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凱
(廣州海關,廣東 廣州 510623)
近年來,上市公司因為提供對外擔保造成公司利益受損的現象頻頻發生,隨之而來的則是因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擔保合同效力難認定問題帶來的各種糾紛。而同案不同判情況的屢屢出現,不利于立法的可裁化與精準化發展,因此需要理順有關法律邏輯,盡可能統一裁判思維,推動立法制度的創新發展。
在商事經營中,公司對外擔保行為經常發生,為避免法定代表人濫用權力對外提供擔保行為,導致公司及股東利益受損,在《公司法》第十六條中對公司對外擔保事項作出了規定。但在司法實踐中,由于相關規定存在漏洞,裁判出現了分歧,對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擔保合同效力給出了不同認定結果。根據《公司法》第十六條規定,在公司為第三人提供擔保時需要由董事會或股東會作出決議,具體適用公司規程。但實際公司規程帶有任意性,針對內部問題,建立的特殊規定者帶有溢出效應,造成條款存在“原則禁止,例外允許”的問題。按照相關規定,法定代表人越權擔保造成公司財產受損,公司可以違反固定為由追究法律責任。但如果適用內部規定,無法以違反《公司法》第十六條做出越權擔保行為對債權人有效與否的判定。面對這種情況,需要根據《合同法》和《民法總則》相關規定判斷債權人是否善意,然后通過認定代表人是否有權代理界定擔保合同是否具有效力。
《公司法》第十六條以公司對外擔保制度為核心,為強制性規范,如果單純看成是效力性而非管理性,將造成公法與私法邊界被混淆,引發同案不同判問題。但值得注意的是,《公司法》中許多規范帶有倡導性或任意性,不能看成是強制性規范,需要甄別私法或公法性質。針對非關聯擔保,《公司法》中的規定屬于復合型,同時帶來效力性和管理性,與《合同法》存在顯著差異,難以單純根據后者對行為性質區分適用有關規范。目前,部分學者認為第十六條強制性僅限于公司內部,因為意思形成于內部,合同相對人無法了解公司擔保是否履行正當程序。因此第十六條規定僅擁有對內追究責任功能,不會給越權擔保合同效力產生影響。與此同時,也有學者認為公司內部法律明確了董事、股東等各部分組織關系權利義務,法定代表人在簽訂擔保合同時僅有內部人員可以證明是否越權,從而確定擔保合同是否有效[1]。但按照這種說法,實際繞開了第十六條判斷合同效力,將《公司法》第五十條當成是適用規則。《公司法》不僅渉及對內法律內容,也渉及外部法律關系,單獨引用第五十條僅能解決外部行為效力判斷問題,卻無法達到擔保規范立法目標。
自2005年修訂的《公司法》放寬公司擔保以來,為限制對外擔保行為,提出債權人需要履行形式審查義務,要求在簽訂擔保合同時審查公司股東會或董事會的決議形式要件,如法人股東印章等。按照規定債權人如果盡到義務,即便決議形式要件為偽造,公司依然判定債權人為善良管理人,由公司承擔相應擔保責任。但在司法實踐中,部分學者認為債權人無法了解公司內部管理事項,也無義務開展決議真實性調查,因此要求債權人履行這一義務并不現實。但也有學者認為,履行形式審查義務并不會給債權人帶來過多負擔,因為無論是與上市還是非上市公司簽訂合同,都需履行形式上審查法定代表人代表權限的責任。《公司法》確立目的是為保護股東、公司和其他債權人權利,因此部分學者認為善意合同相對人需要提高應然注意水平,反之怠于審查說明行為非善意。第十六條作為強制性條款,意味著只有董事會或股東會能夠對外決議,授權代表對外擔保。作為債權人,參與商事經營活動應明確知曉法定代表人無對外擔保權限,因此需要審查公司章程確認擔保對象。在司法實踐中,考慮到法定代表人在簽訂對外擔保合同中,并未有相關法規要求其提供公司決議文件,因此為避免虛假訴訟的發生,需要審查對應第三人是否盡到形式審查義務[2]。
按照《公司法》第十六條規定,法定代表人是否有權代表公司提供對外擔保,取決于是否經過公司決議。如果為越權代表,按照《合同法》第五十條規定判斷相對人是否善意,善意的情況下認為行為屬于表見代表,合同擁有效力,需要由公司承擔責任,非善意說明表見代表不成立,合同效力無效。實際上公司法人意思形成和表達都需要由代表人或代理人實現,部分學者認為按照公司內部規定不可能授權董事或高管,因此對代表權產生了限制,對公司外第三人也將產生約束。與此同時,也有學者認為司法上有典型例子說明公司內部規定不能對抗善意第三人,而法定代表人作為法人機關,以公司名義作出的行為需要判定為法人行為,由公司承擔后果。結合實踐可知,法定代表人在公司交易中擁有執行權,但并非擁有全部的決議權,相關規定產生的效力也并不相同,同樣對第三人是否產生約束力需要根據實際情況確定。
結合相關適用規則可知,在公司法定代表人越權擔保合同效力認定上,按照《公司法》第十六條需要從立法上約束合同相對人,而具體產生的約束力與相對人善意判斷有關。在市場競爭日漸激烈背景下,要求開展商事經營活動的自然人能夠保持理性、審慎,承擔應盡的注意義務。按照民法基礎理論,如果相對人為善意,說明相對人對代理權行為不知情,同時也不存在疏忽大意帶來的過失,因此越權擔保合同依然具有效力。而在相對人善意判斷上,按照《公司法》相關規定無法明確判斷對第三人產生的法律效果,因此難以得到擔保主體是否需要履行審查義務。但在沒有特別規定的情況下,應適用一般法原則,無需區別對待提供或接受擔保的主體,均按照代表權法要求相對人履行審查義務。但考慮到公司決議不會公示,為避免相對人負擔過重或過輕審查義務,可以只要求審查公司擔保相關材料形式要件,確認材料完整、與規定形式內容無沖突等,除了完成靜態文本內容意思審查外,也應進行簡單邏輯審查,使公司和相對人能夠維持利益平衡,避免因時刻關注公司所有擔保行為影響交易效率,同時也避免相對人僅審查決議文本就認定為行為善意,因此能夠保證擔保合同對公司有效。
在司法實踐中,針對相對人未盡審查義務或無法證明其善意的情況下,需要解決合同效力和相對人責任認定問題。按照《公司法》第十六條和《合同法》第五十條規定,需要先確認擔保行為歸屬公司,才能判斷簽訂的合同有效。如果判斷相對人行為屬于非善意狀態,無法判定合同歸屬公司,由于并未規定能夠類推適用無權代理規定,因此建議認定擔保合同效力屬于待定狀態。因為公司代表越權行為可以按照民法上的表見代表、無權代理等規定判定,如果公司追認越權擔保行為可以認為合同有效,為追認說明合同無效。在公司追認合同有效的情況下,公司有效追究相對人擔保責任,在公司利益受損時按照《公司法》規定要求法定代表人承擔賠償責任。反之如果越權擔保合同最終認定無效或公司不追認導致合同不生效,從法律邏輯和法理基礎來看應遵循無權代理制度規定,公司不承擔擔保責任及司法解釋規定的民事責任。相對人因為提供擔保利益受損,可以提出請求根據相對人雙方過程相抵規則承擔對應責任。但為避免公司轉嫁擔保風險,法定代表人行為是否屬于公司行為,應只需履行一般注意義務,要求在對外擔保時履行比公司正常經營更高的審查義務,并嚴格審查公司相關決議和規程,確認相對人利益能夠得到法律保護。
為防止法律解釋失靈,立法者應加強公司對外擔保制度可執行性,原則禁止公司對外擔保。在公司治理上,為預防不測應在擔保前索要反擔保,應加強擔保合同相對人善意和非善意判斷,做到量力舉債和踐約守諾,避免不當轉嫁擔保風險。此外,通過在立法上提高法定代表人失信成本,追究相應民事責任,也能有效預防越權擔保行為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