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的對比研究

高江梅

(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 濟南 250022)

一、引言

英語中“metaphor”一詞最早起源于希臘語中的“metapherein”，意思是轉義(transference)。 我國學者按照西方修辭學理論，將其譯為“隱喻”或“暗喻”。這種翻譯方法將隱喻視為一種修辭格，指的是一種隱含的、沒有明確說出喻體的比喻，因此譯名本身代表了傳統的隱喻觀。系統功能語言學派的創始人Halliday基于詞匯意義表達的視角，提出了語法隱喻的概念(grammatical metaphor)。他指出：隱喻現象并非只局限于詞匯層面，語法層面同樣存在著隱喻。文章在介紹詞匯隱喻和語法隱喻理論的基礎上，探討它們之間在句法、語義與認知上的差異，旨在使語言學習者進一步了解英語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的深層關系，更好地在具體語境中理解與運用這兩種隱喻。

二、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的研究

(一)詞匯隱喻的內涵

詞匯隱喻之父當推古希臘著名哲學家亞里士多德，他是最早對隱喻現象進行系統研究的理論家。他將隱喻定義為：用屬于某一事物的名稱來指稱另一事物，并提出隱喻的轉義一般包含四種類型，即①從物類(genus)到物種(species)；②從物種到物類；③從甲物種到乙物種；④類比(analogy)。他這里提到的類比和現代修辭學所指的隱喻的含義最為接近。他認為，類比型的隱喻是這四種類型之中最難理解但又最具魅力的，他還嘗試用類比的方法來闡釋隱喻的產生機制。例如，四種物體中，如果前兩者的關系與后兩者的關系相同，人們就可以用前一種關系來解釋后一種關系。例如：

(1a)the blossom of flowers

(1b)the prime of life

上例中四種物體分別是blossom，flowers，prime，life，其中blossom與prime之間的類比關系可以用來解釋flowers與life之間的關系，當然也可以據此來創造類似的隱喻。這種存在于詞語之間詞義上的相互轉用是亞里士多德隱喻觀的核心，也是后來所有詞匯隱喻研究的理論基石。

隨著現代語言學的興起與發展，語言學家們從不同的理論立場出發，形成了隱喻理論的兩大陣營：非構建主義和構建主義。構建主義的代表是以Black為首的互動理論學派，該學派以認知科學與社會文化學的研究成果為基礎，主要探究人們如何使用語言來建構意義、實現交際意圖，因此語言使用過程中出現頻率較高的隱喻成為他們研究的主體，而語言的規則性則處于次要的地位。該學派認為，從形式上來看，隱喻是喻體和語境相互作用的結果；從起源上來說，隱喻是講話者積極駕馭語言的結果，隱喻與非隱喻表達兩者之間沒有本質的不同，只是程度上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構建主義關于隱喻的論述與兒童語言習得、人類學、語言史等領域的相關探討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其發展速度與影響程度遠遠超過非構建主義。

(二)語法隱喻的內涵

語法隱喻的概念是由系統功能語言學的創始人Halliday在其《功能語法導論》中提出的，其基本含義是人們在探討意義的表達時可以通過比較不同的語法-詞匯來表達。例如，人們用英語表達“1980年廣州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意義，可以說：

(2a)Great changes took place in Guangzhou in 1980.

(2b)1980 saw great changes in Guangzhou.

例句(2a)是人們通常使用的表達方法，而例句(2b)就屬于語法隱喻的表達方法。在功能語法中，例句(2a)被稱為“一致式”，句子的意義由物質過程來表達，這符合平常的認知模式，即措辭表達與事態狀況的性質較為一致。而例句(2b)被稱為“隱喻式”，因為句中用“年代”作為“感覺者”，并通過名詞短語great changes來表示動作，這就脫離了交際雙方的原有期待。一般情況下，人們用名詞來表示人、物、觀念等，而用動詞來表示動作。當用名詞來表達動作時，或用動詞表示某些概念時，語法隱喻就產生了。根據語言的純理功能，語法隱喻又可區分為概念、人際、語篇這三類語法隱喻，而韓禮德主要討論了前兩種類型。

韓禮德關于隱喻的論述有很大一部分與建構主義的觀點遙相呼應。例如他指出，隱喻是講話者做出的有意義選擇中的一種表達方式，相對來說更貼近于現實情況；所謂的“一致式”與“隱喻式”表達是相對的、只有程度不同的差異；語言很可能是從“一致式”的表達開始逐步進化的，隱喻從一開始就是語言的內在性質之一等。

三、語法隱喻與詞匯隱喻的區別

語法隱喻的提出突破了傳統修辭學理論的觀點，從理論上重新界定了隱喻的內涵，提出隱喻是一切修辭格的原型，這就大大豐富了隱喻的涵義；語法隱喻從隱喻意義產生的視角探討隱喻的工作機制，不僅從實際上拓寬了隱喻闡釋的廣度，而且從理論上促進了隱喻研究向其內部機制發展。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主要存在以下三個方面的不同：

(一)句法差異

Thompson認為“我們可以將一個等級或級別上的任何有意義的單位拆分為低一等級或級別不同類型的較小單位，這就是所謂的等級量表。他還討論了句子的四個等級：小句、詞組、詞匯和語素。”根據這種觀點，句子由小句組成，小句由更小的單位——詞組構成。也就是說，每個等級只能由低一等級或級別上的單位組成。因此，當相同等級的相同單位轉換為隱喻形式時，就會發生語法轉移。例如：

(3a)If one takes much alcohol one's brain becomes dull rapidly。

(3b)The effect of alcohol is a rapid dulling of the brain。

例句(3a)是一個小句復合體，而例句(3b)則是隱喻式，它由小句復合體的等級轉換為低一等級的子句。事實上，句子(3b)是句子(3a)的名詞化形式，它由名詞詞組“the effect of alcohol”和“a rapid dulling of the brain”構成。顯然，在隱喻式中，語言的語法層面發生了變化，一致式中的語法等級不同于隱喻式的語法等級。

(二)語義差異

在詞匯隱喻中，有兩個不同的域，即源域和目標域。 例如，在詞匯隱喻“Life is a stage”中，“life”是目標域，“stage”是源域，用于談論目標域。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目標域的特征是用源域的特征來表達的。因為在舞臺上，人們同樣可以體驗到現實生活中可能發生的事情，因此它們有一些相似之處。也就是說，詞匯隱喻是將抽象概念轉化為具體的概念。Goatly指出詞匯隱喻的動機有兩個方面：1)填補詞匯空白；2)通過語言建模來解釋隱喻。當沒有合適的表達方式來表達某種意思時，就會出現第一種動機，例如“光年”就是用于填補詞匯空白的詞匯隱喻的一個例子，但這種比喻因使用頻率很高，慢慢就會變成死隱喻。至于通過語言建模來解釋，它涉及形式的選擇。在語法隱喻中，語義范疇是組合在一起的，是兩種不同語義元素范疇的“結合點”。換句話說，語法隱喻是表達的變化，而不僅僅是意義或特征的轉變。

(三)認知差異

隱喻不僅是語言中的普遍現象，而且反映了人們在認知系統方面的需求。詞匯隱喻反映了以相似的形式創造新意義的需求，而語法隱喻則反映了以不同形式傳達相似意義的需要。這里仍以上文中的“Argument is a war”為例，可以用“He attacked every point in my argument”來表達類似的意思，這意味著人們可以用類似的語言形式“A is B”談論新概念“argument”。人們常常把抽象的東西轉化為具體的概念，以滿足人們認知系統的需要。所以當人們需要談論argument這樣抽象的概念時，往往會使用已經存在的語言形式。

四、結語

作為現代語言學界研究熱點問題之一的隱喻，其研究的范疇早已突破了傳統修辭學的界限。韓禮德提出的語法隱喻這一術語聽起來有些怪異，其理論體系也不夠完善，但他嘗試從一個全新的視角探討隱喻，這樣的努力無疑是開創性的。事實上，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研究的核心問題都是：隱喻如何以其獨特的方式表達意義，所以二者本質上是相通的。文章探討了詞匯隱喻與語法隱喻的句法、語義、認知差異，旨在幫助語言學習者更多地了解詞匯隱喻和語法隱喻之間的深層關系，兩者之間并非完全相背，而是互相補充，共同促進隱喻理論的研究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