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兵 樊子豪
〔摘要〕20世紀50年代初,為支援朝鮮人民抗擊美國侵略,保衛革命果實,中共中央發動了抗美援朝運動。在民族平等的大方針下,少數民族積極參與這一運動,通過開展時事宣傳與建立宣傳網、示威游行與簽名投票、愛國公約與增產捐獻、參軍參戰與擁軍優屬等舉措,與峑國人民一道為抗美援朝的最終勝利貢獻力量。民族地區開展抗美援朝運動時表現出重視民族團結、結合民族習俗與地域特色、與宗教聯系緊密等特點。通過抗美援朝運動,增強了少數民族對人民政權和中華民族的認同,加速了民族團結與交融,推動了社會整谷與治理,為當前處理民族問題提供了經驗借鑒。
〔關鍵詞〕少數民族;抗美援朝運動;民族團結;政治認同
〔中圖分類號〕E297.5〔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21(2021)04-0112-12
〔基金項目〕四川省社會科學規劃重大項目“中國共產黨動員群眾應對重大公共危機事件的歷程與經驗研究”(SC20YJ010);四川大學青年杰出人才培育項目“新中國初期城市社會問題及其治理”(SKSYL201817)
〔作者〕馮兵,四川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四川成都610065
樊子豪,四川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四川成都610065
新中國的成立標志著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久經磨難的中華民族從此進入了發展進步的歷史新紀元。然而,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也面臨著新的考驗,一方面,國內經濟衰頹,百廢待興,匪特作亂,破壞社會秩序;另一方面,國際形勢錯綜復雜,帝國主義圍追堵截,全面沖突一觸即發。新生的人民政權如何突破重圍,贏得發展,是黨和國家面臨的重大難題。抗美援朝運動即是當時黨和人民應對外部隱患、支援抗美援朝戰爭所進行的一次積極嘗試。考察抗美援朝運動的偉大成就,決不能忽略中國人民的突出貢獻。“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是全國各族人民共同譜寫的壯麗凱歌。”作為中華民族的重要組成部分,各少數民族以飽滿的熱情投身這一運動,為勝利凱歌增添了絢麗的民族音符。
學界對于少數民族在抗美援朝運動中的作用、地位等已有一定研究,主要探討抗美援朝與民族認同的交互關系,特別是抗美援朝對于民族團結的促進作用,而對于少數民族參與抗美援朝運動所作出的突出貢獻、主要特點等缺乏系統梳理。本文以歷史考察為主,線索性展現少數民族在抗美援朝運動中的相應行動,以此推進理解抗美援朝運動的真實全景。
一、抗美援朝運動開展的社會基礎
新中國成立初期面臨著錯綜復雜的國際環境和嚴峻的國內環境,領導和組織人民革命取得勝利的中國共產黨,成為在全國范圍內執掌政權的黨,必然要為國家和社會的全方位發展提供堅實的保證。堅實的政治保證又成為一切社會活動的前提和條件。我國政治制度的確立和發展,使抗美援朝運動得以順利開展。
(一)客觀國內外環境為抗美援朝運動預設了場景
任何事物的產生和發展都是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進行的。“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不言而喻,新中國成立初期開展的抗美援朝運動,同樣是由當時的現實環境和歷史條件決定的。
錯綜復雜的國際環境。新中國成立前后,世界政治格局基本形成,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和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之間的對抗逐漸加深,兩極格局初現端倪。與此同時,亞非拉地區的民族解放運動蓬勃興起,一些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國家逐步走向獨立。此后,整個國際環境集中表現為兩大陣營的尖銳對立和兩極格局下的緊張“冷戰”。美國從全球戰略出發,妄圖扼殺新生的社會主義政權,鎮壓民族解放運動。新中國的成立打破了帝國主義在東方既定的勢力范圍,這是以美國為首的西;r國家所不愿看到的。它們試圖通過強硬的對華政策,即軍事包圍、外交孤立、經濟封鎖等,扼制中國發展。基于此,中國決定實行“一邊倒”的外交政策。國際環境深刻影響著國內環境,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抗美援朝運動正是在國內外環境錯綜復雜的影響下發生、發展的。
嚴峻的國內環境。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建設面臨重重困難。政治方面,黨員干部執政經驗不足,同時又面臨政權接管后的種種考驗。毛澤東曾對此表示憂慮,他指出:“因為勝利,黨內的驕傲情緒,以功臣自居的情緒,停頓起來不求進步的情緒,貪圖享樂不愿再過艱苦生活的情緒,可能生長。因為勝利,人民感謝我們,資產階級也會出來捧場。敵人的武力是不能征服我們的,這點已經得到證明了。資產階級的捧場則可能征服我們隊伍中的意志薄弱者。”經濟方面,由于飽受戰爭摧殘,導致我國社會生產力疲軟,無法滿足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的需要。加之部分地區遭受自然災害,“秋禾減收已成定局,使支援前線和新解放區以及發展生產上,遭受嚴重的財政困難”。至1952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只有679億元,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僅為119元。文化方面,我國文化發展水平仍處于較低層次。1949年全國有藝術表演團體1000個,藝術表演場館891個,文化館(站)和群眾藝術館896個,公共圖書館55個,博物館21個,廣播電臺僅49個,甚至還沒有電視臺與廣播電視臺。軍事方面,新中國仍然面臨著土匪作亂、國民黨反撲、帝國主義擠壓等危險。
(二)中國共產黨執政地位的確立是抗美援朝運動的政治前提
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使中國及中華民族的國際地位發生了歷史性變化,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地位也發生了深刻而巨大的變化。“中國共產黨已經是執政的黨,已經在全部國家工作中居于領導地位。”
中國共產黨執政地位的確立,為國家和社會的全方位發展提供了堅實的政治保證,堅實的政治保證又成為一切社會活動的前提和條件。群眾性政治運動曾經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由于歷史的慣性,此種運動化的政治模式得以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充分運用和發展。黨對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群眾運動提供了政治保證,具體表現在:對群眾運動的目標及時進行調整,促使其更好地為社會主義服務、為黨和國家服務,不致偏離方向;保證群眾運動的方式不斷優化和轉變,盡可能根據時代要求采取不同的動員方式和手段,以提高動員效果,推動運動發展。相反,如果缺乏足夠的政治保證,那么社會動員機制恐怕難以運行,群眾運動也難以取得預期成效,甚至還會適得其反。正如亨廷頓所指出的,“社會的動員和政治參與的擴大日新月異,而政治上的組織化和制度化卻步履蹣跚。結果,必然發生政治動蕩和騷亂”。新中國成立初期開展的抗美援朝運動需要執政黨為其提供充分的政治保證,中國共產黨執政地位的確立和鞏固使得這種可能變為了現實。
(三)政治制度的建立為抗美援朝運動提供了制度保障
隨著《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以下簡稱《共同綱領》)的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治制度框架基本確立,主要是新民主主義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軍事及軍管制度等。這些制度的確立和不斷完善為開展抗美援朝運動提供了制度保障。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成為當時最重要的政治決策制度。其時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已由《共同綱領》正式確立,但召開大會的條件尚不成熟,因而“在普選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以前,由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的全體會議執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職權”,1950年11月5日,中國共產黨聯合各民主黨派發表宣言,吹響了在全國范圍內、各階層人民中開展抗美援朝運動的號角,這既是審時度勢的積極輿論引導,又是政治協商的一次成功實踐。9日,西北各民族代表發出書面聲明,表示擁護宣言,“志愿立即采取行動,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而奮斗。”隨后各地各民族人民對宣言表示擁護,志愿參與抗美援朝運動。
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對民族地區開展抗美援朝運動發揮了重要作用。《共同綱領》明確規定,“各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應實行民族的區域自治,按照民族聚居的人口多少和區域大小,分別建立各種民族自治機關”,通過民族區域自治實現少數民族自己當家作主。早在1936年10月,中國共產黨就建立了以馬和福為主席的豫海縣回民自治政府1950年,新疆成立了各民族的聯合政府,其中漢族只占少數。同時,“中央人民政府力求促進少數民族地區的衛生事業,教育事業和經濟事業,而對于各民族內部的社會改革工作,卻采取完全依靠各民族自覺自愿的原則,反對在這方面采取強迫命令手段”。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建立,贏得了廣大少數民族同胞的認可,激發了他們參與政治的熱情,為抗美援朝運動在民族地區的開展開辟了制度通道。
綜上所述,在國內、國際環境交互影響下,以及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和相應政治制度得到確立的基礎上,各少數民族及時響應號召,躋身到抗美援朝運動之中,采取了一系列頗具特色、有力支援的運動舉措。
二、我國民族地區開展抗美援朝運動的重要舉措
民族地區的工作不能機械地照搬漢族地區的經驗,而必須遵循慎重穩進的原則,結合少數民族的經濟狀況、風俗習慣等制訂適合民族特點的工作方針與方法。中國各少數民族的歷史和現狀有其特殊性:少數民族曾長期遭受統治階級的壓迫和奴役,相互間存在相當程度的民族隔閡;民族地區經濟文化發展水平十分落后;少數民族尚未完全享受到革命勝利的果實,民族地區還缺乏大量的干部。這些難題是開展抗美援朝運動時需要解決的。
1950年7月,鄧小平在談到西南少數民族問題時曾明確指出,“現在我們民族工作的中心任務是搞好團結,消除隔閡”。中共中央西北局在處理民族工作時劃分出的三個階段,其中第一階段即是“完成接管,安定社會秩序,促進民族團結”。可見,消除民族隔閡、促進民族團結成為民族地區工作的首要問題。此后,中共中央西北局進一步明確,“就是要在堅持民族團結和采取‘慎重穩進’的方針下,逐漸深入開展抗美援朝的愛國主義運動”。正是在這樣的工作方針指引下,少數民族地區的抗美援朝運動悄然起步。
(一)時事宣傳與宣傳網的建立
為了使人民群眾認清國際國內的形勢與動態,增強克敵制勝、抗美援朝的信心,中共中央于L950,年10月26日發出《關于在全國進行時事宣傳的指示》。此后,中央又發出《關于在全黨建立對人民群眾的宣傳網的決定》,要求“在黨的每個支部設立宣傳員,在黨的各級領導機關設立報告員,并建立關于宣傳員報告員工作的一定制度”。民族地區積極響應中央的精神,西康省首先在康定、瀘定兩縣重點建立了宣傳網。在康定,自1951年4月下旬起,各機關相繼發展宣傳員46人,城關區11個居民委員會發展了宣傳員40人,截至10月,城關區居民又發展宣傳員166人,分為48個小組,采取包干分段、挨家挨戶的方式進行宣傳;在瀘定,至8月,已在機關干部與農民積極分子中發展宣傳員97人,分為5個隊13個宣傳組分赴全縣各地,對干部和群眾進行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宣傳。除了宣傳員,民族地區還根據中央要求發展了報告員。至1951年11月,西康省發展報告員21人,其中包括地委級報告員6人,瀘定、康定及關外各縣縣委級報告員15人。這些報告員往返于農村、牧場、學校、寺廟等場合進行時事報告,讓更多的少數民族群眾能夠及時了解抗美援朝的相關信息、接受愛國主義教育。據統計,截至11月,他們已作報告170余(場)次,聽眾約6萬人。
除了黨委領導下建立的宣傳網,民族地區的群眾還自發組織了各種形式的宣傳活動,如內蒙古通遼縣“22個行政村有18個業余劇團演出275次;受過訓練的民間藝人400名,宣傳過15020次,聽眾13萬人;另采取街頭演說、大車店演講、群眾漫談會、展覽會、訴苦會、秧歌隊、街頭劇、說書、屋頂廣播、讀報等形式進行宣傳”。民族地區通過建立宣傳網,輔之以民間宣傳,使得報告員、宣傳員、群眾宣傳組織在黨的統一指揮下結成紐帶。正式與非正式宣傳相互交融,推動了抗美援朝運動宣傳的日常化與系統化,使得各族民眾加深了對抗美援朝的認識,更加堅定地投身于抗美援朝運動之中。
(二)示威游行與簽名投票
游行示威具有擴大運動規模、形成浩大聲勢、強化運動影響的效果,這也正是抗美援朝運動所需要的。自抗美援朝運動開展以后,全國各地已有相當數量的自發游行,如1951年1月,為反對美國武裝日本,居住在北京的回、蒙、藏、維吾爾等十五個民族六千五百余人舉行了示威游行。在集會上,成立了北京市少數民族保衛世界和平反對美國侵略委員會,并選舉回族馬玉槐、白壽彝,蒙古族朋斯克、黃靜濤,藏族計晉美等35人為委員。同年3月14日,抗美援朝總會舉行會議,通過了《為響應世界和平理事會決議并在全國普及深入抗美援朝運動的通告》,提出“五月一日,全國城鄉人民盡可能普遍舉行大示威,以抗美援朝、反對武裝日本、保衛世界和平為示威的主要內容,推動全國人民抗美援朝運動更進一步”,通過將各地自發的游行整合起來,統一在全國各地開展示威大游行,抗美援朝運動由此走向高潮。
少數民族同胞以實際行動發出最強烈的吶喊。理塘縣兩千余人、丹巴縣四千余人與瀘定縣七千余人分別舉行了抗美援朝示威大游行及簽名投票活動,至1951年5月10 H ,全區簽名投票共計12563人;新疆直接參加“五一”示威游行者179萬人,投票反對美國武裝日本的達160萬人;內蒙古東部興安盟、哲里木盟和呼納盟,“已有981,242人簽名擁護五大國締結和平公約,981, 227人投票反對美國武裝日本。興安、哲里木兩盟參加簽名、投票人數占全盟人口的74%左右”。
(三)愛國公約與增產捐獻
愛國公約是鞏固抗美援朝運動既有成果的良方,是群眾自愿擬定并自覺執行的公共契約,它能夠將愛國熱情與實際行動有效結合起來。中共中央曾稱贊該公約,并希望“這個經驗爭取在全國各地各界人民中普遍推廣”。1951年6月1日,抗美援朝總會發出《關于推行愛國公約、捐獻飛機大炮和優待烈屬軍屬的號召》,建議全國各族各界人民“圍繞抗美援朝運動,訂出具體的愛國公約,或增訂原來的公約”。與此同時,增產捐獻也同愛國公約緊密結合,成為公約的重要內容。
民族地區群眾紛紛以家庭、村落等為單位,訂立愛國公約。爐霍縣蝦拉沱村50多戶藏、漢群眾經過七天醞釀與討論,訂出該村全體藏、漢人民的愛國公約,內容主要包括:實現1951年工作計劃、加強民族團結、協助政府剿匪反特等。寧夏全區“有90%的居戶訂立了愛國公約,并結合各項中心工作和生產建設進行多次修訂和檢查。阿拉善旗各巴格除按季節修訂外,各喇嘛寺廟也訂有寺廟的愛國公約”。除了民族地區,散居于全國其它地區的少數民族同胞也積極訂立了愛國公約,如北京回民召開抗美援朝大會,通過了《北京市回民愛國公約》,《人民日報》對其內容進行了全文刊載。
一直以來,少數民族同胞的捐獻活動鮮有停歇,截至1951年4月,西康省業已捐獻3155萬元,西昌專區捐獻2359萬元。至8月底,藏區的康定、瀘定、甘孜三縣成為全省捐獻最多的地區,分別為38774萬元、6528萬元、5098萬元,總計50401萬元。除了現款捐獻,少數民族同胞還捐獻了各種物資,如內蒙古人民捐獻出460余億元,還有三萬多斤黃羊肉的肉干肉松,藏族同胞捐出耗牛、羊等,達斡爾族同胞捐出了馬匹。
(四)參軍參戰與擁軍優屬
朝鮮戰場上也能見到少數民族同胞的身影。在參軍參戰的熱潮中,東北地區的少數民族沖在了前列。據統計,僅1950年,“牡丹江市朝鮮族535名青壯年、海林縣朝鮮族1743名青壯年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寧安縣朝鮮族參軍新兵146名”;遼寧新賓滿族自治縣“共送新兵1029人,實際編入新兵連開赴抗美援朝前線的241人,后來又參軍350人”;吉林市“滿族人口最多的烏拉街報名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計200人,其中滿族青年約占參軍總數的80%以上”。還有大批朝鮮族青年走上前線,擔任翻譯工作,如丹東市吳玉發曾為朝鮮人民軍南日將軍當翻譯。他們不辭辛勞、舍生忘死,為人民志愿軍的戰術展開提供了語言支撐。
志愿軍在前線舍生忘死,人民群眾在后方熱烈進行擁軍優屬,少數民族同胞也以各具特色的方式積極參與其中。甘肅甘南藏族自治縣成立了優撫委員會,專門負責節假日組織慰問優撫對象,解決其生產生活中的實際困難。該縣還將5870元的社會事業費及1500公斤糧食和16匹馬,分別送給生產生活有困難的烈軍屬除了直接發放生活補助、慰問烈軍屬,各民族地區還建立了代耕制度。根據西康12個縣的統計,“共有烈、軍屬6978戶,接受代耕的3857戶,代了81173個人工,并由臨時代耕轉到了固定代耕”;甘肅省僅1952年就為烈軍屬“代耕土地共9343。畝,產量一般都達到或超過當地農民的一般水平”。此外還有很多群眾自發給烈軍屬送慰問金或糧食的現象。
少數民族支援抗美援朝的行動遠不止這些,還有如東北各民族的志愿搬運隊、修建隊,西南民族的醫療隊等。少數民族同胞以實際行動支持著抗美援朝戰爭,為抗美援朝運動的最終勝利貢獻了力量。
三、我國民族地區開展抗美援朝運動的特點與成效
恩格斯指出:“人類知識和人類生活關系中的任何領域,哪怕是最生僻的領域,無不對社會革命發生作用,同時也無不在這一革命的影響下發生某些變化。”少數民族因其特有的歷史、風俗習慣而表現出自身的獨特性,這種獨特性已經深深烙印在其日常的生產生活中。各少數民族開展抗美援朝運動表現出重視民族團結、結合民族習俗與地域特色、與宗教聯系緊密等特征。
(一)高度重視民族團結
少數民族在與漢族交流交往中,因歷史原因曾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導致民族間的隔閡較深、積怨已久,少數民族對民族平等的追求與敏感已植根心底。抗美援朝運動中,開展民族工作需要高度重視民族團結,以民族平等為前提,以民族團結為目標。大涼山彝民訂立的團結公約中,第一條就是“把過去的一切冤仇一筆勾銷,重新建設團結互助、友愛合作的幸福生活”,不僅重視少數民族與漢族的團結,而且重視少數民族內部的團結。甘肅和青海交界的甘甲和甲吾兩個藏族部落曾為了一座草山發生糾紛,相互仇殺歷時35年,經過前后20多次的調解都毫無效果,抗美援朝開始后,在愛國主義旗幟下,這一糾紛圓滿解決,他們還把草山改名為“團結山”。在國家大義面前,族群矛盾黯然失色,化干戈為玉帛,不僅解決了“小難”,而且為解決國家“大難”添磚加瓦。民族團結進一步推動了抗美援朝運動的發展,如寧夏平羅回、漢農民組織了生產合作社,屢屢打破生產記錄,保證了軍需民用和增產捐獻等工作任務的圓滿完成。
(二)結合了民族習俗與地域特色
少數民族的抗美援朝運動在地域性與習俗性上表現突出。內蒙古錫盟東部聯合旗舉辦那達慕大會時進行了捐獻活動,“到會的三千多牧民就捐獻了近四千頭牲畜,一萬五千九百四十一塊銀元,五十個元寶和其他很多東西”。借助那達慕這一傳統節日,充分調動了蒙古族同胞的捐獻熱情。一方面,使抗美援朝“融入”傳統,體現了民族地區對于抗美援朝的重視;另一方面,利用節日歡慶引導捐獻,更是找準了時機,體現了施政的靈活性。以畜牧業為主要經濟形態的地區,以“豐畜”為主要增產目標,捐獻時又多以畜牧產品等實物為主,相較于漢族地區以糧食、現金等為主要捐獻物,更具地域特色。“在祖國最西南端的南崎縣頭人代表會議上,車里縣三達族代表吃'咒水'(盟誓形式)。”少數民族把參與抗美援朝運動的熱情融入宗教信仰,不惜以“違誓必懲”來痛表決心,這正是他們堅決態度的表征。還有諸如宣傳時采用藏語、維吾爾語宣傳,藏族同胞在和平公約上簽藏文名等,均是抗美援朝運動與民族地區實際相結合的產物,不僅使各項具體工作更具親和力,推動運動的深入發展,而且能夠激發少數民族同胞的認同感,使他們更愿意參與這一運動。
(三)與宗教聯系緊密
我國少數民族大多都有宗教信仰,在民族地區開展抗美援朝運動時,依托宗教活動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中共中央西北局注重團結宗教界的上層人士開展少數民族的抗美援朝運動,“通過宗教形式由上而下,先發動本民族中的進步分子和代表性人物出面活動,并經過上層,號召下層”。1951年2月11日,為紀念穆罕默德誕辰,蘭州市舉行了8個民族上萬人的抗美援朝游行示威;清水縣245個清真寺7萬多回民召開座談會;卓尼自治區天堂寺組織了包含200多名僧人和1900多名群眾的游行。除了結合宗教活動深入開展抗美援朝運動,少數民族地區抗美援朝與宗教的聯系還體現于其它方面,如訂立愛國公約、募集捐獻等活動常以寺廟為單位開展;在宗教活動(如講經、禮拜等)之后即刻開展有關抗美援朝運動的宣傳等。
少數民族抗美援朝運動頗有成效。思想上,通過開展抗美援朝運動,少數民族清除了各類偏向,普遍樹立了愛國主義觀念。如內蒙古群眾糾正了“戰爭很遠,與草地無關”的思想;寧夏都蘭縣政府委員孕朶說:“好好保護牲畜,少死一個羊羔,就多增加一分抗美援朝的物質力量。”行動上,少數民族同胞從“事不關己”到“主動宣傳”,積極進行捐獻、慰問,為戰爭前線送上各類物資,直接支援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少數民族對抗美援朝的支援是整個抗美援朝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與全國人民一道,以實際行動投入運動,為抗美援朝運動的最終勝利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四、我國少數民族支援抗美援朝運動的啟示
習近平指出:“一部中國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匯聚成多元一體中華民族的歷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締造、發展、鞏固統一的偉大祖國的歷史。各民族之所以團結融合,多元之所以聚為一體,源自各民族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經濟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親近,源自中華民族追求團結統一的內生動力。”通過抗美援朝運動,各少數民族逐步建立并深化了對中國共產黨及中央人民政府的認同,增強了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有力地維護了國家統一、主權完整,使各民族更加團結友愛。
(一)政治認同是一個政權長久穩固的基石
抗美援朝運動中,通過時事宣傳教育,使各少數民族樹立了國家觀念,建構了其少數民族身份的認同,并在此基礎上形成對國家的熱愛;通過社會動員,中國共產黨將長期處于政治邊緣的少數民族納入國家政治生活,由此提升了他們的主人翁意識,使他們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感;通過對黨和政府民族政策的了解與學習,少數民族真正感受到了民族平等,意識到自己的責任與義務。抗美援朝運動中,各少數民族正是在“認識——認同——熱愛”的過程中深化了對黨和社會主義中國的認識,進而產生精神上的認同,對黨和國家充滿了熱愛,成為社會主義中國的活躍分子。
(二)民族團結是國家內部和諧的關鍵
“民族認同的構建直接關系著中華民族的前途命運與社會主義事業的興衰成敗。”抗美援朝運動中,少數民族逐步提高思想認識,認清了帝國主義及國民黨的反動本質,接受了共產黨人平等互助的誠意,逐步放下民族恩怨,消減民族隔閡,打破了狹隘的民族認同,進而提升了對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認同。由此,中華民族“像石榴籽那樣緊緊抱在一起”,進一步推動了抗美援朝運動取得勝利。同時,抗美援朝的成功又反過來增強了各民族同胞對中華民族的自豪感與歸屬感,使彼此更加團結、再難分離。
(三)社會整合是現代化建設的應有之義
民族地區是我國不可分割的部分,少數民族又是我國社會最重要的群體之一,對民族地區的社會整合與治理必然要納入全國的社會整合進程之中。在抗美援朝運動不斷向民族地區深入擴展的過程中,盡管各地風俗文化、參與程度不一,但少數民族與全國人民一道,共同參與到運動中來,為著同樣的目標艱苦奮斗。在社會組織、輿論宣傳等方面的高度同質化,使得不同民族能夠不斷強化彼此間的聯系與影響,促進民族交融互洽,推動少數民族的價值觀念、社會心理、行動方式與漢族人民漸趨一致,在觀念上實現全國范圍內的社會整合。
20世紀50年代初,少數民族地區進行的抗美援朝運動,并非單線式的獨立發展,而是與國內其他地區的運動交織在一起,是多線式的共同發展。少數民族之所以能夠迅速投入抗美援朝運動,得益于平等團結的民族方針、行之有效的動員策略以及自覺迸發的愛國熱忱。抗美援朝運動的迅速發展成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立于不敗之地的重要推動力,具體表現在后勤上的持續供應、士氣上的長期助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數民族在抗美援朝運動中的歷史貢獻亦是發掘和運用人民內部更深層力量的原初動力之一。
少數民族地區的抗美援朝運動亦揭示了在多民族國家民族文化的差異并非不可逾越,在愛國統一戰線上開展統一政治運動成為現實可能。客觀上的差異轉化為主觀上的團結,求同存異、同仇敵憶成為各民族間的一致期許。由此,民族分歧讓位于國家利益也就順理成章。
(責任編輯梁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