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史書
——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

葉之聲

葉之聲

2019年1月6日，中央電視臺綜藝節目《國家寶藏》第二季云南省博物館專場隆重發布，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作為此期《國家寶藏》首件被推薦的國寶，無論是從藝術價值還是歷史價值都極具代表性。器物的設計高低錯落，構圖豐滿，極具美感，富有滇青銅文化特色。

一、貯貝器——古滇青銅文明獨特性的代表

古滇國的文化特征相對獨立，雖與中原、西亞等地都有交流，但仍然保持著獨有的風格，貯貝器則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1955年，石寨山第一次考古發掘中，貯貝器這種全球獨有的器型被發現。出土時，貯貝器中存放著大量的海貝。

目前發現的貯貝器共有90多件（包括代用品），其中專用品40多件，云南省博物館館藏30余件。這些貯貝器均發現于規格較高的墓葬，貯貝器的蓋子上往往雕鑄有青銅塑像，這些塑像鮮活生動，展示了一個極具代表性的場景，其中展示活動的有祭祀、納貢、戰爭、紡織等場景，展示墓主人富足或地位崇高的鑄有牛、虎等動物，也有的展示了動物搏斗的場景。這些貯貝器如同一部“無聲的史書”，對于我們研究古滇國的社會形態、政治經濟、民族風俗以及生活方式有著重要的價值。

二、貯貝器的器型分類

古滇國的貯貝器大致可分為五種類型。

1.提桶形貯貝器。此類貯貝器可能是以銅質提桶為原型，本來并非用于貯貝，但利用其空腹可盛放物品的特質，在隨葬時將貝幣裝入其中，還不能算作專用的貯貝器。

2.束腰筒狀貯貝器。束腰筒狀貯貝器的出現是專用貯貝器出現的標志，也是出土數量最多的貯貝器。其器身為桶狀，或微收，線條流暢，有器蓋和三足。部分器身有虎形耳。有的三足為獸爪形，有的為跪坐俑，有的無裝飾。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就屬于這種器型。

3.銅鼓形貯貝器。此類貯貝器使用鼓面破損的銅鼓改制，將破損銅鼓的鼓面去掉，在圈足處焊接銅質底部，再定制一個蓋子。這類貯貝器的大小、花紋、容器造型都與銅鼓相同，只是個別器物附加了刻紋和裝飾。

4.疊鼓形貯貝器。此類貯貝器同樣是“廢物利用”的典型，它是將兩個銅鼓上下對合，上鼓作為器蓋，下鼓用于貯貝。

5.異形貯貝器。此類貯貝器是除上述類型以外的合稱，其器型與一般貯貝器的形制相去甚遠，可能是一種代用品，只是臨時“借用”，本來的用途無法猜測，故將其列入異形貯貝器。

三、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含義探究

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出土于晉寧石寨山10號墓，現藏于云南省博物館，屬一級文物。高50厘米，蓋徑25厘米。器蓋正中鑄有一騎士，頭梳椎髻，腰配長劍，劍鞘紋飾精美，騎士通體鎏金；騎士坐下一匹駿馬，昂首挺身，張口翹尾；駿馬四足踏于一長方形平臺，平臺下有一立柱，此舉應為突出騎士地位，并為整體構圖美觀之用；器蓋立雕四頭壯碩的公牛，首尾相接，環繞于騎士周圍；器身兩側各有一只對稱的虎形耳，雙虎對稱，緊盯器蓋上的牛，四肢緊扣器物腰部，作嘶吼狀，一虎尾部向上卷曲、另一虎向下卷曲；底部有虎爪形三足。

從出土器物的情況看，古滇國的兵種以步兵為主，騎兵數量雖少但在戰爭中往往起到主導型和決定性的作用。這件器物上的騎士通體鎏金，體現出騎士的高貴與尊崇地位，而騎馬也更加體現出英雄氣概。騎士腰間的佩劍引人注目，其劍鞘花紋精美。在古滇國的出土文物中的長劍，無論材質，一般都有劍鞘，其中有金鞘、銅鞘、木鞘和皮鞘。其中配金鞘的銅柄鐵劍最為尊貴。值得注意的是騎士服飾完整但并未穿鞋，這其實是云南古代民族的生活習俗，這種傳統甚至延續到了近代的部分少數民族。

馬在古滇國青銅器中往往以貴族坐騎的形式出現。云南的“滇池駒”十分著名。《華陽國志·南中志》有云：“滇池縣，郡治，鼓滇國也……池中有馬，或交焉，即生駿駒，俗稱之曰滇池駒，日行五百里。”這種馬體型不大但身形健碩，擅長走山路，又稱“滇馬”“矮腳馬”。但古滇國并不只有這一種馬，還有一種馬體型較大，身軀和四肢修長，長鬃垂于額前及頸部，馬尾卷曲后揚，常用戰爭當中，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中的馬應該是屬于這種。

圍繞騎士的四頭牛則是古滇國青銅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動物，可見古滇國人對于牛的喜愛。在中國數千年農耕文明中，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牛都是受到國家法律保護的動物。在古滇國，牛更是財富的象征，古滇國青銅其中出現的牛的品種很多，如峰牛、牦牛、白肢野牛，也有牛形怪獸或者無法判定品種的牛。這其中以峰牛最多，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上的四頭牛應該就屬于這種。有動物學家認為，云南的峰牛可能起源于印度瘤牛，它們最大的特色就是背部隆起的駝峰。古滇人對于牛的性別十分“固執”，幾乎所有出土的牛都是雄性，且總是將性別特征顯示得十分突出。這種情況也經常體現在其他青銅器中的動物身上。

由于古滇國境內多沼澤、湖泊和森林，因此大量野生猛獸成為人類生存的威脅。由恐懼生成敬畏，最后演化為動物崇拜，這種情況普遍存在于古滇國的部落當中，甚至會出現在祭柱之上。虎則是古滇國青銅器中常見的猛獸之一，但虎的出現并不總是處于“上風”。它們有時口銜家畜如牛虎銅案，有時被家畜所傷如虎牛搏斗貯貝器，也有的對家畜虎視眈眈如四牛鎏金騎士銅貯貝器。筆者認為，在這件器物當中，虎很可能是象征著外在的威脅。這種威脅有可能是作為野獸的老虎帶來的，也可能是以老虎為圖騰的部族帶來的。放到這件器物來看，鎏金騎士有著崇高的地位和大量的財富，但遠處的威脅卻虎視眈眈，這或許是體現出古滇人對于“危機意識”的解讀。用這種場景來展現物品擁有者的財富和地位，但也以此警示上位者不可耽于享樂，應時刻防備潛在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