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菲,劉昌黎
中美乒乓外交的成功不僅是體育外交史上一次偉大的成功,更是在世界外交史上添上了濃重一筆。中美乒乓外交的成功不僅緩和了中美兩國緊張的關系,而且對當時世界格局的穩定,也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時至今日,國際間仍有用乒乓球傳達友誼,促進兩國關系的事例:2018年的世乒賽“朝韓聯隊”;同年,中乒院在巴布內亞新幾內亞獨立國建立了第二所海外分院。因此,采用文獻資料法與歷史研究法,對中美乒乓外交的成功進行深入的解讀,探尋其成功的主要因素,為新時代我國體育外交如何能夠很好服務于國家建設提出理性建議。
中美乒乓外交的成功最終的結果應該是指向中美兩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而不僅僅是中國允許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因此,中美乒乓外交的始末可分為4個階段:
1949年,新中國成立,中美兩國未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到了20世紀60年代后期,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以及兩國內部發展需求,兩國領導人就改善兩國關系達成了認識上的一致[1]。中美高層多次通過間接的形式釋放友好信息,毛澤東通過接見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在與其會談時說道:“歡迎尼克松來中國”。尼克松則在慶祝聯合國25周年的會議上,與時任巴基斯坦總統葉海爾·汗會面,告知“美國開啟與中國的磋商是至關重要的”,并請其轉告中國領導人。但均不是中美兩國高層或代表團的直接對話,如何取得實質性的進展成為中美兩國領導急需解決的問題。
20世紀70年代初期出現轉機,第31屆乒乓球世乒賽在日本舉行,日本主席后藤鉀二認為本屆世乒賽只有將中國邀請參賽(特殊時期,中國乒乓球隊未參加29、30屆世乒賽,是否參加第31屆世乒賽決定權在國家)才名副其實。后藤鉀二與周恩來總理接觸以后,周總理上報毛主席得以批示,在1971年的《人民日報》上報道,將參加31屆世乒賽,該決定是國家領導人經過斟酌得出的結果。確定參賽后,同年3月份,周恩來總理兩次接見了中國乒乓球隊,告訴隊員,他們的參賽是一種“政治斗爭”,并在第二次接見時再次重申。同時,在一次外交部和體育界官員參與的會議上,就關于中國乒乓球隊與日本、美國隊碰面的事做出評論,他說:“作為團體,我們總要和他們接觸。如果美國進步,可以請他們來比賽?!本o接著:“我們的體育代表團不是去過西德的嗎?那么美國能不能去?……得想想這個世界性的大問題[2]?!睉撜f,在第31屆世乒賽未開賽之前,中美兩國領導人在思想層面已經做好緩和兩國關系的準備,但通過何種方式緩和,不得而知。
莊則棟作為中美乒乓外交成功的關鍵人物之一,已被傳為佳話。其實,在中國達到日本以后,美國記者,包括美國乒乓球隊領隊格雷厄姆·斯廷霍文和拉福德·哈里森對我國保持友好態度,并詢問中國乒乓球隊是否愿意邀請美國隊訪問他們;在乒乓球聯合會結束以后,斯廷霍文曾使用“肯尼迪半美元”試探過當時中國代表團秘書長宋中,足以表明美國乒乓球隊曾主動聯系過中國隊,表達過美國乒乓球隊想要訪問中國的請求。1971年的4月4日,發生美國球手科恩上錯車,莊則棟與其交談并送其織錦的事,科恩回贈莊則棟一件T恤。這件事極大地鼓舞了美國乒乓球隊在世乒賽結束以后想要訪問中國的意愿,事實也正是如此。雖無史料證實美國乒乓球隊的行為是官方之舉,但從其態度,一定程度也能表明美國高層有意改善中美關系。
對于美國乒乓球隊提出在31屆乒乓球世乒賽結束以后訪問中國的申請,毛澤東和周恩來處理時相當謹慎,出于多方面的考慮,最初兩人均未同意美國乒乓球隊的申請。但在1971年4月6日,毛澤東對美國乒乓球隊的申請發生轉變,同意其申請,并催促其工作人員抓緊與外交部聯系(世乒賽在4月7日結束,如不抓緊很有可能錯過),同意美國乒乓球隊的申請,這才促成美國乒乓球隊訪華。這一轉變,也轉變了中美多年以來的關系。
同年4月10日美國乒乓球隊到達中國,17日離開。他們的到達是劃時代的,是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第一支官方認可的美國代表團。抵達以后,周恩來總理親自接見與安排美國乒乓球隊的行程安排,欣然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苯o予美國客人足夠高的重視與尊重,給美國客人留下深刻印象,這對后來美國的回請,乃至中美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有著極大的推動作用。
美國乒乓球隊成功訪問中國,在美國高層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美國總統尼克松坦承到:“這個消息讓我既驚訝又高興,他從沒有料想中國會通過乒乓球來發起行動,表示他會立刻同意其邀請[3]。”同時尼克松也意識到北京的內在意圖,并采取一系列的行動回應北京,如對華政策上和美國乒乓球隊回國以后立即被邀請到白宮做客等。之后,中美兩國經過一系列的回應,促成基辛格代表尼克松總統率先訪華,安排尼克松訪華時的日程。其實,最值得注意的是由美國主導,美國乒乓球協會落實,邀請中國乒乓球隊訪問美國,1971年6月25日斯廷霍文以美國乒協主席的身份寫信給中國乒協主席宋中,信中重點是邀請中國乒乓球隊訪問美國。周恩來總理在1972年1月6日給予回復:“我們愿意在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回訪[4]。”中國乒乓球代表團最終在1972年4月份訪問美國,得到美國總統的接見,我國乒乓球代表團的成功訪美,開啟了中美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
毛澤東對體育的重視不言而喻,從其發表的《體育之研究》一文足可窺見一斑,正是基于對體育的熱愛,使其懂得體育在和平年代的重要的外交作用。事實也是如此。同樣,美國領導人尼克松自稱為“四分衛”,任期內曾多次中斷會議觀看橄欖球比賽。兩國領導人對體育的積極態度,當毛澤東提出兩國間舉行乒乓球友誼賽時,尼克松欣然同意,并立刻明白這其中的含義與重要性。國家領導人對體育的態度,是國家體育外交的方向標。
周恩來總理對中國乒乓球隊能夠參加第31屆世乒賽起著很大作用。從1970年開始制定代表團計劃,計劃第一步就是安排后藤鉀二在1971年訪問中國與其會談,會談達成日本遵守“政治三原則”,并簽訂了《會議紀要》,這對中國乒乓球隊能夠名正言順、安全參加比賽具有重要意義。在美國乒乓球隊訪華期間,親自安排他們的日常行程,甚至考慮到美國人喜歡什么娛樂節目,周恩來總理細致、熱情的接待,給訪華的美國隊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經美國《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報道,將美國隊員的訪華后的反應歸納為三大驚訝:意想不到的友好、熱情;發現過去對中國的印象是多么的不真實;中國政治制度和文化的現象的獨特魅力。同時,也獲得美國官方的高度認可,基辛格稱此行“一件轟動國際的大事:它捕捉了世界的想象力,這與周恩來細致的管理國事息息相關”。周恩來總理這細致的安排,充分展現出了中國人民的好客與熱情,以及世界獨有的中國的文化,改變了西方人對我國的偏見,為后來美國的回請,以及中美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中國乒乓球男女隊從1953年開始參加國際比賽,到參加第31屆世乒賽之前,我國在26-28屆世乒賽(29、30屆未參賽)中共獲得14次冠軍,是當仁不讓的世界強隊,涌現出一批好手,如莊則棟、徐寅生等。出于此,后藤鉀二認為唯有邀請我國參賽,第31屆世乒賽才名副其實。好的球員是基礎,組織是關鍵?!拔母铩睍r期,我國體育遭受重創,在20世紀70年代初期,我國加入的國際體育聯合會寥寥無幾,僅保留了在世界乒乓球聯合會、亞洲聯合會的資格,如沒有會員資格,中國政府與中國乒乓球協會將無法選派球員參賽,如無法參賽,或許中美的乒乓外交會延后。
中美乒乓外交實施的另一主體,美國乒乓球協會的作用也是無可替代的,體現在兩個方面:比賽期間,美國乒乓球協會主席兼領隊斯廷霍文多次與中國乒乓球秘書宋中接觸,表明想要訪問中國的意圖,同時,也是其以美國乒協團體的身份提出訪華的請求,代表美國想要與中國改善關系的一種意圖;在回請中國乒乓球隊訪美事件上,從邀請中國隊訪美,到安排日常行程與陪同,美國乒協均為實施的主體。可以說,美國乒協是確保中美乒乓外交實施成功的重要因素。
我國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經歷戰爭的考驗,朝鮮戰爭、兩次臺海危機以及越南戰爭之后,使得美國不得不承認中國共產黨這一執政黨的執政能力。新中國奉行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表明了中國在亞洲地區具有強大的影響力。1964年原子彈成功爆炸,1970年人造衛星“東方紅”1號升空成功等這一系列國防科技的發展,進一步提高了我國的國際地位。事實上,美國自約翰遜政府后期便開始采取同中國改善關系的策略,正如1967年尼克松在《外交事務》雜志發表文章所說:“從長遠角度來說,不應將中國排斥在國際大家庭之外[5]。”這是中國國際地位提高最直觀的體現,這也形成了20世紀60年代末形成的中、美、蘇三足鼎立的局面。在這期間,美蘇爭霸中,美國的綜合國力開始下降,北約同盟國不支持美國“越南戰爭”,使得美國不得不尋求外在因素,制約蘇聯;同時期,中蘇之間也是暗潮涌動,1969年中蘇邊境沖突,蘇聯增兵中國邊境。在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的緊迫局勢下,毛澤東與尼克松一樣,不得不考慮改善中美之間的關系,在毛澤東看來,與美國改善關系對中國利大于弊。
在習總書記的帶領下,我國體育事業發展正處于新的歷史時期,從體育強國與健康中國的建設,實現偉大“體育強國夢”可見一斑。體育外交不僅是展現國家綜合實力和國民素質的重要窗口,吸收國外先進體育經驗的重要平臺,更是新時期我國體育事業建設的重要保障[6]。因此,深入學習習近平外交思想,是我國體育外交的方向標,更是服務好國家建設的重要環節。
信息社會與網絡化的時代,使得普通民眾、裁判員、運動員、教練員和技術官員等均成為體育外交的主體,他們的體育意識是我國外交理念的外在表現,認清實施的主體,制訂體育外交政策成為關鍵。首要的,體育主管部門要明確其不僅是體育外交的實施者,更是體育外交政策的制訂者,作為制訂者的身份,應明確體育外交政策的制訂要符合國家建設的實際需求,充分展現國家對體育的參與程度,秉承“親、誠、惠、容”的基本外交理念,以體育為載體擴大交流、增進友誼;其次,作為民眾、運動員和教練員等在把握國家基本外交理念的前提下,要保持高度的政治敏感性,正如莊則棟對科恩主動交流的描述,當時想起毛澤東曾在1970年對美國記者斯諾說過,中國希望與美國政府和人民關系回暖,出于這點,莊則棟通過翻譯對科恩說,即使美國政府對中國有敵意,中國人民和美國人民還是朋友[7]。
中美兩國能夠成功建立外交關系,中、日、美三國的乒乓球協會的作用功不可沒。因此,在重視國內各項目協會發展的同時,也要注重各項目協會的對外交流。國內項目協會的發展,以各項目的職業聯賽發展為依托,發展好國內市場的同時,將發展的目標定位在世界,通過整個職業聯賽的發展提高項目協會在國際的影響力,提升其在國際體育組織中的地位。聯賽的發展要重視“造星”,莊則棟在參加31屆世乒賽之前,已多次獲得男子單打世界冠軍,在國際賽場上擁有很高的知名度,當其與科恩主動交流并送上織錦時,科恩顯得尤為激動,這種身份上的認同,在對外交流中尤為重要。
習近平外交思想中,肯定了體育在不同國家、民族中強大的文化作用,通過體育交流的形式促進各國之間的了解、加深友誼,并促進世界體育共同發展;通過體育外交的形式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樹立在世界發展中我國的“大國形象”;通過國家間體育協會之間的交流,優勢互補、互相借鑒,促進各國體育協同與均衡發展,中國乒乓球學院通過在海外建立分院的形式幫助歐洲國家、中英之間的足球交流與合作、中芬在冬季項目的協作等,通過這種形式,促成單項目協會在國際多層次、多角度的互幫互助機制。新冠肺炎疫情,中國乒協通過國際乒聯向226協會國家提出援助,購買醫用防護物質,這種行為已超出體育本有的范疇,賦予其新的含義。同時,協會的對外交流,還體現在參與國際體育治理體系建設中,提升項目協會在國際體育組織的話語權,維護本國在國際體育組織中的合法權益。
正是我國乒乓球的強大,才有了后藤鉀二的邀請,不難發現球隊或運動員具有較強的競技能力是對外交流的前提條件。如何形成與擴大我國體育在國際的影響力,需重視與媒體合作。前文提到,正是美國媒體的積極正面的宣傳,改善了美國人民對中國以往的看法。因此,需要發揮媒體在現代社會的作用,打造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能夠代表中國的形象、代表中國傳統文化、代表新時代我國外交理念的職業聯賽或運動員。
落到實處,結合國內職業體育發展的實際,做好整體的職業聯賽的發展規劃:對于部分職業化與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項目,如中超、CBA聯賽,繼續落實與深化聯賽改革,將發展目光定向國際市場,主動與國際賽事接軌,學習與借鑒可取之處,通過提升賽事平臺的影響力,增加球員在國際社會的曝光度,進而增強其在國際影響力;同時,國內職業聯賽逐漸放開外援的限制,吸收國際球員的參與,吸引國外媒體的關注,增加聯賽在國際的關注度,借助國際球員的加入,提升聯賽的商業價值的同時,提升其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如NBA聯賽借助姚明增加在我國的影響力。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項目,如乒乓球,在處理好“奧運爭光”與職業化展關系的同時,放開國外球員加入乒超聯賽的限制,將世界乒乓球市場納入聯賽的發展規劃之中;允許國內乒乓球教練員前往國際賽場,提升國際乒乓球整體水平;通過引進與走出的方式,進一步增強我國乒乓球的國際影響力。對于發展滯后的項目,如冰雪項目,充分認識項目發展的缺陷,與世界的差距,走出去,主動與世界強隊交流,借助國外現有的先進訓練資源進行發展;做好國內后備人才培養規劃,形成完整的人才培養梯隊,逐步增強國內的競技水平,趕超世界強隊。
中美乒乓球外交的成功,直接推動了中美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這一成功既是我國在20世紀70年代發展的政治訴求,也是國際社會對我國綜合國力提升的認可。新時代,體育依然是我國對外交流的重要方式,深入學習與落實好習近平外交思想,是做好體育外交的首要前提;提升項目協會的影響力是對外交流的實力保障;體育外交實施的主體擁有較高的政治敏感性是落實對外交流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