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卡麗娜·波波娃

文/ 胡 楊、杜健純

2020年發生了太多讓我們難以忘懷的人和事。年初“新冠疫情”曾經一度給我們的城市按下了暫停鍵，車水馬龍的武漢一夜之間變得鴉雀無聲，萬物歸零。都說歷史的一粒塵埃落在一個人頭上就變成了一座山，在那段至暗的歲月里，可以說每個人的心頭上都壓著一座大山……

2020年12月5日，波波娃老師因“新冠”引起并發癥，于烏克蘭敖德薩公立醫院辭世，大家悲痛萬分。波波娃老師享年79歲，她與先生亞歷山大·布加耶夫斯基對武漢音樂學院乃至中國鋼琴教育事業都做出過杰出的貢獻，他們教授過的武音學子中很多都已經成為武音鋼琴系及兄弟院校鋼琴系的中堅力量。2009年，波波娃老師曾受邀參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外籍專家表彰大會”。時至今日，她的教學理念和嚴謹認真、一絲不茍、忘我的工作態度仍然深深地影響著我們……

悲痛之余，波波娃老師的好朋友、曾經作為專職翻譯的退休教師杜健純執筆寫下了這篇飽含深情的悼文，特全文轉發，并以此文深切緬懷我們的好老師、好朋友和好家人。

追 思

2020年12月6日清晨，我的學生在微信中問我，波波娃老師去世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我隨即給波波娃和她的女兒卡佳發信息詢問。波波娃第一次沒有及時回復，而我收到了卡佳的回復：“媽媽不在了。”在微信中卡佳告訴我波波娃生病及最后去世的情況。聽到這個真實的信息，我悲痛至極！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敢也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波波娃長期以來一直和我保持著聯系。一個月前，我父親去世時，她還在微信上安慰我；半個月前，我過生日，她還在熱情地祝福我……她怎么就突然不在了呢？實在太突然、太震驚了！讓我無法接受……

我與波波娃的相識是在1991年秋，她隨丈夫—烏克蘭鋼琴專家亞歷山大·布加耶夫斯基，一起到武漢音樂學院任教，直到1995年，我一直做翻譯工作，多年的朝夕相處，工作中的密切配合，生活中的相互深度了解，讓我們建立了極其深厚的情誼。我稱呼波波娃“卡尼亞”，就和她的家人一樣，直至現在。交往近三十年，在我的心中，波波娃就如同至親至愛的親人一樣……

波波娃是一位讓大家尊重和愛戴的高水平外籍專家，她的業績有目共睹。在此，我只想追思她的高尚人品、吃苦耐勞的意志力和克己為人的犧牲精神。

在教學中，不計報酬地利用休息時間給學生們加課是她的常態。記得大約在1992年，她帶學生們去福州參加“全國第一屆青少年鋼琴比賽”。賽前，她長時間加班加點地上課、走臺，為參賽做準備，耗費的精力已經到了極限。賽后，我以為她會歇口氣。誰知，剛剛結束比賽，在回武漢的火車上，她就讓學生都到她的車廂，一個一個地布置新的曲目。連我都累得不想開口翻譯了，她卻全然不覺，專心地布置下一階段的學習任務。

1994年之后，她又到星海音樂學院工作，除了每天全天上課以外，中午常常不回家吃飯、午休，而是繼續給學生額外加課。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樣拼命工作？后來，不經意間她告訴我，在烏克蘭的學校，年齡小的鋼琴學生每周都要上兩次課，即一次是上正常課時，另一次是上半小時課，這半小時課是為了檢查學生的練琴狀況。因為一周只上一次課，年紀小的學生如果彈錯了，會錯練一個星期，所以要加一次半小時課。她問我，這里怎么沒有這樣的安排？我無言以對。波波娃長此以往犧牲自己吃飯和休息的時間給學生們加課，如此這般地工作，這樣的責任心、這樣的吃苦耐勞的拼命精神和犧牲精神，我還真是沒見過。多少年來，每每想到她的工作狀態，我都為她擔心。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次跟她聯系，都提醒她，不要太累了！要她少上點兒課。尤其是后來，她年紀大了，我勸得更多，可是沒有用。她也感到累，但依舊沒有少上課……

波波娃是一個極富愛心、善待他人的人。她對學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記得有一次從深圳返回的路上，因時間長而耽擱了吃飯的時間，大家都饑腸轆轆地熬著，她包里有一盒吃的，自己不吃，卻給了年紀小的學生吃。她對學生如此傾心盡力，卻經常顧不上自己的孩子。當年到武漢時，她的女兒卡佳只有6歲，沒上學，沒人照管，就在院子里“放養”，常常到點兒吃不上飯，因為媽媽在上課。好在學校外賓招待所的管理員熊師傅看著小卡佳可憐，就帶到家里看管。波波娃感激熊師傅，這么多年來，她每次跟我打電話，都要問及熊師傅，讓我代她問好。每次她來武漢，都要送禮物給熊師傅，或者讓我帶禮物給熊師傅。

我也有個女兒（當時9歲），亞歷山大和波波娃來了以后，我跟著他們連軸轉，常常和他們一起拖堂和加課，沒有休息，無法照顧孩子。亞歷山大第一次到我家，看到女兒彈琴，當時就提出來要教孩子。后來，因亞歷山大返回烏克蘭，波波娃又接著教。女兒考附中時，波波娃擔心女兒營養跟不上，特意為女兒做了大罐的俄式牛奶羮湯。女兒不忘恩情，曾經認真而真情地對波波娃說：“您也是我的媽媽。”去年春天，女兒、女婿帶著1歲的孩子，專程去看望她的卡尼亞媽媽，波波娃非常高興。告別的時候，我們堅持讓波波娃先回家，目送著她行走艱難的背影，我和女兒都流淚了。沒想到，這就是我們最后的相見。

波波娃就這么永遠離開了我們……多少往事涌上心頭……你就這么突然地離開了我們，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

親愛的卡尼亞，你永遠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杜健純

2020年12月17日于海南

波波娃老師辭世后，武音、星海的老師和學生們自發地在網上共同緬懷。逝者長已矣，生者當如斯。我們應化悲痛為力量，以波波娃老師為榜樣，學習老師專業上的嚴謹、工作上一絲不茍、視學生如己出、對愛忠誠、視朋友如家人的高尚品德，要將她留給我們的這份愛傳承下去。若能如此，相信波波娃老師的在天之靈也會看到并為之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