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紹娟
(河南陸達律師事務所,河南 鄭州 450000)
根據現行的2018版《公司法》,公司擔保需在遵守法律的大框架下,按照公司章程,由公司的相關會議進行表決,半數以上成員同意后,在不違反法律和公司章程規定數額的情況下,方可進行擔保。近年來的實踐過程中,能完全遵守上述要求的公司并不是很多,在諸多的司法實踐案例中,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的審查義務界限始終存在較大爭議,公司越權擔保案例屢見不鮮。雖然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曾對相關問題做出了細化的規定條目,但是在具體的司法實踐中,仍存在認知上的差異。部分判例中認為《公司法》第十六條是管理性規定,而在一些判例中則認為是效力性規定[1]。實際的判例中,更注重交易相對人利益的保護,而忽略了公司股東利益的損失,這就是判例中爭議的焦點。通過對上百例此類判例的梳理和大數據分析,對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合理的審查義務進行探討。
法官對于2018版《公司法》第十六條的性質劃分和其法律效力的認知程度不同,導致在此類判例中出現了三種不同的認定結果,分別為有效、無效和效力待定。經過對150份判例進行大數據統計發現,做出擔保合同有效認定的,通常認為違反第十六條的規定,僅限對當事人進行處罰,并不影響擔保合同的法律效力,這種判例占比約88%。另一種則認為只要違反了該法律條目,即認定為無效擔保,這種判例占比約11%。在這些判例中,僅1例認為公司越權擔保合同的效力無法認定。
在此類的判例中,對于交易相對人善意或者惡意的區分十分重要,不能出現只維護交易相對人的利益而忽略其真實意圖,要突出此類判例中對于公司股東權益的保護。在實際的判例中需根據是否擁有公司擔保的決議和公司法人代表是否在擔保決議上簽章來判斷交易相對人的善、惡意,謹防通過公司擔保進行利益的輸送、惡意騙取擔保、公司資產受損等情況的發生。通過對判例的統計,遺憾的發現超過90%的判例中,法院認為在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不需要承擔相應的審查義務,只有不到10%的判例中,出現相反的結果。這就讓公司法人代表的一切行為,包括擅自對外擔保的行為,均等同于公司行為。交易相對人不履行審查義務會給公司的經營帶來潛在的隱患,也可能為公司帶來滅頂之災。
從判例樣本的統計中可以看出,在公司越權擔保裁判路徑中,規范屬性分析路徑總占比達到66%左右,其中效力性占比約11%,非效力性占比約55%。內部管理規范路徑占比約22%,法人代表越權路徑占比比實際預估值小,僅12%。從法院對公司越權擔保裁判路徑的統計情況來看,均通過《公司法》第十六條規范屬性認定其效力。由于各法院的裁判路徑并不統一,很多學者提出了平衡利益的方法進行裁判,但由于公司的利益方眾多,實際的裁判過程較為復雜。
通過對法院認為交易相對人需負審查義務的判例中統計發現,法院所認為的審查義務要求各不相同。近一半的法院認為交易相對人僅需進行形式審查,五分之一的法院認為需盡到注意義務,僅八分之一的法院認為需要盡到合理審查義務,另外還包括合理審慎義務、必要審查、應當知道、理應要求等合理的審查義務。過嚴或者過寬的審查義務標準都不利于交易相對人在公司擔保中盡到審查義務。
從審查類型進行細分,由強到弱依次為實質審查、實質審查為主和形式審查為輔、形式審查為主和實質審查為輔、形式審查和無需審查[2]。一般而言,實質審查的難度較大,需要審查擔保公司的章程、決議以及法定代表簽名的真實性,包括對其合法性的認定。形式審查則較為簡單,僅需要對股東大會或者董事會的決議進行審查。多數學者傾向于二者結合的模式,審查強度不易過松或者過嚴。
在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的類型多種多樣,水平參差不齊,不能按照相同的標準要求其進行合理的審查義務。常見的交易相對人類型包括自然人、一般有限公司、銀行、擔保公司和有限合伙企業等。在統計的判例中,由自然人擔任交易相對人的判例最多。法官在裁判的過程中,需要根據交易相對人的類型和專業程度自由裁判交易相對人是否履行了合理的審查義務。
審查義務的舉證方式分為兩種,一是積極舉證,也稱為推定,需要主張方進行舉證;二是反推,在統計的裁判樣本中約四分之一為反推舉證方式,四分之三為積極舉證方式。通常來說,《公司法》第十六條無法對公司越權擔保的效力做出裁判,需要通過《民法典》第五百零四條進行裁判。積極舉證自己履行審查義務,一般視為善意;通過反推得到結論的,視為惡意。
在各個判例中,需要對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合理的審查義務中的“合理性”進行清晰的界定。這個“合理性”必須符合普通大眾的認知,而非個別特例。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公司為他人提供擔保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稿)》提出了推定悉知的概念,即通過法律推定某人已知其義務。這里解釋了在《公司法》第十六條中關于公司對外提供擔保時,公司已進行了內部決策,推定其間的當事人已悉知該程序并履行相應的審查義務,清晰地知道其中的問題。當然從最高人民法院各法官的解釋來看,目前對于合理審查的界定并不明確,需要結合判例,給出一些實際的判定標準,讓基層法官可以準確掌握此判定標準。單純從《公司法》的角度,并不能區分關聯和非關聯交易,需要結合《民法典》,通過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為依據,以此作為判斷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是否盡到合理的審查義務的標準。
雖然在90%的判例中,依然認為交易相對人無需對其負有合理審查義務,但是根據最高院法官會議紀要,把交易相對人審核內容定義為“形式審查”,其實也涵蓋了實質審查的內容。這里的審查范圍首先包括會議決議上股東簽名與公司章程上的股東是否一致,但是對股東身份的真實和有效性無需負擔審查義務,當出現股東名稱明顯不符現象時,交易相對人應立即中止公司擔保行為。另外可能出現決議無公司蓋章的問題,就需要審查其股東簽字是否存在。其次,需要審查參與表決的成員是否為公司章程中所列的董事,但是我國法律并未將公司董事作為公司章程的必選項,審查存在一定的難度。依據《公司法》的相關規定,董事會決議事項需形成會議紀要,而決議本身可以不進行簽字確認,出席董事僅需在會議簽到單上簽字,這為審查也帶來了一定難度。最后,是決議機構的確定,各法律條文和補充解釋均未提供決議機構的要求,這些都是在審查中需要完善的內容。
上市公司與非上市公司審查資料獲取的難易度不同,這是部分法院認定公司越權擔保合同效力需要重點權衡的方面。上市公司由于信息公開程度較高,在工商部門、證券交易所的官網或大型財經門戶中可以輕松獲得公司章程等材料[3]。有限公司和未上市的股份公司則需要介紹信或者證明材料方能向工商部門申請查閱公司章程,程序相對來說比較繁瑣。通過區分獲取審查資料的難易程度,可以間接說明交易相對人在公司擔保中是否盡到合理的審查義務。
在現行的法律體系中,沒有明確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合理的審查義務,大多數判例仍認為公司決議屬于公司決策內部事務,違反公司章程的相關規定不會影響其外部法律效力。在今后的司法實踐中,需要厘清“合理性”的界定、明確形式審查和實質審查的范圍和區分獲取審查資料的難易度,以便能夠更好地判斷公司擔保中交易相對人是否盡到合理的審查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