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盛
鐵金,女高音歌唱家,國家一級演員,中國音樂學院繼續教育學院民族聲樂教研室主任、教授;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政治部文工團聲樂隊教導員,第四代“江姐”扮演者;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中國聲樂家協會常務理事。先后主演歌劇《守望長空》、音樂劇《嘎麗婭》,曾獲得文化部民歌大賽“十佳稱號”、中宣布“五個一工程獎”等。從事聲樂教學二十多年來,不斷總結經驗,注重理論和實踐的有機結合,為我國培養了一批優秀的年輕演員。
女高音歌唱家鐵金是本文訪談者鄒愛舒的同門師姐,二人早在2006年鄒愛舒跟隨金鐵霖教授攻讀碩士研究生期間就已相識。那時,鐵金常常回到琴房看望金老師,只是每次見面,她們除了禮節性打招呼外,并無過多的交流。鐵金“剛強”的名字、比較高大的身形、輪廓分明的五官,以及舞臺上塑造的深入人心的形象,給鄒愛舒的印象是英姿颯爽、剛強果敢的“鐵娘子”。直到兩年前的一次深談,她發現了鐵金舞臺之下鮮為人知而又閃光的另一面。
近期應《歌唱藝術》之約,鄒愛舒專程采訪了鐵金老師,二人相約母校中國音樂學院,暢聊足足五個小時,話題涉及歌劇表演、演唱技巧、聲樂教學理念,等等。現將部分采訪內容整理成文,分享于此。(下文中,鐵金簡稱“答”,鄒愛舒簡稱“問”。)
問:說到您的藝術生涯,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江姐”,您和這個角色、這部劇最初的緣分是從哪兒開始的?
答:我是1985年考上中國音樂學院,畢業時我們班排演了一臺歌劇片段音樂會,為我們指導排演的陳蔚老師給我安排的就是演出《江姐》片段。當時,空政文工團的作曲家、歌劇《江姐》的作曲之一羊鳴老師也來觀看了這臺音樂會,羊老師當場就說“這就是一江姐的好坯子呀”,之后還專門和團里談起過我。畢業后,我就考到了空政文工團。
問:歌劇《江姐》排演至今,共產生了五代“江姐”,您是第四代,是具有承上啟下意義的特別的一代,請您先說說前三代都有哪些歌唱家?
答:第一代是萬馥香、蔣祖繢和鄭惠蘭三位老師;第二代,演歌劇的是孫少蘭、趙東蘭兩位老師,拍電影《江姐》的是楊維忠老師,她來自“沈空”文工團,后來在沈陽音樂學院任教;第三代是金曼;第四代是我。
問:為什么會由您來演第四代“江姐”?請您說說當時具體的情況。
答:19 91年,為慶祝建黨70周年,空政文工團決定第四次復排《江姐》。當時是海選,地方文藝團體的(演員)可以來,我們團的演員也可以來,想演哪個角色就來試唱,我報的就是江姐這個角色。 選拔非常嚴格,全程都有專家評委打分,他們會綜合考慮你更適合哪個角色。最后,選出來我和另一位女高音共同飾演江姐,我就這樣進了《江姐》劇組。我們倆一起排練了十來天,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她明天不來了……于是,“第四代”江姐就剩我一個了。后來我才得知,她去了“海政”,在另一部復排的經典歌劇中擔任了女主角。
你知道,我每次遇到大事都會先問金老師,老師如果說我行,我一定行;老師說我不行,我就不會去做。我記得自己當時特興奮地去了金老師家,問他說:“金老師,我們團要排《江姐》,您覺得我行嗎?” 老師說,你當然行了!你的唱絕對沒有問題,但是我擔心你的表演,你找一下你們團的導演冷永銘老師……金老師當時就翻出譜子 給我上課,老師 說:“現在就來,把幾個最難的唱段(《我為共產主義把青春貢獻》《五洲人民齊歡笑》等)給你‘摳’一下,到時候試角色,就用這幾個唱段。”那段時間,金老師的身體 不太好,但還是堅持給我上課。
問:您說說排練時的狀況?
答:說到排練,我至今記憶猶新。當時,我覺得特別幸福,值得回憶的事情太多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碩士研究生畢業與導師金鐵霖教授合影

歌劇《江姐》劇照
那時是冷永銘老師指導我們,她從“第一代”江姐到“第五代”江姐一直是導演。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感覺。你也知道,搞聲樂的人都對自己充滿了 信心,覺得自己各方面都有了一定的基礎,就憑著自己的感悟去演。可是排到一定程度時,我就覺得自己達不到冷老師的要求了。因為,我對歌劇人物的理解深度不夠,總是抓不住人物的靈魂。就像我現在 教學,給學生排練歌劇時,我總是會告訴學生,首先要做的就是通讀劇本,而且 通讀一遍還不行,為什么?
我們看了自己的 戲、自己的臺詞和唱段,還得把對手的唱段和臺詞了解清楚,這才能準確的搭戲,才能建立戲劇結構、人物關系。我覺得現在 的很多學生不會演戲,就因為他只演自己、不懂得搭戲,沒有把角色之間的關系搞清楚;所以,說完自己的詞,就不管對手了,沒有搭戲的意識。我們知道唱歌有節奏,戲劇也有節奏,這就是戲劇節奏沒有“搭”上,等于只是背下來了詞兒(卻沒有完成對戲劇構成要素的表現)。
我現在給學校排歌劇的時候,就會要求學生們注意 戲劇節奏,跟他們講很多戲劇節奏上的技巧。比如,怎么去聽對手?跟對手怎么搭自己的臺詞? 唱段還好一些,有指揮(把握節奏),而臺詞就沒有。臺詞都有邏輯,語言中有節奏、有 邏輯重音,這些都是我演歌劇之前不懂,也沒有注意的地方。
問:說了表演部分,您的唱肯定沒問題,形象各方面也適合。您演的時候20多歲,江姐犧牲的時候也是20多歲,年齡上接近,是不是屬于有利因素?
答:那時候正好同齡,我27歲演的,江姐27歲去世。但是我們的經歷完全不同,跟那時候的27歲怎么能比? 當時的人對 革命斗爭(的忠誠),那種家國情懷,現在的人哪能體會?即使(被)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他們都不會背叛組織、出賣戰友?真的是有著堅定的信仰,這種信仰不僅僅來自生命或者肉體,而是(來自)信仰背后的高貴靈魂。只有這樣,才能憑借頑強的意志力堅持下來。 我當時找不著這種角色的感覺,怎么辦?《江姐》劇組給每個演員發了一本《紅巖》(原著), 我記得特別清楚,這部小說里寫江姐的篇幅是很少的,我通讀后感覺自己的理解還是遠遠不夠,無法抓住人物的靈魂。
問:那您是怎么深入理解人物的?
答:那時電視上播了很多老電影, 像《在烈火中永生》《永不消逝的電波》《野火春風斗古城》等,我反復看這些片子,對我有一些觸動和啟發。 我覺得最受啟發的是于蘭老師演的電影《在烈火中永生》,她把(江姐的)“魂”都演出來了。她是 怎么演的?我認為不是表面的。以前有記者采訪說,江姐是個女英雄。我認為,她首先是個女人,是個母親,又是個女兒、妻子,表面柔和,內心卻很堅定, 其實是剛中帶柔、柔中帶剛的。
我仔細分析過劇本,發現閻肅老師的高明之處就是, 江姐在(全劇)七場戲里,從 第一場到第七場,沒有一點兒重復, 層次感特別強。
第一場,江姐是個有文化、有知識 又對革命事業滿懷憧憬的女青年。第二場,江姐是妻子,對愛情 執著、堅貞不渝。第三場,江姐是女兒, 在老太婆面前,她的柔弱一下就體現出來了。 第四場,描寫了江姐當游擊隊長的那種干練。第五場,寫江姐的機智, 通過一段和甫志高的對話, 判定“甫”就是叛徒。到了第六場,江姐跟沈養齋的舌戰, 顯示了她的高度。 我們排第六場的時候,冷老師就說,有理不在聲高,江姐的聲音一定不能高 于沈養齋,得把對手激怒,才更有 分量。所以,我們的處理就是江姐一直是不慍不火的(語氣)。 第七場,寫的是江姐和戰友之間的深厚情感, 視死如歸,最后走向刑場。 我覺得是 這個人物寫得太豐滿了,把大愛全寫出來了,是因為江姐 整個生命的那種濃厚、 飽滿而 感人。
問:有沒有遇到困難 排不下去的時候?
答:排到中間時,我覺得自己怎么都抓不住(人物感覺),冷老師的要求很嚴格。 比如第六場, 甫志高唱完一段以后,江姐立刻接著說“無恥”!可是,我始終抓不到精髓,冷老師要求我說一百遍。 然后,我就開始:“無恥……”第一遍,說得不好,不算;第二遍,對了,對的 才算。就這樣一百遍一百遍地練。我開始有點兒質疑自己, 冷老師就鼓勵我說:“你記著,你不是為你自己, 而是為了一個集體,我們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都有江姐,第四代不能沒有,你一定要把重擔給挑起來。” 這是一種使命,也是我作為演員對事業的一種敬畏, 我堅持了下來。
問:下一步進入彩排階段,您有什么經驗可以分享?
答:我經歷了三次彩排,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彩排,當時我們團正好想招一個化妝師,就讓她在我們聯排那天給我試一下妝。這位化妝師是學戲曲化妝的,我們演《江姐》需要的是話劇表演的妝容,可是她給我化的,我的天……那時候小,也不好意思說,我看著鏡子心里特別難受,眼里已經含著淚水。我做人比較低調,演了江姐,對自己的言行就更加注意。我是含著淚上去唱的,演出肯定受到了影響。 下來以后, 冷老師就到后臺來問我發生了什么。冷老師,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從來不會說重話,我就把冷老師當成自己媽媽一樣,跟她說了(化妝的事)。冷老師告訴我說:“演歌劇,不管碰到了什么狀況,始終都要進入角色。”這種經驗,一點一滴都來自老師的引導。
第二次彩排,我想到我的老師金鐵霖教授、馬秋華教授 還沒看過我演的《江姐》,就邀請了他們。想到兩位老師 來了,我的表現欲變得特強。 演完以后,冷老師又到后臺來問我:“今天怎么回事? 你今天演得很外在。”我說:“因為老師來了,我就想演得好一點兒。”當時,我覺得自己演得挺好的,但是,冷老師 卻說,你 沒在人物狀態里…… 等于第二次我又失敗了。
第三次彩排,是正式審查。這一次,我誰也不說,什么雜念都沒有, 一心就想把人物演好。演出完,冷老師對我說:“ 你知道嗎?今天是你最好的一次!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說,我在臺上忘我了!” 所以,我現在給學生們排歌劇,一直強調,在臺上一定要學會忘我, 只有忘我,才能進入另一種境界,才能把人物塑造好。
問:說得太好了!從此以后,您就正式成為空政文工團的第四代“江姐”,一時盛況空前。曾經聽您介紹,空軍派出兩架專機載著《江姐》劇組在全國巡演。在這些演出中,有沒有讓您印象特別深刻的觀眾的反應?
答:我們演出,如果在部隊, 因為有紀律,演出結束,官兵們統一集合就走了。而在地方演出就不一樣了,演出結束,觀眾們會沖上臺來獻花,而且一直等到所有演員謝完幕。我印象最深的是19 92年, 我們在北京海淀劇院連演四場。 最后一場演完,上來一位大學生,你知道她跟我怎么說嗎?她說,之前她并不太想來,覺得只是讓她們來看一場演出,她們本來學業就很緊張,還不如用這個時間做作業…… 接下來她說:“看了這場演出以后,我覺得要是沒來,我肯定會遺憾一生的!”我問她, 為什么?她說:“我感動得哭了七次!”然后她從第一場一直到第七場,把讓她感動之處,全都說了一遍。 她說:“這場演出不僅讓我受到了傳統教育,還獲得了藝術享受,尤其是得到了精神上的升華,洗滌了靈魂。”
問:是位女大學生吧?

演出音樂劇《嘎麗婭》(2015)
答:嗯,女孩兒。聽她說完, 我自己也特別感動。第一,我覺得我們的演出是用行動來教育下一代,這是一種傳承。同時, 我們也完成了作為一個演員對自己靈魂的洗禮。 第二, 我特別欣慰的是,我們的演出實實在在地打動了觀眾,是對自己(能力)的一個肯定,讓我在舞臺上更加自信。
問:總結起來,您覺得歌劇演員需要具備或者需要訓練的能力包括哪些?
答:我在課堂上常說的是 表演的“七力”和“四感”。“七力”,包括觀察力、注意力、想象力、表現力、感受力、思考力、適應力;“四感” 是審美感、幽默感、節奏感、形象感。這些是最基本的,也是我認為作為 歌劇演員要掌握的。
問:您一共唱過幾部歌劇?
答:在學校時,排過一些片段,《江姐》《洪湖赤衛隊》《草原之歌》《原野》, 等等。真正演歌劇,《江姐》是第一部。 然后,我在我們團演了新創歌劇《守望長空》, 講的是空軍試飛員的英雄事跡,我飾演了一位試飛員的妻子。我還演過音樂劇《 嘎麗婭》,講的是17歲的中俄混血少女嘎麗婭受蘇聯紅軍之托,深入險境與負隅頑抗的日本侵略軍周旋并解救被挾持的老百姓,最后光榮犧牲的故事。我演 嘎麗婭的媽媽張安娜,完全用通俗的方法來唱。
問:這三個角色, 不同的身份、年齡和個性,您在 音色、技術上會做哪些調整?或者說您覺得不同唱法的主要區別是什么?
答:實際上,我沒有做過多的調整。只是用小哼鳴、大哼鳴, 或者大支點、小支點,或者虛支點、實支點的變化來做小的調整。
比如, 我們團再次 復排《江姐》,第五代“江姐”選出來以后,我演了雙槍老太婆。老太婆是一個女中音角色,我們當時沒有女中音,而我又是歌唱演員里較年長的,只有我來演。于是,我就 用了“大哼鳴”,我把自己的聲音拓寬了,這樣就能跟江姐的聲音區分開了。

演出歌劇《守望長空》(2012)
這完全是一種技巧,它來自我這么多年的教學經驗。從研究生畢業(2002年)以后,我就開始教學,一直到現在。教學相長,讓我總結出了很多經驗。
問:您的嗓音條件這么好,有沒有查過聲帶?
答:查過。他們認為我是唱花腔女高音的條件, 上學的時候我也練過一段,但我還是更喜歡民歌,更崇拜自己的老師,覺得只有這么好的老師 才能真正把我教出來。所以,我還是執著地選擇了抒情女高音。
問:您認為唱歌劇和唱別的作品,如民歌、古曲,最大的 區別在哪里?
答:唱歌劇最根本的就是 歌劇有人物。唱獨唱作品,如果歌者自己不設定,就沒有人物。學習階段的孩子們還不大懂這些,但是很重要。
像我這個年齡或者演過歌劇了,在唱獨唱的時候,就會主動設定人物。有了人物,才有我們說的規定情景、規定時間、規定人物。 我在指導歌劇排練的過程中,就要求學生在分析劇本、分析自己要演出的人物時,必須抓住這些要素。 抓不住這些要素,就抓不住人物的魂。
比如,我們唱一首民歌或者創作歌曲,實際上它沒有規定人物, 不同的歌者唱出來,帶給觀眾完全不同的感受。有的歌唱家唱起來感覺特別有分量,是因為他們的演唱“有人物”, 他們會自己主動設定人物。為什么有些歌唱家的演唱,每聽一次都有新收獲?他們為什么能唱出那種厚重感? 我覺得是歌者的修養,把修養全部納入歌曲里,才有與眾不同的分量。
問:我特別想讓您從自己的實踐出發, 系統地講一講從上臺一直到演唱結束的過程中,舞臺禮儀、表演形體上的注意事項。比如,上臺要注意什么,鞠躬要注意什么,謝幕注意什么,等等。
答:歌者在舞臺上的形象或者說臺風非常重要,我是把這些融在聲樂課里一起教的, 作為聲樂教師,只訓練聲音顯然是不夠的。不管是唱獨唱還是唱 歌劇,當你進入舞臺前,站在側幕條處時,就應該進入角色里,我們 說給觀眾最初三秒鐘的印象是最深的。
問:就是亮相那一剎那?
答:對,前三秒,非常重要。 你看江姐一出來唱“看長江啊……”,背沖著(觀眾席)出來的,啪地一個轉身, 江姐形象就有了。最后江姐就義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跟前面(出場)是呼應的。這種呼應很重要。
如果是音樂會演出,歌者從側幕條走出來以后, 你不能邊走邊甩胳膊, 跟走正步似的;而一定是側對著觀眾,保持面帶笑容,走到鋼琴旁或舞臺中央后先有一個定神,再去鞠躬。 有的人一上來先鞠個躬,觀眾會覺得你很“水”,不夠大方。
鞠躬之后, 歌者跟鋼琴伴奏或者指揮示意。我常跟學生們說,這個“示意”是在告訴指揮或者鋼琴伴奏,你準備好了。我特別不喜歡歌者 站在臺上 背對著觀眾半天,好像那樣才有藝術家的范兒,或者有的人覺得這是老道(的表現)。這很不禮貌,讓觀眾一直看著你的后背,在那兒等著。 實際上,不管是開獨唱音樂會,還是歌劇演出,你在下邊已經練了無數遍,已經練得游刃有余,為什么在臺上還要準備那么長時間?
歌者鞠完躬,和指揮或鋼伴點頭示意以后,前奏就會響起。我認為,前奏部分就要 帶著觀眾進入你(設定好)的情景之中。歌者自己設定的情景,自己先要相信它,這種信念感,是由內而外表現出來的;不能表面上感覺歌者很積極地在引領觀眾進入情景,而實際上心里沒東西。 用心去感受你唱的意境,才能引人入勝。 演唱的過程中我們也都要在情境中,完成歌曲的表現, 這取決于你的基本功、舞臺經驗,等等。

排演并執導音樂會版民族歌劇《江姐》(中國音樂學院,2021)
一曲唱完,可能歌聲已經結束,但是樂聲還在進行中,那么歌者需要保持在(之前營造的)意境里。結束時,歌聲、樂聲都停止了,歌者還要有幾秒的短暫停頓,而不是說唱完了,就立刻鞠躬下臺。缺了這個停頓,我認為這歌就白唱了。歸納起來,演唱結束時,歌者在情緒上應該有個延續,觀眾被你的歌聲帶進去以后,還要考慮如何把他們再帶出來,而不是觀眾還在興奮中,“‘啪’,我們一把就把他推走了”。 我上次在講座中說過,登臺演唱就像“ 放風箏”,歌者想辦法把觀眾拽過來了,就要想辦法把它放出去。這樣,觀眾隨著你“飛翔”才是一種享受,這很重要,這是一個完整的過程。
問:您回到母校從教以后,發掘和培養了很多優秀的年輕學子,對年輕一代您有什么建議?
答:人們常說,不要輸在起跑線上。而我一直認為, 人生不是起跑線最重要,人生像一場馬拉松, 堅持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也就是說,要不忘初心。作為一個歌者,最早是抱著什么初心開始學習的? 我覺得,如果你是一個想把演唱作為終身職業的人,就要用一生去追求它,直到人生的終點。
此外,年輕人要有格局。我說,同學之間千萬不要因為一點兒小事發生沖突, 等你畢業或者說分開時,你會非常懷念你們這一段 學習的時光,再也沒有了!同學之間不是擦肩而過,而是緣分。我也告訴孩子們,如果某些事情,你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想法,可以大膽地和老師、領導溝通,不要不敢說;說出來了,老師們一定會給予你幫助的。現在的學生多數是獨生子女,有些時候容易出現一些小隔閡,老師、家長要給他們成長的時間。
每到開學,我跟學生們都有個見面會,在開始專業學習之前,我會 先給他們上堂“人生課”,先讓他們樹立好人生觀和學習觀, 這個很重要。
問:您 對目前聲樂人才的培養有什么樣的看法?
答:我比較主張“百花齊放”,而 不希望總是從理論研究的角度去判斷表演藝術的價值。 比如,我們說的原生態演唱,其中原汁原味的東西值得“學院派”學習借鑒,可能它的發聲方法還有待探討, 但它有更原始的、自然階段的東西,有其獨特的生命力。
另外,我認為現在的教學大多還是繼承。所以,我們還是要踏踏實實地沉下心來,在繼承的基礎上發揚光大, 這個很重要!我一直在思考,怎么能結合自己的舞臺實踐、結合自己的理論基礎,把它再發揚。也許這對民族聲樂來說,是一個可以獲得突破的方向。
我希望自己熱愛的藝術能夠越來越好!我們常說,一滴水能匯成大海。我們每個人都為國家努力,國家就會越來越強大。作為聲樂藝術的從業者,我們都努力做好自己的教學和藝術實踐工作,我們的民族聲樂藝術一定會發展得越來越好。
鐵金不僅是舞臺上英姿颯爽的英雄人物,也是一位溫柔、善良、特別細心的人。她對聲樂藝術有著精益求精、堅定執著的追求,正如她塑造的“江姐”,柔中帶剛、信念堅定。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生活就是要靠這種力量和勇氣來支撐,活出自己的精彩。
談起飾演“江姐”最大的收獲,鐵金老師說,“江姐”影響了她的一生,因為 從小所 受的家庭教育,可能讓她骨子里 也帶著“江姐”那種甘為事業無私奉獻的理想情懷。當年,仍處于舞臺事業高峰期的著名歌唱家,面對母校中國音樂學院發出的召喚,毫不猶豫地選擇回校任教,擔負起中國聲樂藝術薪火相傳的責任,從不計較得失與回報。 她說,我一進校門就有一種無比的幸福感,這是我成長的搖籃,這是一種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