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德學 李帥武
近年來,美國“印太戰略”逐步發展完善,成為美國一項重要的外交戰略。2017年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與2018年《國防戰略報告》,將“印太戰略”提升至國家戰略。2018年5月,美軍太平洋司令部正式更名為印太司令部,在機構設置上呼應了美國亞太政策的變遷。2019年6月,美國國防部發布《印太戰略報告》,標志著美國“印太戰略”正式成型。以“印太戰略”為依據,美國印太地區的行動框架得以確立,位居美國全球戰略首位。2021年1月,拜登政府上臺,大規模調整了特朗普政府的內政外交政策。在“印太戰略”方面,美國于2021年1月新任總統就職前,提前解密《印太戰略框架》,表現出美國戰略界堅決推進“印太戰略”的決心。
拜登入主白宮以來,拜登主義不斷形成和發展,在印太地區的表現尤為明顯,“印太戰略”升級版初露端倪。盡管已有人批評拜登主義,認為拜登政府的好斗立場疏遠了北京,降低了中美在氣候治理、軍控、防治傳染病等全球重大問題上合作的有限意愿,(1)Jonathan Tepperman, “Biden’s Dangerous Doctrine”,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7/21/bidens-china-doctrine-decoupling-cold-war/, Jul.21, 2021.但是,拜登政府的對華態度較特朗普政府似乎更為強硬,(2)Ian Bremmer, “Biden is Tougher on China and Nicer to Russia than Trump”, https://asia.nikkei.com/Opinion/Biden-is-tougher-on-China-and-nicer-to-Russia-than-Trump, Jul.28, 2021.大大加劇了中美關系的復雜性。為此,本文擬從當前美國“印太戰略”入手,研析拜登政府“印太戰略”升級版的盟友伙伴認知、主要內涵以及對中國構成的威脅,在此基礎上,從中美關系層面來看,要極力避免陷入美蘇冷戰那種“競合關系”,尋找和平共處甚至互利雙贏之道,提高中國應對風險的能力,推動戰略優勢持續向中國轉移;在亞太地區乃至全球層面,中國要始終做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建設者和貢獻者,主動融入和積極推動區域合作,共同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為維持地區和平穩定貢獻更多的公共產品,同時講好中國故事,將美國“印太戰略”對華敵對包圍態勢轉化為共建“印太命運共同體”。
拜登政府上臺后即著手處理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政治遺產”,升級“印太戰略”以匹配美國實力變化及地區發展形勢,優先改善與印太地區盟友及伙伴的關系,尤其通過召開四方安全對話(QUAD),與印太區域內重點國家進行高層互動。
為爭取美國盟友及伙伴采取與美國相同的“印太立場”,拜登政府以推動同印太盟友及伙伴的高層互動和四方安全對話為主,對美國的“印太戰略”進行升級。
2021年3月12日,美國、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亞四國召開“四方安全對話”,突破了特朗普政府“2+2”的對話模式,首次以首腦會晤的方式進行交流。盡管為線上會議,它卻是拜登參加的第一場國際多邊會議,白宮發言人表示,“此次活動說明了美國重視與盟友及伙伴在印太地區的緊密合作”。(3)Yashwant Raj, “US Says Early Quad Summit Timing Reflects Joe Biden’s Priorities”, Hindustan Times, https://www.google.com/amp/s/www.hindustantimes.com/world-news/us-says-early-quad-summit-timing-reflects-joe-biden-s-priorities-101615352187784-amp.html, Mar.10, 2021.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表示,“四方安全對話”是“印太政策”的基礎。(4)Press Trust of India, “Biden Admin Sees Quad as Foundation to Build on Indo-Pacific Policy”, https://www.google.com/amp/s/wap.business-standard.com/article-amp/current-affairs/biden-admin-sees-quad-as-foundation-to-build-on-indo-pacific-policy-121013000421_1.html, Jan.30, 2021.
“四方安全對話”之后,美國積極發展同日、韓、澳三個印太盟友的關系,爭取印太地區主要盟友的支持。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J.Blinken)和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于3月16日訪問日本,與日本外相茂木敏充和防衛大臣岸信夫舉行“2+2”會談,取得美國和日本對“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的愿景是一致的、美日同盟仍是印太地區和平、安全與繁榮的基石等共識。(5)The State Government,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and Secretary of Defense Lloyd Austin with Japanese Prime Minister Yoshihide Suga before Their Meeting”,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and-secretary-of-defense-lloyd-austin-with-japanese-prime-minister-yoshihide-suga-before-their-meeting/, Mar.16, 2021.3月17日,美韓雙方也“決定在印太地區實現共同繁榮和穩定”。(6)The State Government,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Secretary of Defense Lloyd Austin, Republic of Korea Foreign Minister Chung Eui-yong, and Republic of Korea Defense Minister Suh Wook at a Joint Press Availability”,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secretary-of-defense-lloyd-austin-republic-of-korea-foreign-minister-chung-eui-yong-and-republic-of-korea-defense-minister-suh-wook-at-a-joint-press-availability/, Mar.18, 2021.3月18日至19日,中美安克雷奇對話后,日本首相菅義偉于4月15日訪問白宮,成為拜登接待的首位外國元首,兩國首腦會晤后發表《美日聯合聲明》,將“同盟——打造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放在首要位置,(7)The White House,“U.S.-Japan Joint Leaders’ Statement: ‘U.S.-Japan Global Partnership for A New Era’”, Apr.16, 2021.表示在加強美日同盟的同時,還將在印太地區采取相同立場。5月份韓國總統文在寅訪美,成為拜登接待的第二位外國元首。《美韓聯合聲明》雖未言明韓國加入“四方安全對話”,但也承認“四方安全對話”的重要性。(8)The White House, “Fact Sheet: United States-Republic of Korea Partnership”, May 21, 2021.可見,日本和韓國受美國“印太戰略”的影響較大,比如,將臺灣問題寫入聯合聲明就是明證。
與日韓相比,美國與澳大利亞高層互動較少,但拜登上臺后不久便致電澳大利亞總理莫里森,強調了美澳同盟在“印太戰略”中的重要性。(9)The White House, “Readout of President Joseph R. Biden, Jr. Call with Prime Minister Scott Morrison of Australia”, Feb.3, 2021.澳大利亞外長瑪麗斯·佩恩(Marise Payne)也于5月13日訪問華盛頓,布林肯與其會晤時承諾,“美國不會讓澳大利亞獨自留在賽場上。這是盟友應該做的,我們會相互幫助,共同面對威脅和挑戰”。(10)The State Government,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and Australian Foreign Minister and Minister for Women Marise Payne at a Joint Press Availability”, May 13, 2021.澳大利亞作為美國印太地區的主要盟友之一,對美國“印太戰略”認同度較高。
印度是拜登政府“印太戰略”的重要一環,也是“四方安全對話”的關鍵一員。線下方面,布林肯于7月底正式訪問印度;線上方面,美印高層互動一直存在。在4月26日的兩國首腦通話中,拜登承諾“美國將全力支持印度抗疫”,莫迪表示感謝,認為此次談話“富有成效”。(11)The White House, “Readout of President Joseph R. Biden, Jr. Call with Prime Minister Narendra Modi of India”, Apr.26, 2021.盡管美印并非盟友關系,但美國在拉攏印度、圍堵中國方面可謂盡心盡力。美國援助印度疫苗用于抗疫,贏得印度的好感,未來美印雙方在“印太戰略”上的協同可能會有所進展。
歐洲國家雖然遠離印太,但在該地區也存在廣泛利益,拉攏歐洲盟友、采取共同立場也是拜登的謀劃。今年6月G7會議后,七國發表聯合聲明,“重申維護自由、開放、包容、法治的‘印太戰略’關系的重要性”。(12)Carbis Bay G7 Summit Communiqué, “Our Shared Agenda for Global Action to Build Back Better”, Jun.13, 2021.英法德意等主要歐洲大國的“印太戰略”與美國的“印太戰略”高度重合,在戰略認知上存在共性。
拜登政府經過一系列的外交活動,以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為核心,積極拉攏盟友和伙伴,表現出對印太地區的重視,也對“印太戰略”進行了升級。
被列為“機密”文件且30年后才能解密的“印太戰略框架”,于今年1月被提前公開,這預示著拜登政府在“印太戰略”上并不會有太大轉向,說明拜登政府升級“印太戰略”有其特定的考量。
首先,印太地區的戰略地位在拜登政府看來更為重要。拜登政府強調“美國回來了”,繼續在印太地區布局,更突出印太地區的地緣政治意義。拜登政府需要在印太地區團結盟友,應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對美國影響力的挑戰,尤其在特朗普政府破壞印太同盟體系的情況下,更需要以“印太戰略”來拉近和重塑同盟關系,打造盟友拱衛美國的態勢。同時,拜登政府需要發展與印太地區國家的關系來提振經濟。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美國與印太地區國家的經貿往來陷入停滯,盡管拜登政府通過無限寬松貨幣政策、鼓勵接種疫苗等方式,推動國內經濟的恢復,但國際貿易因疫情仍陷入停滯,供應鏈安全受損,運輸、半導體、農業和食品行業的短期供應短缺,國內通脹居高不下,拜登政府要提振經濟,必須著手解決供應鏈的結構性問題,這就要求拜登政府與印太地區國家進行更多的聯系,以避免關鍵產品短缺的挑戰。
其次,“印太戰略”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的有效性成為拜登政府延續這一戰略的現實原因。盡管拜登政府對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政策多有指摘,但并不否認特朗普政府推出“印太戰略”具有現實意義。一方面,特朗普呼應了日本、澳大利亞等盟友更早提出的“印太戰略”,盡管在戰略推進上緩慢且不如人意,但在“自由、開放”等價值理念和“經濟參與、安全合作、區域治理”等中長期目標上的合拍,成為拜登政府沿襲“印太戰略”的既存原因。另一方面,特朗普政府采取對華強硬姿態,貿易戰以來,在高科技、金融等領域向中國極限施壓,并借“人權”的幌子軟硬兼施,對中國的進一步發展和國際形象實行精準打擊,具有一定的客觀效果。因此,特朗普政府時期的“印太戰略”為拜登政府采取更為靈活多元的對華政策提供了參考,成為拜登沿襲“印太戰略”的現實原因。
最后,拜登政府人員構成及其外交理念成為升級“印太戰略”的主觀原因。以布林肯、沙利文、亞歷杭德羅·馬約爾卡斯(Alejandro Mayorkas)、艾薇兒·海恩斯(Avril Haines)、約翰·F.克里(John Forbes Kerry)等為核心的拜登外交團隊高官,均在奧巴馬政府出任要職,大多由副職轉為正職,他們主張多邊主義,強調改善和傳統盟友的關系,在對華關系上強調“應在競爭時競爭,可以合作時合作,必要對抗時對抗”。(13)Antony J. Blinken, “A Foreign Policy for the American People”, https://www.state.gov/a-foreign-policy-for-the-american-people/, Mar.3, 2021.同時,坎貝爾出任美國印太事務協調官(Indo-Pacific Coordinator),增添了對華政策鷹派強硬色彩。從總體上來看,包括布林肯、沙利文和坎貝爾在內的拜登政府外交團隊,均常年從事外交工作,對印太局勢和中國情況十分熟悉,將美國戰略重心從歐洲轉向亞太態度堅決,人事安排上也呈現出濃厚的奧巴馬政府時期官員的“升級版”特色,凸顯拜登政府對“印太戰略”進行升級的強烈意愿。
拜登政府上臺后,改善與盟友及伙伴的關系,將盟友及伙伴作為重掌領導力的重要力量,這構成了拜登政府外交政策的突出特點。近年來,美國主要盟國及印太地區伙伴國均認識到“印太”地區的重要性,紛紛出臺并更新地區政策,部分呼應了美國的“印太戰略”,表現出一定共識,但也存在著認知上的差異。
日本作為最早提出“印太”概念的國家,努力推進本國與他國“印太戰略”的形成,目的是確保日本的國家利益,積極致力于提升對外“綜合戰略活躍度”。(14)楊伯江:《世界大變局:日本的戰略認知與應對路徑》,載《南開日本研究2020》,天津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9頁。2020年,日本國家政策基本方針指出,“為堅守國家利益,戰略性推動‘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發展”。(15)日本首相官邸:《2020年國家政策基本方針》,https://www.kantei.go.jp/cn/99_suga/policy/2020/index.html,2020-09-16。日本以“印太戰略”為抓手,在中美博弈中充當戰略平衡手,一方面,在不可能擺脫美國戰略軌道的情況下,繼續鞏固日美同盟,采取“建設性追隨”路線,并謀求戰略自主;另一方面,對華采取競爭與合作并存的雙軌戰略,通過合作拉動經濟增長,并通過各種方式對華示強,試圖以規則“規范”中國,將中國拉入日本主導構建的國際機制,對華實施“制度制衡”。日本的“印太戰略”主要以“基礎設施建設”和“國際秩序穩定”為重要議題,以構建“自由開放的印度太平洋”為主要目的,努力充當平衡手和“兩面人”的角色,致力于在國際秩序重構中發揮領導作用,不斷強化規則運用,推動日本成為規則制定者。(16)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課題組:《日本與國際秩序變革:觀念與應對》,《日本學刊》2021年第1期。
澳大利亞位于太平洋和印度洋交匯處,地理位置優越,雖孤懸海上,但素有與強者結盟以維護本土安全的戰略傳統,美澳同盟關系一直是澳大利亞外交政策的基石。“印太”概念出現以來,澳大利益便一直是這一概念最積極的闡釋者和倡導者,(17)趙青海:《“印太”概念及其對中國的含義》,《現代國際關系》2013年第7期。并在“印太戰略”中充當“南錨”角色,將安全考慮置于經濟利益之上,認為中國直接威脅了“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間接影響到澳大利亞的獨立,(18)[澳] 馬必勝:《合作的估算:評估中國對澳大利亞的影響力》,《戰略決策研究》2018年第4期。因此,積極加入美國亞太安全結構的新安排,追隨美國的“印太戰略”,幫助澳大利亞提升國家影響力,使澳大利亞在地緣政治上由地理上的“澳新”(Downunder)地區提升到“頂端中心”(Topcenter)位置。(19)邱濤:《“印太戰略”框架下澳大利亞對美政策研究》,《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21年第3期。這一戰略考慮和做法,是澳大利亞加強美澳關系、提升國際地位、實現“中等強國”抱負的重要方式。
印度并非美國的盟友,相對日本、澳大利亞而言,擁有更多的戰略自主權,可以通過利益相關者的身份來配合美國的“印太戰略”,(20)肖軍:《美國“印太”戰略下的美印戰略伙伴關系解構》,《印度洋經濟體研究》2021年第2期。從而在美印關系和“四方安全對話”框架下獲取更多戰略資源。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向南亞的延伸以及在印度洋上存在感的提高,直接刺激印度戰略感知發生劇烈變化,向美國靠攏態勢日益加強,與美國共同布局“印太”的意愿也大為增加。在特朗普政府將印度視為印太地區的核心支柱、拜登政府視印度為印太地區的重要戰略伙伴的情況下,印度以“印太”為出發點制定對外政策的態勢明顯,力求通過“以美遏中”來維持其在南亞地區的領導力,獲取更多經濟、政治和軍事資源來進行國家發展。不過,當美印在部分議題上分歧擴大時,深受“印度教民族主義”影響的印度莫迪政府,隨時會刻意拉開與美國的距離,以維護其國家利益和政策獨立性,避免“過度依賴”或“被牽連”。(21)Rajesh Basrur, “Modi’s Foreign Policy Fundamentals: A Trajectory Unchanged ”,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93, No.1, 2017, p.15.
歐洲各國并非印太地區國家,但在該區域有頗多利益,將印太作為與其利益相關的戰略要地。首先,歐盟作為超國家行為體,在2021年4月發布《歐盟印太合作戰略報告》,明確表示,未來歐盟將以防務和經濟為主,加強伙伴關系,強化在印太地區的投入、存在與行動。(22)General Secretariat of the Council, “EU Strategy for Cooperation in the Indo-Pacific”, Apr.16, 2021.它的戰略意圖是通過與印太地區國家的合作來維護利益,強調價值與規范,突出東盟的中心地位,充當獨立的“第三方”,提高國際影響力,還表現出既配合美國又不過度刺激中國的態度,謀求利益最大化。其次,法國作為歐盟內大國,為維護既有地位,在2019年《法國印太防務戰略》報告中,明確表示將“保護法國在該地區的主權、領土、公民和經濟專屬區”(23)The French Ministry of Defense, “France’s Defence Strategy in the Indo-Pacific”, Dec.12, 2019.作為“印太戰略”的優先事項,更側重于安全防務。第三,德國在2020年發布“印太指針”,更看重拓展與印太國家的經濟關系,突出“價值觀”標準,“避免印太地區沖突對航道安全和經濟利益的不利影響,塑造21世紀國際秩序的關鍵力量”。(24)The Federal Government, “Policy Guidelines for the Indo-Pacific Region”, Sep., 2020.第四,英國在2018年就以“印太”取代“亞太”,并寫于外交政策中,同時任命新的印度-太平洋總干事來調整外交政策,奠定向印太地區戰略傾斜的基礎。脫歐后的英國更是圍繞“提高國際影響力”這一目標,積極與印太地區國家開展經貿合作,支持美國的“印太戰略”,提高自身影響力。
韓國從最初的“拒絕加入”到“摸索對接”,再到“和諧合作”,逐步調整對美國“印太戰略”的立場,最終以“新南方政策”加以對接,但整體上呈現消極被動之勢。韓國對“印太戰略”的認知心態是因日本在“印太戰略”中的特殊角色而警惕,因朝鮮半島地位在“印太戰略”中的下降而失望,因面臨中美選邊站而壓力大增。韓國選擇的合作領域主要集中在非能源領域、基礎設施和開發金融等非軍事領域,保持了一定的自主性,體現了文在寅政府的均衡外交理念。(25)詹德斌:《韓國對美國“印太戰略”的認知與政策》,《東北亞論壇》2021年第2期。
綜上所述,印太地區在國際政治版圖中的權重愈發重要,是美國盟友及伙伴國加強與美國“印太戰略”協調的基礎性因素。在美國力推“印太戰略”的背景下,基于穩定地區國際秩序的考慮,中國崛起帶來的“威脅”感知成為各國提高印太認知的一個重要原因。無論是為了維護地區局勢穩定,還是避免當前國際秩序的調整動蕩,多數國家對華態度消極,中國成為各國“印太戰略”的主要對象國,“四方安全對話”機制成為主要戰略協調方式,但各國的“印太戰略”均不愿意與中國發生直接沖突。盡管拜登政府將“四方安全對話”提升至首腦會晤的級別,甚至可能要求韓國、新西蘭等國加入,組建亞洲版的小北約,(26)Richard Javad Heydarian, “The Quad: An ‘Asian NATO’ against China”, https://www.chinausfocus.com/peace-security/the-quad-an-asian-nato-against-china, Mar.22, 2021.但是,印度、歐盟及韓國等均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戰略自主性,這一顯著特征也預示著美國在“印太戰略”協調和推進上會存在諸多難題。總之,美國盟友及伙伴國對“印太戰略”的認知多有不同,對美跟隨程度也有較大差異。
在拜登政府看來,特朗普政府實施“印太戰略”、建設亞太版“小北約”的根本目標沒有實現,經濟層面更是存在致命弱點,只是讓瀕死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起死回生,為此,拜登政府對“印太戰略”進行升級,在外交理念上主張“民主”引領,在地區治理上積極“回歸”,在外交關系上強調“協商”,在中美競爭上倡導“競合混動”,并用巧實力防范和打壓中國。
拜登明確表示,振興美國最基本的優勢就是美國的民主,聲稱“民主是自由、繁榮、和平與尊嚴的關鍵”,(27)The White House, “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 Mar.29, 2021.認為在美國重視的印太地區,存在“一場21世紀民主和專制之間的戰爭”。(28)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in Press Conference”,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1/03/25/remarks-by-president-biden-in-press-conference/, Mar.25, 2021.這一理念對拜登政府的外交政策和地緣政策產生深遠影響。
一方面,拜登政府在“印太戰略”中注入民主因素,可以彌合特朗普造成的盟友間緊張和分裂,重新團結盟友和伙伴。早在競選過程中,拜登便承諾召開民主國家峰會,顯示出以追求價值觀驅動外交政策的具體想法。(29)Press Trust of India, “Biden Promises Summit of Democracies to Tackle Authoritarianism if Elected”, https://www.business-standard.com/article/us-elections/biden-promises-summit-of-democracies-to-tackle-authoritarianism-if-elected-120110200526_1.html, Nov.2, 2021.在就任總統后的首次新聞發布會上,拜登指出,“這是一場21世紀民主與專制之間的較量”、“我們必須證明民主是有效的”。(30)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in Press Conference”,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1/03/25/remarks-by-president-biden-in-press-conference/, Mar.25, 2021.在拜登看來,如果美國不能發揮民主作用,將不足以應對強大且有能力的威權主義帶來的全球挑戰。(31)Dr Leslie Vinjamuri, “Democracy must Work at Home First”, https://www.chathamhouse.org/2021/01/foreign-policy-priorities-biden-administration, Jun.14, 2021.拜登常常宣稱世界已經到了一個“拐點”,竭力將中美競爭描述為一場更大的“與獨裁者的競爭”的一部分。可以看出,拜登已經有了一種認知,即“舊有的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已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兩大陣營:一個是民主國家陣營,另一個是獨裁國家陣營”,(32)Thomas Wright, “Joe Biden Worries that China might Win”, https://www.brookings.edu/opinions/joe-biden-worries-that-china-might-win/, Jun.9, 2021.民主成為拜登政府外交政策中最具決定性的因素。(33)Hal Brands, “The Emerging Biden Doctrine Democracy, Autocracy, and the Defining Clash of Our Time”, Foreign Affairs,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21-06-29/emerging-biden-doctrine, Jun.29, 2021.美國國務卿布林肯也表示,“我們近年來一直在經歷一些人所說的民主衰退”,“我們看到獨裁政權的力量在上升,對民主構成直接挑戰”,所以,“鞏固我們的民主是一項勢在必行的外交政策,否則,我們就正中俄羅斯和中國等對手和競爭者的下懷”。(34)Antony J. Blinken, “A Foreign Policy for the American People”, https://www.state.gov/a-foreign-policy-for-the-american-people/, Mar.3, 2021.在印太地區,團結民主同盟已成為美國黏合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印度等地區伙伴的主要口號,在抹黑中國的同時,標榜美國及其盟友和伙伴為“民主捍衛者”,有利于拉攏印太地區的盟友和伙伴,實現美國在印太地區的戰略意圖。
另一方面,拜登政府給“印太戰略”披上民主外衣,同樣有利于爭取國內不同黨派人士的支持,許多共和黨參議員都致力于發展美國的盟友關系,強調民主和人權。(35)Nicole Gaouette, “Biden Says US Faces Battle to ‘Prove Democracy Works’”, https://edition.cnn.com/2021/03/25/politics/biden-autocracies-versus-democracies/index.html, Mar.26, 2021.當前,美國內部黨派嚴重分裂,外部環境又因經濟全球化驅動使得先發國家與后發國家之間相互依賴,拜登政府制定和實施“印太戰略”的難度顯而易見,強調中美競爭則是可以將兩黨團結起來的少數議題之一。拜登政府致力于帶領美國及其盟友將民主原則嵌入外交政策,在這個過程中,渲染民主與專制的對抗,強調中美之間的理念之爭,有利于拜登政府爭取部分共和黨參議員支持其“印太戰略”,減少內部的程序性阻力。
當前,大西洋地區已不是美國認為的世界上最重要的地緣政治區域,曾任特朗普俄羅斯顧問的菲奧娜·希爾(Fiona Hill)明確表示,“如果提到四聯體,人們會想到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但是“現在,它只能意味著印度-太平洋地區”。(36)參見Edward Luce, “America is Back —— and Wants Everyone to Focus on China”, https://www.ft.com/content/f029ba6a-2b4c-45c0-b423-74089d953173, Jun.19, 2021。以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為核心的“印太戰略”表現出拜登政府更注重“多邊主義”的傾向。拜登表示,要集中精力加強美國在全球事務中的主導地位,(37)Joseph R. Biden, “Why America Must Lead Again”, Foreign Affairs, https://www. 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20-01-23/why-america-must-lead-again, March/April, 2020.在印太地區,主要從疫苗援助、氣候變化入手,重新掌握地區領導權。
在新冠肺炎疫情問題上,美國主要通過疫苗援助來回歸印太。一是拜登上臺后第一天便宣布美國重返世界衛生組織,承諾增加世衛組織的資源和權力,并支持聯合國疫苗分享機制(COVAX框架),表現出美國的回歸之勢。二是向印太地區直接援助疫苗,并表示要放棄疫苗的知識產權保護。(38)The White House, “Statement by President Joe Biden on Global Vaccine Distribution”,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03/statement-by-president-joe-biden-on-global-vaccine-distribution/, Jun.3, 2021.4月26日,拜登政府同意向包括印度在內的國家援助6000萬劑阿斯利康疫苗。(39)The White House, “Background Press Call by Senior Administration Officials on COVID-19 in India”,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s-briefings/2021/04/26/background-press-call-by-senior-administration-officials-on-covid-19-in-india/, Apr.26, 2021.5月5日,拜登宣布放棄對COVID-19疫苗的知識產權保護,(40)Andrea Shalal, Jeff Mason and David Lawder, “U.S. Reverses Stance, Backs Giving Poorer Countries Access to Covid Vaccine Patents”,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healthcare-pharmaceuticals/biden-says-plans-back-wto-waiver-vaccines-2021-05-05/, May.6, 2021.提供地區公共產品的態度鮮明。三是加強疫苗合作,在“四方安全對話”首腦會議上,四國計劃在印太地區生產、分配10億劑疫苗,表示共同努力加強和幫助印太國家的疫苗接種,(41)The White House,“Fact Sheet: Quad Summit”,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3/12/fact-sheet-quad-summit/, Mar. 12, 2021.這顯示出拜登政府欲以“疫苗外交”達到控制印太地區疫苗生產和分配的目的,從而為“印太戰略”服務。
在氣候變化上,拜登政府將氣候問題置于美國外交政策和國家安全的中心,(42)The White House,“Fact Sheet: Quad Summit”,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3/12/fact-sheet-quad-summit/, Mar.12, 2021.應對氣候變化不僅成為其內外政策的基礎,也成為其維護在印太地區領導地位和經濟競爭力的新著力點。拜登上任首日就重返巴黎協定,上任一周后簽署一項全面的行政命令,要求2050年美國實現碳零排放,并將氣候議題納入聯邦機構議程。(43)The White House, “Executive Order on Tackling the Climate Crisis at Home and Abroad”,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idential-actions/2021/01/27/executive-order-on-tackling-the-climate-crisis-at-home-and-abroad/, Jun.27, 2021.在地區層面,拜登任命克里為特使,負責美國氣候外交,將氣候變化視為國家安全問題,認為美國在國際氣候合作中的領導地位比任何時候都重要,積極要求印太地區國家承擔氣候責任。在美日、美韓聯合聲明中,均表示共同應對氣候變化,在4月22日召開的“領導人氣候峰會”上,拜登明確表示,“沒有一個國家能夠單獨應對這場氣候危機,所有國家,尤其是全球主要經濟體,必須加快行動”,(44)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at the Virtual Leaders Summit on Climate Opening Session”,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1/04/22/remarks-by-president-biden-at-the-virtual-leaders-summit-on-climate-opening-session/, Apr.22, 2021.“美國政府計劃到2024年,每年向發展中國家提供的氣候發展援助資金增加一倍,用于發展中國家氣候適應項目的公共財政支出增加三倍”。(45)The White House, “Executive Order on Tackling the Climate Crisis at Home and Abroad”,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idential-actions/2021/01/27/executive-order-on-tackling-the-climate-crisis-at-home-and-abroad/, Jun.27, 2021.可以看出,拜登政府通過國內政策配合、國外積極援助的方式,謀求在印太地區重獲區域治理領導權。
美國外交政策中充斥孤立主義和單邊主義傾向,特朗普慣用“交易”模式,強求盟友配合美國的印太政策,(46)Ivo Daalder, “Commentary: Trump’s Transactional Approach is Eroding Global Alliances”, https://www.chicagotribune.com/opinion/commentary/ct-opinion-trump-global-alliances-ivo-daalder-20200618-ngal77mo35cqnkivdhlveufqai-story.html, Jun.18, 2021.外交政策實踐因缺乏協調而未能實現戰略目標。拜登政府的“印太戰略”則以維護同盟和戰略伙伴的利益為共同目標,強調加強與盟友和伙伴的政策協調。
拜登相信在“印太戰略”框架下,通過與美國盟友及伙伴謀求共同利益,可更有效地建立“強硬且有聯盟支持”的戰略,以應對聯盟的核心地緣戰略挑戰,即中國不斷增長的經濟、軍事、技術和影響力。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報告稱:“鑒于中國在印度-太平洋地區咄咄逼人的行為,美國與亞洲主要民主國家的關系已經集中在中國問題上”。(47)Lindsey W. Ford, James Goldgeier, “Retooling America’s Alliances to Manage the China Challenge”, https://www.brookings.edu/research/retooling-americas-alliances-to-manage-the-china-challenge/, Jan.25, 2021.在印太地區,拜登政府將以對華政策為主,考慮國會、盟友及其他民主國家的建議,以協商一致的辦法,為加強與盟國的合作創造空間,強化它們現有的雙邊和多邊關系,尤其是印太地區的政策協調,今年3月召開的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較具代表性。
不過,拜登政府在團結盟友和伙伴關系時雖注重協商一致,但在加強政策協調過程中難免帶有迫使盟友和伙伴“選邊站”的傾向,勢必影響“印太戰略”的實施效果。日本和澳大利亞都強調維護基于規則的印太地區秩序,是拜登政府“印太戰略”升級版的重要支持國,但作為主權國家,日本和澳大利亞也難以在對華政策上與美國完全保持步調一致,而韓國、印度以及東盟等更不愿意選邊站。因此,拜登政府在印太地區的戰略協調,可能僅聚焦部分低敏感度議題,不太可能突破“一個中國”的紅線。
盡管拜登政府一直強調中國是美國最大的競爭者和挑戰者,卻沒有采取特朗普那種強硬的對華政策,而是強調“競合混動”,既通過競爭來限制中國進一步的發展,又與中國在部分領域展開合作,追求美國利益最大化。
在競爭方面,美國經濟學家史蒂芬·羅奇指出,拜登改變了特朗普時期的很多政策,但偏偏保留了“有嚴重問題”的對華政策。(48)參見Yen Nee Lee, “Economist Stephen Roach Questions Biden’s Decision to Keep Trump’s China Policies”, https://www.cnbc.com /2021/04/08/stephen-roach-questions-bidens-decision-to-keep-trumpschina-policies.html, Apr.5, 2021。5月底,拜登政府印太政策高級協調員坎貝爾表示,“與中國廣泛接觸的時期已經走到盡頭”,接下來的“主導模式將是競爭”,否認了雙邊合作的可能性。(49)Peter Martin, “Biden’s Asia Czar Says Era of Engagement with China is Over”, Bloomberg,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5-26/biden-s-asia-czar-says-era-of-engagement-with-xi-s-china-is-over, May.26, 2021.拜登政府通過國內立法的形式,確立與中國的競爭關系,通過《無盡邊境法》《2021戰略競爭法案》等,確立美國對中國在高科技領域的競爭優勢,以及擺脫在稀土礦產、電池等方面對中國技術的依賴。在貿易方面,拜登政府繼續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征收的貿易關稅,并對貿易關系進行了審查。在制度層面,彭博社(Bloomberg)稱拜登政府正在討論一項涵蓋印太地區主要經濟體的數字貿易協議,將中國排除在外,以遏制中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50)Peter Martin, “Biden Team Weighs Digital Trade Deal to Counter China in Asia”, Bloomberg,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7-12/biden-team-weighs-digital-trade-deal-to-counter-china-in-asia, Jun.13, 2021.
在合作方面,美國謀求將中美合作集中在應對氣候變化、地區安全問題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等領域。尤其在氣候領域,先是拜登總統氣候問題特使克里訪華,接著習近平應邀出席美國召集的“領導人氣候峰會”,這表明中美在氣候領域存在廣泛的雙邊和全球共同利益。在伊朗核問題、朝鮮問題、阿富汗問題等地區安全問題上,中美都有合作的空間。拜登政府旨在通過與中國在部分領域的合作,助推美國繼續維持全球領導者的角色。目前來看,拜登政府對華政策既帶有前任政府“美國優先”的特征,又為雙方合作留下了空間,對中國既打又拉,追求美國利益最大化。
“印太戰略”出臺以來就帶有圍堵中國的意味。拜登政府改變前任政府全面出擊的對華圍堵方式,運用巧實力重點打擊中國痛點,這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組建技術同盟,打壓中國高科技發展。美國有通過“技術聯盟”對戰略對手進行全面精準打擊的歷史傳承。(51)余南平、戢仕銘:《西方“技術聯盟”組建的戰略背景、目標與困境》,《現代國際關系》2021年第1期。拜登政府強調以聯盟的力量應對科技領域的挑戰。首先,努力強化“技術聯盟”以保障供應鏈安全。《2021戰略競爭法案》明確要求,探索與美國建立技術合作伙伴關系國家的供應鏈多元化,(52)United States Senate Committee on Foreign Relations, “Strategic Competition Act of 2021”, https://www.foreign.senate.gov/imo/media/doc/DAV21598%20-%20Strategic%20Competition%20Act%20of%202021.pdf, May.7, 2021.保護美國在5G、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等領域供應鏈的可持續性。其次,強調確保美國在與盟友科技研發合作中的領導地位,控制“科技聯盟”國家關鍵技術的出口和轉讓、協調共同的技術政策,共同制定新興技術的國際規則、規范和標準等,(53)劉國柱:《美國對華科技競爭戰略“來勢洶洶”》,《世界知識》2021年第10期。以領導者的身份組建和發展“技術聯盟”。最后,將“技術聯盟”賦予意識形態色彩,讓“民主國家技術聯盟”成為聯盟發展新方向,呼應其意圖構建孤立中國的“民主國家政治聯盟”,目前已有D10、T12等方案,(54)D10由英國提出,具體指美國、英國、日本、意大利、加拿大、法國、德國和韓國、印度、澳大利亞組成的5G民主俱樂部,參見Lucy Fisher, “Downing Street Plans New 5G Club of Democracies”, The Times, https://www.thetimes.co.uk/article/downing-street-plans-new-5g-club-of-democracies-bfnd5wj57, May 29, 2020;T12是由谷歌公司前CEO埃里克·施密特領導的中國戰略組(China Strategy Group,CSG)提出的,認為為了阻止中國取得以ICT產業為核心戰場的科技競爭勝利,應由美國牽頭成立一個包括日本、德國、加拿大、荷蘭、法國、英國、韓國、芬蘭、瑞典、印度、以色列、澳大利亞等在內的T12論壇,參見China Strategy Group, “Asymmetric Competition: A Strategy for China & Technology”, https://www.documentcloud.org/documents/20463382-final-memo-china-strategy-group-axios-1, Fall, 2020。從科技上對中國進行孤立和遏制。
二是拉攏臺灣地區,試探“一個中國”的紅線。在臺灣問題上,盡管坎貝爾明確表示,美國要繼續對臺灣保持戰略模糊,“華盛頓支持與臺灣地區建立穩固的非官方關系,強調臺灣地區有和平生活的權利,不支持臺灣地區獨立”,(55)Kurt M. Campbel, “Reality Check for DPP: US ‘Does Not Support Taiwan Independence’”, Global Times, https://www.globaltimes.cn/page/202107/1228113.shtml, Jul.7, 2021.但拜登政府一邊拉攏美國盟友協調對臺立場,一邊派遣代表團赴臺,并發表聲明稱,“美國與印太區域盟友站在一起,推進共享繁榮、安全與價值,這包括深化與臺灣地區的關系”,(56)The State Government, “PRC Military Pressure against Taiwan Threatens Regional Peace and Stability”, https://www.state.gov/prc-military-pressure-against-taiwan-threatens-regional-peace-and-stability/, Jan.23, 2021.不斷拉攏臺灣地區,助長“臺獨”底氣,以臺灣問題牽制中國的發展。
三是在南海一帶動作頻頻,挑戰中國領土主權。南海是美國“印太戰略”關注的重要區域,也是拜登政府防范遏制中國、發揮“巧實力”的重點區域。美國國務卿布林肯于今年7月就“紀念國際仲裁法庭就南海問題做出裁決五周年”發表聲明,重申美方認為中國涵蓋南海大部分海域的離岸資源權利主張“完全不合法”,譴責中國用“強權”恐嚇東南亞國家。(57)The State Government, “Fifth Anniversary of the Arbitral Tribunal Ruling on the South China Sea”, https://www.state.gov/fifth-anniversary-of-the-arbitral-tribunal-ruling-on-the-south-china-sea/, Jul.11, 2011.在軍事上不斷派遣軍艦非法進入我國南海海域,挑戰中國主權。可見,拜登政府整體上延續了前任政府時期的南海態度,同時在對外宣示上質疑和拒絕中國對南海的合法權益,軟硬兼施的“巧實力”特征明顯。
“印太”是美國近年來一個最為重要的地緣政治概念,被特朗普政府發展為視中國為第一競爭對手。它要求軍事上全面遏制、經濟上大加制裁。強硬政策當前似乎成為美國兩黨體制的共識,其認為拜登政府也采取對華強硬政策較為有利,這對中國構成一定程度的威脅。
拜登政府基于“印太戰略”升級版的對華認知,選擇以強硬立場推行對華政策,看上去多是“零和”博弈而非“共存”模式。在印太地區,拜登政府正以“四方安全對話”為基礎,開展對中國的防范圍堵戰略。拜登宣布撤軍阿富汗,改善與伊朗的關系之后,開始布局亞洲東部和南部,通過密切與臺灣地區的關系、在南海示威等,展開對華戰略包圍。美日印澳形成的四國集團被認為是在構建亞洲版的小北約,成為“中國未來幾年最重大的挑戰”。(58)Kevin Rudd, “Why the Quad Alarms China Its Success Poses a Major Threat to Beijing’s Ambitions”,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21-08-06/why-quad-alarms-china, Aug.6, 2021.四國集團中的日本、澳大利亞、印度是美國的馬前卒,從海上半包圍中國,美國則提供軍事裝備,坐鎮中軍指揮。澳大利亞與所謂的第一島鏈構成海上對華封鎖線,印度則從側翼對中國在緬甸和巴基斯坦的港口構成威脅,美國利用日澳印三國提供的軍事基地,近距離威懾中國的海陸運輸線。
除了“四方安全對話”機制之外,拜登政府高官積極游走于印太地區,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圍堵中國。7月底,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訪問新加坡、菲律賓和越南,聲稱“通過‘綜合威懾’減少中國在東南亞的軍事活動”。(59)Ralph Jennings, “US Seen Bolstering Military Links in Southeast Asia to Counter China”, https://www.voanews.com/east-asia-pacific/us-seen-bolstering-military-links-southeast-asia-counter-china, Jul.31, 2021.接著與韓國國防部長徐旭以及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通話,重申美韓、美日同盟的團結,強調日本在維護自由和開放的印太地區方面的作用。(60)Sputnik, “Hostile Neighborhood: US Discusses Defense Cooperation with South Korea, Japan Amid Threats from China, N. Korea”, https://eurasiantimes.com/hostile-neighborhood-us-discusses-defense-cooperation-with-south-korea-japan-amid-threats-from-china-n-korea/, Jul.31, 2021.副國務卿舍曼于5月底至6月初訪問印尼、柬埔寨、泰國之后,7月又出訪日本、韓國以及蒙古國等。美國高層頻繁訪問印太國家,謀求建立防范圍堵中國的統一戰線,勢必影響中國與印太國家的關系,給中國外部環境帶來諸多不確定性變化。
拜登政府將中國定義為最主要的挑戰者,強調中國為“專制國家”,主張在世界范圍內開展民主與專制之爭,從意識形態的角度看待中美關系,聯合盟友防范中國。以意識形態劃分陣營,將直接導致中美關系的對抗性風險大大增加。作為印太區域內兩個大國,中美對抗性增加必將導致地區秩序的不穩定。比如,美國拉攏臺灣地區,標榜臺灣地區的民主榜樣作用,頻繁與臺灣地區走動,“臺獨”勢力受到美國的鼓動,可能進一步加劇兩岸關系緊張,點燃地區安全風險的導火索。拜登政府將民主因素注入外交理念,以民主這一共同價值觀來加強同盟和伙伴關系,既可恢復和加強特朗普時期倒退的同盟和伙伴關系,又可借“專制”對中國進行污名化。因民主概念可適性強,印太地區國家均可自我標榜為民主國家,從而與所謂的“專制”中國形成對立,容易配合美國的對華政策,增加對華挑釁的可能性,導致地區安全局勢趨于復雜,加劇地區對抗風險。
康奈爾大學教授杰西卡·維斯表示:“意識形態差異一定會存在,并且各國的國內差異與偏好也不同。但讓意識形態成為競爭的核心,很可能加劇不安全感。”(61)參見《美學者:中國沒有向世界輸出“中國模式”,破壞民主的是美國自己》,https://www.chinanews.com/gj/2021/07-18/9522848.shtml,2021-07-18。目前,美國國內已有對拜登外交政策的批評聲音,認為將中美關系框定為意識形態沖突,可能促使中國選擇退出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62)Jonathan Tepperman, “Biden’s Dangerous Doctrine”, Foreign Policy,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7/21/bidens-china-doctrine-decoupling-cold-war/, Jul.21, 2021.桑德斯在6月份的一篇文章中指出,“如果民主要勝出,將不是在傳統的戰場上,而是通過證明民主實際上可以為人民提供比威權主義更好的生活質量”,(63)Bernie Sanders, “Washington’s Dangerous New Consensus on China Don’t Start Another Cold War”, Foreign Affairs,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china/2021-06-17/washingtons-dangerous-new-consensus-china, Jun.17, 2021.這是在間接批評拜登政府以民主為幌子,爭奪地緣政治影響力的外交政策。
為維持美國在印太地區的領導地位,拜登政府一方面聯合盟友,在印太地區推出多項基建計劃,對沖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例如,美國與日本、澳大利亞共同發起“藍點網絡”計劃,印度和日本在2017年推出的“亞非增長走廊”計劃,以及日本與歐盟簽署的《可持續互聯互通和優質基礎設施伙伴關系協定》等,都是針對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謀求遏制中國在沿線國家不斷提升的影響力。在今年G7領導人峰會上,拜登政府推出“重建更好世界”(Build Back Better World,B3W)方案,稱該方案是“由民主國家主導,高標準、價值導向透明的基礎設施伙伴投資計劃,幫助改善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總價值將超過40萬億美元”。(64)The White House, “Fact Sheet: President Biden and G7 Leaders Launch Build Back Better World (B3W) Partnership”,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12/fact-sheet-president-biden-and-g7-leaders-launch-build-back-better-world-b3w-partnership/, Jun.12, 2021.美國有智庫專家建議:“美國在適當情況下介入印太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將有助于消除特朗普時代的遺留影響,維護美國在國際貿易中的領導地位。”(65)Matthew Goodman, Jonathan Hillman, “The G7’s New Global Infrastructure Initiative”, https://www.csis.org/analysis/g7s-new-global-infrastructure-initiative, Jun.15, 2021.
另一方面,拜登政府重視氣候問題,或將以氣候為由,指責甚至抹黑“一帶一路”倡議。譬如,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CFR)2021年的一份報告指出,2014年至2016年,中國六大銀行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提供的能源貸款中,91%用于化石燃料項目;2016年,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參與了240座燃煤電廠;2018年,能源行業中40%的貸款流向了煤炭項目。(66)Jennifer Hillman, Alex Tippett, “The Climate Challenge and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https://www.cfr.org/blog/climate-challenge-and-chinas-belt-and-road-initiative, Mar.31, 2021.如果拜登政府將氣候議題納入區域治理,“環境陷阱論”將再次成為美國和西方國家推行基建計劃、抹黑“一帶一路”倡議的由頭,對沖“一帶一路”帶來的正面效應。
雖然布林肯曾表示,“與中國完全脫鉤……是不切實際的,最終會適得其反”(67)Andrea Shalal, “Biden Adviser Says Unrealistic to ‘Fully Decouple’ from China”, Reuters,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usa-trade-china-biden-idUSKCN26D1SM, Sep.22, 2020.,但美國已注意到要加強自身產業鏈安全,降低對中國產業鏈的依賴,并在印太地區繼續推動地區國家在供應鏈上“去中國化”。拜登政府繼續強調貿易保護主義和產業政策,仍然維持著特朗普時期的對華貿易制裁,強調經濟對于國家安全的重要性,阻止中國在美國境內投資和收購,對中國留學生和研究人員繼續施加限制。美國對半導體、電池、稀土和重要醫藥成分等關鍵供應鏈的報告顯示,拜登政府從國家安全角度,為政府干預提供理由,提議通過補貼和監管來使工廠留在美國境內,確保就業。(68)The White House, “Fact Sheet: Biden-Harris Administration Announces Supply Chain Disruptions Task Force to Address Short-Term Supply Chain Discontinuities”,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08/fact-sheet-biden-harris-administration-announces-supply-chain-disruptions-task-force-to-address-short-term-supply-chain-discontinuities/, Jun.8, 2021.
對中國高科技的打壓和封鎖繼續成為拜登政府對華防范的一個重點。今年4月,美國商務部以違反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利益為由,將中國七家超級計算實體列入黑名單;(69)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Commerce Adds Seven Chinese Supercomputing Entities to Entity List for their Support to China’s Military Modernization, and Other Destabilizing Efforts”, https://www.commerce.gov/news/press-releases/2021/04/commerce-adds-seven-chinese-supercomputing-entities-entity-list-their, Apr.8, 2021.6月,拜登發布新的行政命令,禁止美國投資與中國國防或監控技術部門有聯系的公司;(70)The White House, “Fact Sheet: Executive Order Addressing the Threat from Securities Investments that Finance Certain Companies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03/fact-sheet-executive-order-addressing-the-threat-from-securities-investments-that-finance-certain-companies-of-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 Jun.3, 2021.宣布放棄禁止TikTok和微信下載的行政命令,但繼續保持國家安全審查;(71)Karen Freifeld, David Shepardson, “Biden Drops Trump Attempt to Ban TikTok, WeChat; Orders New Review”, 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us-withdrawing-trump-executive-orders-that-sought-ban-tiktok-wechat-2021-06-09/, Jun.10, 2021.7月,美國商務部工業和安全局(BIS)將34家中國公司及實體機構列入“實體清單”。(72)U.S.Department of Commerce, “Commerce Department Adds 34 Entities to the Entity List to Target Enablers of China’s Human Rights Abuses and Military Modernization, and Unauthorized Iranian and Russian Procurement”, https://www.commerce.gov/news/press-releases/2021/07/commerce-department-adds-34-entities-entity-list-target-enablers-chinas, Jul.9, 2021.拜登政府瞄準中國的量子計算、5G技術、人工智能、半導體等產業,進行精準打擊,導致日本、韓國和臺灣地區等強制與中國技術領域斷開,遏制中國產業鏈向高端發展。同時與日本、韓國等宣布在5G、人工智能、量子計算、基因組學和半導體供應鏈等領域共同投資,打壓中國高新技術的發展。
當前,拜登政府尋求同中國合作的意愿和動力不足,國際社會看到的多是防范、圍堵和批評中國,以多邊方式對抗中國,如此做法暴露出拜登政府對華戰略出現誤判,對此,中國必須做好斗爭準備,敢于斗爭,善于斗爭,在有理有利有節的斗爭中尋求中美合作之路。
一方面,要在思想上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中國必須清楚認識拜登政府“印太戰略”升級版的主要目的仍是制衡中國,并以四方安全對話機制為核心構成對華包圍圈。在“印太戰略”框架下,無論是開啟“最大規模演習-2021”,還是針對中國的新冠肺炎疫情溯源報告,美國對華防范遏阻戰略將是長期的,必須做好長期博弈的思想準備。同時也要看到,拜登政府對華政策是在競爭、合作和對抗三個維度展開的,尚未最后成形,中美雙方仍在“試水”博弈。因此,要堅持對美互動機制和采取有效的談判策略。中美阿拉斯加高層會晤后,雙方高層對話機制延續至今,在氣候、經貿、地區安全問題等領域的互動機制即便未必直接推動中美良性競爭,但對合理把握中美關系、避免中美滑向戰爭邊緣具有一定意義。同時,中美保持接觸對話,也給美國盟友及伙伴開展對華合作保留了空間。
另一方面,中國既要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又要敢于斗爭,善于斗爭,以斗爭求合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多年的外交實踐證明,面對霸權主義與強權政治的橫行,通過斗爭求合作是唯一正確的出路。像抗美援朝、聯美抗蘇、中美建交談判圍繞臺灣問題的斗爭等,都是與霸權主義及強權政治斗爭的典型案例。因此,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維護并挽救中美關系的大局仍要敢于斗爭,通過斗爭求合作,努力推動中美關系回到正常的合作與競爭軌道上來。(73)劉軍:《維護并挽救中美關系,敢于斗爭善于斗爭中尋合作》,https://wenhui.whb.cn/third/baidu/202108/16/419723.html, 2021-08-16。比如,今年6月,針對以美國為首的反華陣營對華單邊制裁,中國通過《反外國制裁法》,反制裁能力明顯提高,成為中國維護國際規則和國際秩序,保護國家主權和發展利益的法律依據。當然,中國也會始終做好軍事斗爭準備,做好與伙伴國軍事合作的準備。
亞太地區國家看到,中國率先在“后疫情時代”實現經濟增長和社會生活正常化,給它們帶來信心,它們普遍希望中國、美國等大國開展合作,帶領區域國家及世界快速走出疫情陰霾。然而,特朗普政府將疫情問題政治化,拜登政府則緊抱病毒溯源問題向中國施壓,迫使亞太國家不得不在中美之間選邊站,美國的“印太戰略”成為“口惠而實不至”的空殼戰略,它們追隨美國的心意被嚴重削弱。譬如,日本、韓國等受益于戰后和平發展,希望同中美兩國都發展關系,不愿意被美國拉上“反華戰車”。它們看到,中國在疫情期間不僅力推亞太地區15個國家簽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還同各國共享較為穩定的產業鏈、供應鏈,積極推進中日韓自貿談判進程。中國的實際行動無形中影響著亞太國家的外交政策選擇,一些國家公開主張走更加自主的外交道路,對拜登政府拉攏盟友、制衡中國的對外政策保持戰略謹慎。
面對美國的“印太戰略”,中國以柔性和平的經濟手段予以應對,堅持推動亞太區域合作。全球防疫合作為中國快速提升國際信譽提供了良機,中國應進一步擴大國際支持基礎,做好亞太地區及第三世界疫苗供應商的角色,特別加大對東南亞、印度、“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疫苗出口,不斷提升國際道義基礎。同時,繼續扮演好世界市場角色,擴大開放,讓全球共享中國市場,讓中國發展紅利惠及亞太地區及全球,加深世界對中國的經濟依賴。美日印澳雖聯手對華遏制,但美日澳三國對中國經濟高度依賴,事實證明“去中國化”幾乎不可能。中國要繼續堅持以經促政,加強與印太地區國家的經濟聯系,降低它們對中國的威脅感知,持續推動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推動構建“印太命運共同體”。
美國“印太戰略”在經濟上的指向性非常明顯,實際上是為印太國家提供“一帶一路”之外的“替代性選擇”,以稀釋“一帶一路”的地區影響力。(74)王傳劍、張佳:《“印太”戰略與“一帶一路”:挑戰及其應對》,《武漢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5期。美國聯合盟友及伙伴推出多個對沖“一帶一路”倡議的計劃,其中,“藍點網絡”計劃便是通過基礎設施建設來嵌入和深化其“印太戰略”的重要政策工具。(75)毛維準、戴菁菁:《對沖“一帶一路”:美國海外基建“藍點網絡”計劃》,《國際論壇》2021年第5期。
針對“印太戰略”升級版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對沖作用,中國首先要加強“一帶一路”基建領域的話語權建設,根據國際主流基建規則和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實踐探索,完善基建標準,建構一套更具可行性的全球基礎設施規范體系。同時也要探尋“一帶一路”倡議與“印太戰略”良性競爭的方案。美國的“印太戰略”基于“自由、開放”的印太愿景,一定程度上呼應了亞太國家及歐洲國家的需求,與“一帶一路”倡議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理念也多有吻合。因此,中國不應以“一帶一路”倡議對抗“印太戰略”,也不能希冀“印太戰略”的自我消亡,應主動思考積極融入“印太”地區的方式,實現“一帶一路”倡議與包括美國、東盟在內的“印太戰略”的對接,塑造更為有利的“印太”區域合作。
在南海成為印太地區新的博弈場之際,中國要抓住“南海行為準則”磋商的時機,保持戰略耐心,與相關方共同建立一套行為準則和規范,對各方形成法律約束,同時與東盟國家開展務實合作,避免南海問題被反復炒作,成為亞太地區安全風險隱患。對于美國、歐洲等域外因素的影響,中國應堅持多邊外交,利用東盟等中間地帶的力量,對美國等域外國家進行約束。在東盟國家看來,印太地區不是一個地緣政治概念,而是亞洲、太平洋和印度洋三個地區的疊加概念。對于新印太地區,東盟國家會緊緊抓住戰略自主權,在地區多邊主義中堅持東盟核心原則,以東盟為中心,在亞洲、太平洋和印度洋三個地區之間建立互聯互通的網絡體系,發揮橋梁作用和中心作用,以抵御外部大國的干涉。
長期以來,美國占據國際道義制高點,主導國際輿論走向,利用民主、自由、人權等美式價值觀打壓他國。拜登政府尤其重視通過“意識形態”在印太地區抨擊中國。國際輿論成為大國競爭的重要手段,國際輿論戰成為一項系統工程,涉及宣傳、安全、外交、軍事等多個領導部門,關涉媒體、智庫、公關公司、公眾等多個參與主體。為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習近平強調,“要深刻認識新形勢下加強和改進國際傳播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下大氣力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為我國改革發展穩定營造有利外部輿論環境,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出積極貢獻”。(76)新華社:《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 加強和改進國際傳播工作 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2021年6月1日。為此,中國一方面要主動提高議題設置能力,提高國際輿論主導能力,整合政府、媒體、智庫等參與方,發揮聯動效應,開展網絡輿論戰,抵制美國話語霸權對中國的打壓。另一方面,中國要重視輿論斗爭的策略和藝術,主動揭露美式輿論霸權的本質,通過解讀美國及其盟友“印太戰略”的地緣政治博弈面、斗爭面、黑暗面等,揭露其擴大印太地緣政治影響力、不利于地區和平發展的實質,在國際輿論戰中贏得主動。譬如,對于美國和西方國家以“債務陷阱論”“環境破壞論”等對“一帶一路”進行的污名化,中國要與沿線國家出臺有關白皮書,真實反映沿線國家的社會生活質量、生態環境保護、人民滿意度提升等內容,展示決策和項目管理的透明度,以客觀事實回應對我國的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