。保安一看“夏智勇”,不由分說扭住了“他”。“夏智勇”拼命掙扎著,但還是被保安扔出了小區(qū)。
此刻,柳紅手里牽著的才是夏智勇。這時候,葉麗聞聲跑了過來,看見柳紅和沙皮犬,驚魂未定地問:“出什么事了?”
柳紅把狗繩交還到葉麗的手里,淡淡地說:“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以后再來看你。”說完,她又看了一眼沙皮犬,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走了。
夏智勇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葉麗,這一天是多么的來之不易呀!夏智勇?lián)涞饺~麗的懷里,“葉麗,我想死你了!”可是,他聽到的是一連串“汪汪汪”的叫聲,他已經(jīng)是一條狗,無法再說人話了。
“寶貝,你受驚了!別怕,媽咪在這呢!”葉麗心疼地抱著夏智勇一個勁地親著。
葉麗依然楚楚動人,夏智勇被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緊緊包圍著。
然而,這種幸福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在與葉麗朝夕相處中,尤其是看到了她和馬超在一起的樣子,夏智勇的心態(tài)又失衡了。可他已經(jīng)是狗了,沒有辦法像人一樣去做什么。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重新變回人又能怎么樣呢,原來他連葉麗的面都見不到,變成狗之后,起碼還能天天見到她,被她抱在懷里。
如果不能做一個幸福的人,那么做一條幸福的狗也可以。夏智勇認命了,可沒多久,原本風光的馬超因為涉黑、行賄等罪名進了監(jiān)獄,樹倒猢猻散,資產(chǎn)被罰沒,葉麗沒了依靠,也沒了住所,她連自己都顧不上,想都沒想就把沙皮犬給賣了。
夏智勇沒想到,想做一條幸福的狗也這么難。很快,他就被寵物商店賣給了另一個人家。在新家,他坐立不安,有天趁著主人沒注意,他跑了出來。他先是去找柳紅,可人去樓空,柳紅不知去向。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家里的東西還在,只是布偶貓不見了。
事到如今,他想做回人了。想起從前柳紅告訴過他,藥丸是從靈山寺請的,他顧不上別的,發(fā)瘋似的往靈山寺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餓了扒些垃圾填肚皮,困得不行了倒在路邊打個盹兒。功夫不負有心人,也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他終于跑到了靈山寺。
一個小和尚看到了渾身臟兮兮的夏智勇,也不多問,抱起“他”進了寺,來找方丈。
方丈正在佛像前打坐,看到小和尚和他懷里的沙皮犬,嘆了一口氣,說:“有人想變動物,動物想變人,可是真的變了,又都后悔了,這是何苦呢?”
“師父,之前沒見過它,它吞下的藥丸是從哪里來的呢?”小和尚問。
方丈閉上了眼睛,說:“想必是有人心甘情愿拿自己的人生換的。不信,你把它抱到后面的院子里,就明白了。”
小和尚聽話地抱著沙皮犬來到了后院,夏智勇看到,這院里有許多籠子,每個籠子里都有一只小動物。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個籠子里裝著他和葉麗養(yǎng)的那只布偶貓。只是那貓的神情與以往不同,他使勁看了看,電光火石之間,他什么都明白了。
小和尚把沙皮狗也放進一個籠子里,鎖好門之后,他奇怪地自言自語:“這條狗好好的,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