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劍剛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經濟學院,武漢 430000)
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以及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的日臻完善,我國經濟社會中以數字經濟為主要表現的新型經濟形態逐漸成為社會經濟發展重要的組成部分,特別在進入新常態之后,數字經濟成為我國經濟增長新的驅動力。在數字經濟時代,社會生產方式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傳統的社會生產方式逐漸被新興的社會生產方式所取代,數據資本化成為社會生產方式的主要特征。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面臨著從工業化到數字化的轉變,如何在數字時代讓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繼續煥發強大的生命力,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面臨的重大問題。本文以數字經濟的特征分析作為出發點,以數據資本化為主要線索,探討在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在數字經濟時代的發展和延伸,在其價值創造、價值分配、以及價值實現的過程中數字經濟推動勞動價值論的變革,從而賦予勞動價值論在數字經濟時代新的內涵和新的理論價值。在數字經濟時代,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仍然在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基本框架下保持辯證的統一,有助于進一步理解其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在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有助于厘清我國經濟發展的內在矛盾,更好地建立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體制。
數字經濟是以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數字技術作為核心驅動力量,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通過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相結合,不斷提高經濟社會中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水平,加快重構經濟發展與治理模式的新型經濟形態。我國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以及相關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建設,互聯網商業模式的發展成熟,都為數字經濟的發展奠定了厚實的基礎。這種全新的經濟形態,其內涵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數字經濟的發展離不開相關數字技術的支撐,這是數字經濟生態環境健康發展的基石,主要包括:通信技術、大數據技術、人工智能技術、云計算技術、物聯網技術等,這些技術的運用共同推動了數字經濟的發展。在這其中,通信技術為手機等終端設備之間的互聯互通提供基本的信息流保障,特別是4G、5G 技術的成功商用,為移動支付、物聯網、以及實時高清直播等一系列互聯網模式提供了誕生以及發展的基礎,在2G、3G時代由于信息傳輸量有限制和延遲,并且傳輸速度也不快,互聯網的發展比較緩慢,無法成為影響經濟的決定性因素。在4G、5G 時代,信息傳輸的速度以及傳輸量得到了極大提升,延遲也比較低,加上手機、電腦的廣泛普及,光纖入戶以及移動基站的大規模建設,極大地推動了互聯網的普及與發展,這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前提條件。
在數字經濟中,社會生產方式由工業化轉變為數字化、信息化,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貫穿整個生產過程,涉及相關數據的產生、收集、分析、利用,依靠互聯網平臺,實現生產過程。正如馬克思所言,社會生產過程既是人和自然之間產生生產關系,即人類利用通過工具來開發自然、利用自然,從而實現社會生產,另一方面,人和人之間也會產生生產關系,這樣生產關系在于人和人之間的互相影響,產生間接或者之間的經濟聯系,這既是基于人的社會屬性的分析,也是基于人和人之間存在生產關系的闡釋。在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成為人挖掘、開發的對象,取代了之前以自然為對象的生產過程,但是其基本的意涵沒有發生改變,在數字經濟時代,仍然存在人和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之間的生產關系,以及人和人之間的生產關系。
福克斯在《數字勞動與卡爾·馬克思》一書中認為,數字勞動是以對勞動主體、勞動對象、勞動工具和勞動產品的異化為基礎的。具體而言,是指人們對知識文化進行消費的同時被轉化為額外的生產性活動,這些活動被勞動者欣然接納的同時,勞動者卻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剝削。例如,人們在手機上瀏覽網頁以及觀看視頻、聽音樂的同時,用戶在這些網站上的痕跡以及瀏覽的內容會被記錄產生數據,增加了網站的流量,也增加了網站對用戶偏好數據的掌握程度,從而提高了該網站對廣告以及其他盈利生產方式的吸引程度,為網站帶來利潤,或者通過對網站用戶偏好數據的收集與分析,更加精準地為用戶提供更為高效的服務或者產品,間接為網站帶來利潤。
馬克思在其《資本論》中對勞動價值論的深刻刻畫,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發展的基石,其主要內容包括:價值實體,是指商品中消耗的人類的抽象勞動。馬克思關于勞動的二重性理論,就是指具體勞動和抽象勞動的理論。具體勞動創造使用價值,抽象勞動創造價值;價值量就是指價值含量的多少或程度,其中既包括商品價值,也包括使用價值;價值的形式,就是指交換價值,商品之間的交換比例;價值的實質,就是商品中所能體現的人和人之間的經濟關系。
在傳統經濟中,勞動是以實體方式呈現的,而在數字經濟中,勞動、信息是以數字方式再現的。數字勞動是馬克思勞動概念的進一步延伸,馬克思指出:“活勞動是指勞動者在物質生產資料過程中對腦力和體力的消耗”,數字勞動歸根結底是以人的腦力和體力勞動為基礎,在此之上才會有互聯網技術的體現,信息數據的產生和收集、以及分析處理,人的腦力和體力勞動就離不開物質的供給,以及物質的生產,數字勞動歸根結底離不開物質的勞動,因此,數字勞動的本質仍然離不開物質勞動,也就離不開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的理論范疇。生產力要素包括勞動工具、勞動對象以及勞動產品。在農業時代,勞動工具為人的體力勞動、腦力勞動、工具以及機器,勞動對象為自然界,主要是開墾的農田土地以及農作物,或者草原、森林、河流湖泊以及海洋等不同的自然環境以及物產,勞動的產品主要是基本的產品。
在工業時代,勞動工具沒有發生改變,仍然是人的體力勞動、腦力勞動、工具以及機器,勞動對象轉變為基本產品、工業產品,勞動產品為工業產品。在數字經濟時代,勞動工具為人的體力勞動、腦力勞動、工具以及機器,這并沒有發生改變,勞動對象轉變為知識經驗以及信息數據,是抽象的勞動對象,勞動產品為信息產品,包括以實體形式為載體的信息產品以及純粹的信息產品。在數字經濟中,勞動的提供者的內涵較農業時代以及工業時代有更為廣闊的范圍,首先對勞動年齡的限制大為降低,只要能使用手機、電腦等終端設備的皆可以作為數字勞動的勞動者,作為數字勞動的生產力核心,已經沒有了時間、空間的限制,隨時隨地都可以作為數字勞動的提供者。手機、電腦等終端設備既可以作為數字勞動的工具,同時也可以是數字勞動的產品,具有雙重意涵,勞動資料保存在這些終端上面,其內容形式是以數字化形式存在的影像資料、文檔圖像或者知識經驗、創意想法,擺脫了傳統勞動資料的物質化形態,作為一種抽象的數據信息而可以廣泛存在,并且勞動資料的邊際成本為零,具有無限可復制性,可以借助互聯網迅速地傳播,這也與傳統的生產方式不一樣。
數字經濟最為突出的特點在于勞動對象為知識經驗以及信息數據,這是數字經濟與傳統經濟形態最為本質的區別。綜合來說就是,數字經濟的勞動對象為數據,使經濟的生產過程擺脫了以往對物質形態的依賴,以非物質形態作為勞動對象,是社會生產力的重大突破。首先,非物質形態的勞動對象不受空間、時間的限制,隨時可以進行生產過程,極大地提高了生產效率,加快了生產過程,提高了資本的積累程度。其次,非物質形態的勞動對象極大地提高了勞動生產效率,縮短了必要勞動時間,延長了剩余勞動時間,加大了對剩余價值的榨取,因為在數字經濟時代,數字經濟的消費者也是數字勞動的提供者,在用戶使用終端設備的同時,也在制造數字經濟的勞動資料,提供給數字經濟的生產者,但是并沒有獲得相關的報酬,這屬于免費的數字勞動,提高了數字經濟生產者的利潤。同時,可變資本和不變資本的結構也發生改變,對于數字經濟的產品,其中包含的不變資本大幅降低,特別是虛擬的信息產品,其邊際成本為零,具有無限可復制性,可變資本部分由于是人的勞動,特別是腦力勞動,大幅上升。數字經濟的產品特別依賴人的創新,這是數字經濟時代最為核心的競爭力,也是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
縱觀人類歷史的發展,從農耕社會,到工業社會,再到信息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往往是數量級的飛躍。馬克思曾說過工業社會所創造的生產力比之前的任何歷史階段所創造的生產力都要多,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是人類社會不斷探索生產力發展的結果。在當今這個信息爆炸的社會,人們通過各種設備來接收來自社會各個方面的信息,這些信息量已經遠遠超過之前幾千年所創造的信息量的總和。數字化的信息跨域了時間以及空間的邊界,同時還可以被精準地記錄,這些數字化的信息構成當今社會發展的必要組成部分,數據正是當今社會發展的核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資本主義的發展與人類社會的發展相伴而行,既推動了人類社會的發展,同時也造成了對人的壓榨,這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探討的核心問題。
資本主義的發展是建立在剩余價值源源不斷地被榨取的基礎上的,這也是資本主義推動歷史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從蒸汽時代的機器大生產,到電氣時代的機器大生產,到數字時代的社會大生產,改變的是生產方式以及生產過程,但是不變的是對剩余價值的榨取,資本主義的血液里始終流著貪婪的鮮血,追求利潤而滾滾向前。歷史經驗表明,資本主義的發展不會排斥新技術的運用,相反新的技術更加有利于提高勞動生產效率,方便資本主義對剩余價值的榨取,并且方式更加隱蔽,數字經濟時代也不例外。資本主義對剩余價值的追求始終貫穿資本主義發展的全過程,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數字勞動仍然存在著資本主義對人的剝削,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
由于數字勞動的提供者可以是任何使用終端設備的用戶,換言之,就是任何人都存在被資本主義剝削的潛在可能性,只要產生數據信息,都可以作為數字勞動的提供者,其剩余利潤為資本主義提供無差別的剝削。
互聯網技術的高度發達,實現人在互聯網上蹤跡的全天候跟蹤和記錄也不是什么難事,人在互聯網上的行為都將被深刻地刻畫、收集、分析,人的偏好可以被精準地估計,行為可以被精準地預測,網絡上的信息也將無時無刻不影響人的行為和思想,人將成為“透明人”,被資本主義剝削的程度極大地加深,數字勞動的生產過程也將加深人的異化程度。
現在社會的發展已經離不開互聯網,無論是使用手機、電腦還是平板電腦,由于人在互聯網上的信息都可以被追蹤、記錄、分析,人接受的信息也意味著可以根據偏好進行定制,數字勞動加深了網絡資本對意識形態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