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和小提琴作品二重協作性分析
——以貝多芬《春天奏鳴曲》第一樂章為例

范迪雅

小提琴第五號奏鳴曲《春天》創作于1800年下半年，是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中最為著名的一部作品。創作這部作品時貝多芬已31歲，創作技法及個人風格已經基本形成，作品中所呈現的自信樂觀、充滿朝氣的精氣神正是貝多芬個人精神面貌的體現。此時的貝多芬創造力旺盛，他孜孜不倦的向海頓、莫扎特等古典主義大師們學習，從他們的作品中汲取養分，悉心研究作曲技法，同時尋求突破，所創作的作品具有劃時代的突破性。值得一提的是，“春天”這個標題并非貝多芬本人所作，是誰給其命名為春天現如今已無從考證，但可從這首奏鳴曲春天般生動明媚的主旋律中窺見一斑。貝多芬創作這部作品期間正值法國大革命時期，法國大革命所宣揚的“自由、平等、博愛”的思想深深打動了貝多芬，受此影響，這部奏鳴曲中到處充滿著積極向上的旋律和思想。[1]他的小提琴奏鳴曲既遵循了古典主義嚴格規整的格式，又有著浪漫主義時期音樂的精神內核。

《春天》奏鳴曲共有四個樂章，筆者在這篇文章中重點分析該奏鳴曲第一樂章中鋼琴和小提琴之間的二重協作性。

一、第一樂章音樂分析和演奏分析

F大調，奏鳴曲式。在樂章的曲式結構上，貝多芬沿用了傳統的奏鳴曲式，并未在結構上作出革新。

呈示部是1-25小節，前10小節為該奏鳴曲的主題，共三個樂句。小提琴先奏主題，旋律動聽優美、家喻戶曉，鋼琴用Alberti和弦為主題伴奏，隨后主題再由鋼琴變奏呈示了一遍。三個樂句之間運用了“魚咬尾”的創作手法，青春洋溢的主題旋律不禁讓人聯想到春日暖陽和閃著波光的小溪。演奏主題聲部時要著重練習后兩拍的十六分音符，既要清晰又要連貫，精致短巧的十六分音符不斷向前流動發展，但這種發展僅限于旋律自身的發展而不是速度上的加快，演奏時要注意得將二八節奏和十六分音符對整齊，兩個聲部的節拍重音可以適當彈出。前10句主旋律在小提琴聲部中，鋼琴聲部應該適當的彈弱一點以突出主旋律，鋼琴聲部右手的主要織體為Alberti和弦，那么在演奏時則要將此和弦彈得更加連貫纏綿，突出和聲感，豐富整體的音響效果。11小節到25小節主題旋律在鋼琴聲部中，鋼琴聲部需要突出，提琴聲部旋律置于其下方。25小節出現了“Sf”，貝多芬在這部作品中突破了古典主義時期音樂的力度表現，使用了大量的突強和突弱標記，演奏者需要遵循譜面標記嚴格將作曲家的意圖表達出來。

26-38小節是連接部，f小調。在這一段落中鋼琴和小提琴采用問答的方式發展進行，鋼琴不是小提琴的襯托，兩個樂器均獨立發展，貝多芬賦予了兩個樂器同等的重要性。26小節鋼琴左右手同時以十六分音符下行展開，快速且堅定，通過4個四分音符的下行引出了小提琴聲部，該聲部與鋼琴聲部形成強烈對比，提琴聲部具有歌唱性。在演奏這里時鋼琴要將十六分音符彈得清晰明了，適當把小節重拍奏出。

38-86小節是呈示部的副部，C大調，明亮且堅定。鋼琴的柱式和弦和小提琴的切分音交融在一起，與主部主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堅定且氣勢昂揚。在演奏鋼琴聲部時需要將和弦演奏的飽滿激昂，鋼琴是對提琴聲部的支撐，整體情緒一直在作遞進，所以在演奏時要增加踏板的使用頻率，為達到飽滿而高亢的情緒做準備。除了踏板以外，筆者發現左右手的柱式和弦非常容易缺音或者不齊，故而在練習時需重點練習，演奏和弦時手架子一定要支撐好，依靠手腕來演奏，由慢至快的練習，否則就會欲速而不達。在74-77這幾個小節中，鋼琴的左手聲部的柱式八度和弦下標記了“Sf”，在演奏時需要將手架子立好，1指和5指站穩抓鍵，將整個聲部的力量支撐上去。

87-123小節是展開部，A大調，材料來自副部主題，演奏方式由原來的問答語氣變成了齊奏和重奏。91、95小節提琴聲部單音斷奏旋律線條往上發展，越來越明亮，而鋼琴聲部在93、97小節用八度音程斷奏旋律線條向下，越來越沉重，兩個聲部在音色和情緒上都有明顯對比。91、95小節中鋼琴聲部用雙音音程和八度音程在下方支撐著旋律，這里的演奏方式和副部如出一轍，鋼琴負責襯托氣氛，而提琴聲部負責旋律進行。在演奏中鋼琴聲部需要將左手的音程彈的干凈且整齊，此時左手聲部八度音程的處理并不單純是力量上的加重，更多的是加深觸鍵，烘托整體的氛圍，抬高音量。右手需要將裝飾音彈得清晰靈動，和深且長的八度音程作出區別。99小節小提琴聲部的單音斷奏變成了流動性更強的三連音，情緒不段的向前推進，隨后很快101小節鋼琴聲部由較穩定的四分音符變成流動的三連音，與小提琴聲部形成呼應，進一步加深了不穩定性，音樂的緊張感持續向前推動，此材料隨后一共重復三次，直到113小節達到高潮，鋼琴持續進行的三連音和提琴聲部堅定的切分音持續向前競技發展，力量和情緒通過前段的積累達到了頂端，雙方在此可盡情釋放情感和力量。在演奏這一段時鋼琴聲部一定要先編配好三連音的指法，筆者通過實踐發現此處的三連音若不是適宜自己手大小或演奏習慣的指法時，演奏起來會非常別扭，所以在練習時就要盡可能地多試試不同的指法，以追求最好的演奏效果。117小節起鋼琴和提琴聲部都從激烈的情緒中迅速收回，取而代之的是小心謹慎、如同耳語般的顫音。在演奏這一段時，最難的是提琴聲部和鋼琴聲部顫音的統一，在演奏如此細碎的音符時，容易彈不整齊，速度也很難統一。經過實踐總結，筆者認為，在合作之初一定以慢速開始，嘴念顫音，腳打合拍，慢速合奏，在慢速中形成默契后再逐步的加快速度，最終達到整齊劃一的效果。

124-209小節是再現部，F大調，材料來自呈示部。此時主部主題首先出現在了鋼琴聲部，提琴聲部用Alberti和弦給鋼琴伴奏。135小節主題重回提琴聲部，悅耳動聽的旋律在小提琴聲部再次出現。演奏中需要注意的細節與呈示部幾乎無差。同時值得格外注意得是138-144這幾個小節中，鋼琴左手低聲部同樣也是旋律，需要將這個聲部的音量稍稍突出，盡可能地和提琴聲部的旋律保持一致，在演奏上需要把左手彈深、彈長，指尖盡可能地往下探。

210-247小節是尾聲，F大調，材料來自呈示部和展開部，既出現了提琴聲部和鋼琴聲部的問答式語氣，又有提琴和鋼琴同時進行的旋律片段。211小節采用兩拍長音加十六分音符主的旋律片段，在演奏這個片段時，要將八度和弦演奏的深且長，而十六分音符演奏的輕巧短小，作出鮮明強烈的對比。231小節經過兩拍此時無聲勝有聲的休止符后，通過提琴和鋼琴同時進行的強顫音進入到由三連音為基本材料構成的片段。在鋼琴聲部中，高聲部以持續進行的三連音為伴奏音型，低聲部的旋律在底部緩緩流淌，并持續進行。241小節小提琴聲部開始用三連音進行伴奏，旋律來到了鋼琴聲部，鋼琴流動的十六分音符和提琴聲部均勻的三連音所構成的復節奏會構成聽覺上的錯位，所以在雙方在合作這個段落時，先將自己的節奏爛熟于心，再牢牢地對齊每拍的第一個音，控制好自己的速度。245小節兩個聲部在三個八度中齊奏主題旋律材料，激昂輝煌地結束了第一樂章。

二、《春天奏鳴曲》第一樂章協作性分析

（一）齊奏

齊奏是器樂合作中最常見的手法，《春天》出現了多處齊奏。開頭第一個音就需要演奏配合默契，看好呼吸，同時進入演奏。齊奏的最大難點就是如何在不同的樂器上演奏相同速度、相同音高的旋律，若是出現了一點對位、語氣上的差別，則不能算齊奏。再如第一樂章117-124小節就是鋼琴和小提琴的同步顫音齊奏，在演奏122小節時，鋼琴和小提琴的觸鍵都要靈敏輕巧，指尖保持垂直，觸鍵迅速且自如。在練習之初首先要將自己聲部的節奏對準節拍器一個一個的對齊，再將另一個樂器加入進來，合作時，雙方都要保持高度集中來聽辨三個聲部的是否整齊，以及漸強漸弱是否統一。

（二）重奏

重奏是室內樂最基本的表現形式，強調樂句之間各個聲部的均衡，獨立又統一。在第一樂章的副部主題53-61小節中，鋼琴的兩個聲部和提琴的一個聲部各自獨立發展，同時又在同一個和聲中，彼此制約同時又彼此聯系。此時兩位演奏者要明確好自己聲部的任務，鋼琴聲部的右手八度音程在兩個聲部當中為最明亮的部分，演奏時要強且深，可用小臂發力，左手的琶音處理的色彩較暗，為八度音程作鋪墊，烘托整體的氛圍。提琴聲部以向上不斷進行地斷奏單音為旋律線條，往上發展。在兩個樂器合作時要注意將整體情緒進行高度統一，這里情緒是堅定且勇敢樂觀，故而在演奏清晰整齊的基礎上，還要將整體情緒推到一個較高點，雙方在演奏自己聲部同時又要仔細聆聽對方的聲部，盡可能地讓兩個樂器在合作時出現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三）主奏和伴奏

關于主奏與伴奏在二重奏中，主奏與伴奏的意思是兩件樂器在演奏某段旋律時，其中一件樂器處于主導地位，主導樂器之外的另外一件樂器則處于伴奏地位。[2]譬如第一樂章1-19小節，主題旋律先是出現在提琴聲部（1-10小節），鋼琴聲部此時處于伴奏地位。在處理這時，應將鋼琴聲部音量減弱，在提琴聲部的下方均勻的演奏Alberti和弦，鋼琴此時的任務是烘托明亮溫柔的氛圍，不要喧賓奪主，也不要消極被動地演奏，而是跟隨著主旋律一起律動，對背景進行細膩的描繪。11-19小節中，兩個樂器的地位出現了對調，此時鋼琴聲部應該迅速地轉換地位、情緒和音量。在演奏上立刻將指尖立起，聲音要集中飽滿，將整個聲部的音量置于提琴聲部的上方。

在協作時，雙方切莫隨心所欲地演奏自己聲部的旋律，或者是不顧作品整體，只表現自己聲部，這樣會將作曲家精心設計好的布局淪為吵鬧的市井罵劇。《春天》雖是一部小提琴奏鳴曲，但在演奏形式上，鋼琴并不處于從屬地位，而是與小提琴并架前驅，二者平分秋色。[3]雙方要清楚自己的定位，是合作者而不是獨奏家。

結 語

貝多芬的名字幾乎成了古典音樂的圖騰，象征著崇高的信念、頑強不屈的意志、充滿震撼力的音樂、為表達情感而不拘規范的氣魄。貝多芬的音樂創作承續了古典主義音樂的發展路線，開啟了浪漫主義音樂的先河，并對19世紀的音樂產生了深遠影響。[4]《春天奏鳴曲》作為貝多芬早期的作品，既體現了古典主義時期的均衡克制，又有浪漫主義音樂動人的旋律和深刻的情感，是貝多芬早期代表作之一，以極具生命力的情感和充沛的熱情聞名世界。

通過對這首奏鳴曲的第一樂章進行探索和分析，筆者認為在演奏貝多芬的作品前，要結合貝多芬的創作背景，分析作品的曲式結構和和聲，最后再進行實踐。合作時不僅需要注意到自己的聲部，最重要的是多去聆聽對方的聲部，感受對方的呼吸、情緒發展和旋律走向等。器樂合作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演奏者在合作中的碰撞、交流以及產生的新火花，通過抒發彼此對作品的不同解讀和看法，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默契，最終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