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牛郎織女傳說是最具中國文化特質的民間傳說之一,英美學人自清末以來開始系統譯介牛郎織女傳說,譯介策略及傳播效果差別較大。傳教士丁韙良以詩歌的形式對牛郎織女傳說進行文學創作和加工,背離了中國民俗文化特質,譯介策略帶有“歸化”特質。卡彭特的譯介注重保留中國牛郎織女傳說的口頭特征和七夕民俗,口頭性和書面性相結合,呈現“異化”特色,傳播效果好。中國民間故事的對外傳播工作是個綜合性工程,我們應總結英美漢學家的譯介經驗,加強民俗學者、譯者的協同合作,方能實現“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文化傳播目標。
【關鍵詞】牛郎織女;譯介策略;異化;歸化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5-0103-02
基金項目:本文系湖南省社科聯課題“中國民間故事在西方的譯介與傳播”(項目編號:XSP18YBZ009)和湖南省教育廳課題“中國民間故事的海外譯介與傳播研究”(項目編號:19A498)階段性成果。
中國是世界民間故事園地中歷史悠久、繽紛多彩、獨具韻味的國度。民間故事作為耳熟能詳的文學樣式,是“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最佳載體。英美漢學家們在領略中國民間故事的獨特魅力后,自明清以來陸續進行中國民間故事的譯介工作,向西方講述中國民間故事。牛郎織女傳說是中國著名的四大傳說之一,歷史悠久,傳播廣泛,形態多樣,耕女織、儒釋道等中國文化質素均有蘊含,很早就被漢學家譯介到西方國家。本文從20多本英譯本中國民間故事集中搜檢出兩篇牛郎織女傳說譯本,分析漢學家的譯介策略及傳播效果,為當下一帶一路文化建設如何講好中國故事提供針對性建議。
一、創作加工取向:丁韙良譯介的牛郎織女傳說
丁韙良系美國傳教士,1850年以來先后在寧波、上海、北京等地充當傳教士或中美兩國政府的雇員或顧問。他著述頗豐,譯有《萬國公法》及《公法會通》等,著有《格物入門》 《漢學菁華》《中國覺醒》等,創辦并主編了《中西聞見錄》以及《尚賢堂月報》等雜志。[1]
丁韙良的《中國的神話與抒情詩》(1912)介紹了民間流傳的薛仁貴、花木蘭、孟姜女、牛郎織女等傳說。他把牛郎織女傳說譯為“The? Shepherd? ?Boy? and? ?Weaver? Girl? or? The? Two? ?Stars”,并用詩歌的形式來敘述這個傳說,
分成《地上情侶》(The Lovers On Earth)和《天上情侶》(The Lovers In Heaven)兩部分。他在注解中沿用中國典籍中黃河與銀河相同的記述,說黃河是天上銀河在人間的延續。
牛郎和織女住在黃河的南北兩岸的一對戀人。牛郎常有過黃河來與織女相會。一次,牛郎游過河時被淹死。織女得知后自沉殉情。親人發現后將兩人安葬在一起。后來閻羅王被他們的忠貞感動,將兩人送上銀河,讓他們每年七月初七相會一次。
丁韙良創造性地用詩歌形式講述牛郎織女傳說。如描述織女的外貌是:
Her eyes like those islets so brilliantly shone
That the fire-flies flew to her face,
And if she by chance to the river bent down
The fishes came up to gaze.
筆者試譯:
她的明眸耀若星辰
螢火蟲飛向她的面頰
當她偶爾來到河邊
魚兒立即游來凝望她。
丁韙良借用中國古典詩歌中的比興手法來形容織女的美貌。他又挪用了《莊子》中“尾生抱柱而死”和祝英臺為梁山伯殉情的故事來重述牛郎織女的悲劇命運。這些情節模式是以前牛郎織女傳說沒有的,帶有譯者的創作和重構特點,遠離了牛郎織女傳說的本真面貌,容易造成西方讀者對牛郎織女傳說的誤讀。他的譯介方式還影響了卡彭特。卡彭特后來譯介的牛郎織女中說“星河從天上傾瀉而下,流到地上就成了濁流,叫作黃河,意思是黃色的河。姥姥解釋說這是因為銀色的天河一落地便變成了黃色”。這顯然受到丁韙良說黃河是銀河延續的影響。
二、口傳取向與異化策略
牛郎織女傳說在民眾口頭流傳的歷史悠久,根據口頭流傳版本來譯介牛郎織女傳說是最佳方式,卡彭特譯介的牛郎織女就是典型,傳播效果最佳。
卡彭特(Frances? Carpenter,1890-1972)是名女攝影師兼記者,1890年出生在華盛頓,1912年畢業于史密斯女子學院( Smith? College),父親是名駐外記者,1908-1915年跟隨父親到過許多國家,包括中國。卡彭特出版過《中國姥姥講故事》(1937)《韓國姥姥講故事》(1939)《俄羅斯姥姥講故事》(1933)。卡彭特有《中國姥姥講故事》出版后因其新穎的故事講述方式展現中國人的思想、生活和古老文化而深受讀者喜愛,先后再版十余次。
卡彭特的《中國姥姥講故事》(Tales of? A Chinese? Grandmother)的讀者對象是美國青少年,書中選了30個民間故事,有盤古創世、灶神、觀音、龍女、馬頭娘、牛郎織女、鳳仙等故事。她在此書的開頭先預設了一個愛講故事的凌老太太和兩個愛聽故事的孫子阿雙和孫女玉朗,每次講故事情景都不一樣。如《牛郎織女》(The Spinning Maid and the Cowherd)故事的開頭:
“炎炎的夏日夜晚,凌家大大小小總會聚在自家芳香園的圓石桌旁。星光灑落下,無論是家里的客廳還是姥姥的宅子都沒有這園子來得涼快。柔和的月光下,只看見蒲扇一前一后地扇著,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微風吹拂,遠處的風鈴也時不時地發出叮鈴鈴的響聲。孩子們安安靜靜地坐在彎彎的石凳上聽著大人們或吟詩或講故事。
今晚的銀河看起來清澈而又安寧,”凌家姥姥抬頭看著銀河的星辰閃爍下形成的一條寬闊的白色光芒說道。“這就好了,可憐的織女今天就能順順利利地跨過鵲橋與她心愛的牛郎相會了。” [2]
卡彭特譯介的牛郎織女傳說講述牛郎在溪邊放牛時看見七個仙女在河里洗澡,水牛告訴牛郎七個仙女中織女是最美麗聰慧、善于織布,把石頭下的紅色衣裳藏起來便可娶她為妻。牛郎照做得到織女。婚后生下兩個孩子,生活幸福。天宮里的織布機因為織女走了便再也沒有誰能織出柔軟的絲綢衣裳,王母娘娘知道后派出信使到人間來傳喚織女回到天宮織布。牛郎得知后披上牛皮追到天宮和織女相會。織女見到牛郎后整日談情說愛,忘記織布的正業。王母娘娘知道大怒,取下一根銀簪在天空中劃下一道線變成星河分開牛郎和織女。凌家人相信那條星河從天上傾瀉而下,流到地上就成了濁流,叫作“黃河”,意思是黃色的河。姥姥解釋說這是因為銀色的天河一落地便變成了黃色。生氣的王母娘娘還把織女和牛郎變成了兩顆閃閃的星星。分開后,牛郎和織女傷心欲絕,玉皇大帝決定幫幫他們向王母娘娘求情。王母便答應兩人每年七夕相會。后來人間的女子把織女敬為掌管紡織的女神,七月初七向她乞巧,女孩則投針驗巧。
卡彭特譯介的牛郎織女傳說是英譯本中故事性、生動性俱佳的譯本之一。卡彭特說她的《中國姥姥講故事》借鑒過倭納的《中國神話傳說》《中國神話詞典》和Ferguson的《中國神話》等漢學家的系列中國神話傳說譯本。她譯介的牛郎織女傳說是把仙凡戀愛型和雙星懲戒型牛郎織女傳說融合在一起的,同時把七夕習俗也較詳細地介紹。卡彭特的這個譯本在英語世界受到讀者喜愛的原因有:采用了“異化”譯介策略,注重保留牛郎織女傳說的民間面貌,注重呈現中國民俗文化元素;二是口傳傳統與書面性結合。民間故事是借助口頭講述的,變成書面文本后需要補充文學性。我們發現卡彭特譯介的牛郎織女傳說有不少詳細生動的描寫。如 “兩個漂亮的孩子給他們的家帶來了光明,在他們的屋檐下,充滿了愛和歡樂。但在天上,織女留下的織布機上,再也沒有這么一件柔軟的絲綢衣服。她的姐妹們都不能紡出這么細的絲,也織不出這么光滑的布。”
卡彭特的譯本特別注重營造故事講述的現場感。如在牛郎織女傳說的最后,這樣介紹:
“今晚的月光皎潔,姥姥,我們何不也來試試穿針比賽呢?”阿雙的姐姐問到。她對自己的刺繡手藝很是得意。老夫人便派她的女仆去取來針線。院子里的每個女人,每個女孩兒,甚至是小玉朗,都一手拿針一手拿起了線。夜色朦朧,她們試圖把絲穿進針眼,滿院子都灑滿了歡笑。當玉朗率先舉起穿好的針線,所有人都驚呼起來為她鼓掌。” [3]
盡可能保留原汁原味、兼顧民間故事出版物的可讀性特點,把口頭性與文學性相結合,注重設計故事講述現場氣氛是這部民間故事集成功的重要因素,也為我們今天如何譯介中國民間故事提供了有益經驗。
三、結語
牛郎織女傳說散發出中國鄉土文化的男耕女織底色,很早受到英美學人的特別關注。牛郎織女傳說在長期演變過程中,異文眾多,呈現繽紛多彩的特色,在民間口頭流傳和文獻記述中差別較大。由于英美學者譯介策略、讀者期待和底本選擇不同,導致出現偏離本相和誤讀等問題,亟須當下從事中國民間故事的海外譯介工作的學人重視。我們應注重保留中國民間文化的本真性,精心挑選口傳版本,留意民間故事書面化過程中的口傳和文學屬性,民俗學者和海外譯者應協同合作,方能實現“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宗旨,促進世界文化的“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和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
參考文獻:
[1]王文兵.丁韙良與中國[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8.
[2]Frances Carpeneter,Tales of A Chinese? Grandmother,
Charles E. Tuttle? Company,1973:182.
[3]Frances Carpeneter,Tales of A Chinese? Grandmother,
Charles E. Tuttle? Company,1973:189.
作者簡介:
鄧娜,女,湘潭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翻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