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般的忠誠

☉芒 果

1939年6月12日，天氣異常悶熱，一個驚天陰謀像烏云一般，籠罩在新四軍平江通訊處的上空。為了防止日寇經平修公路運兵南侵，這天上午，新四軍參議兼中共湘鄂贛特委書記涂正坤雖然身體患病，仍帶領新四軍平江通訊處全體同志參加破壞公路的勞動。中午，他又不顧疲勞接待來訪群眾。

下午三時，國民黨中尉偵察員張紹奇帶著重機槍一個排和20 名手槍隊員，悄悄包圍了新四軍平江通訊處。隨后，張紹奇急促地走進涂正坤的住房，通知他到鄉公所開會商討抗日。涂正坤立即告別在座群眾，手里拿了一把大蒲扇，走出大門。

當涂正坤出門走到離通訊處30 多步遠的“秀記”雜貨店時，張紹奇干咳一聲，從后面溜走。早已埋伏在雜貨店右側巷子里的士兵，立即向涂正坤開槍。涂正坤當即中彈，他悲憤地高喊：“不準破壞團結抗戰！”隨即倒在血泊中，犧牲時42 歲。同時遭遇不測的還有五名共產黨員。這就是當時震驚全國的平江慘案。

消息傳出后，毛澤東悲憤不已，發表了著名的《必須制裁反動派》演說，其中三次提及涂正坤，并且說道“我們一定要反對，我們一定要抗議！”

涂正坤犧牲前，已經嗅到一些危險信號，他將黨的經費一斤二兩黃金交給妻子朱引梅保管，交代妻子一定要交到黨的手中。丈夫倒下的時候，妻子朱引梅匆匆把丈夫留下的黃金藏到后院的柴堆中。當她準備再次返回房間時，卻在窗外眼看著自己九個月大的孩子涂民濤落到了敵人手里。幸好房東反應快，一把從特務手里搶過孩子，說“這是我的孫子！你們搞錯人了”。母子倆就這樣逃過一劫。

之后，為了躲避敵人“斬草除根”的追捕，29 歲的朱引梅抱著年幼的孩子，懷里藏著一斤二兩黃金，帶著丈夫涂正坤的囑托，躲進了深山，過起了顛沛流離的乞討生活。

涂民濤后來回憶：“媽媽背著我躲避國民黨追殺的那十年，正好是我童年的全部。那時候，媽媽帶著我，往北到了湖北通城，往南到了瀏陽，十年間，我們就順著這條長長的山脈來回逃難。晚上住在山里面，媽媽都不敢搭棚子，不管下雨、下雪，都睡在山上，有時候能找到山洞，有時候就在樹下墊個蓑衣、蓋個斗篷就睡了。

山上也沒什么吃的，就靠挖點紅薯填肚子。我當時餓得哇哇叫，媽媽也餓得一點奶水都沒有，實在沒有辦法，媽媽就背著我下山討幾根面條，用手捏碎了喂我。有時候走到一些很偏僻的地方，媽媽也會冒險打點零工換點零食吃。

我外婆家本來家境寬裕，媽媽年輕的時候沒怎么吃過苦，真的不敢想象，她是靠什么樣的意志，在大山里熬過了那十年。我一直不知道，在媽媽的棉襖里面還藏著一包黃金，她也從來沒有拿出哪怕是一丁點兒，來給我們娘倆換點吃的。”

如果把背在身上的黃金賣掉，娘兒倆也許可以隱姓埋名過上安穩的生活，至少不用忍饑挨餓。但從小在大戶人家長大的朱引梅，寧愿吃從來沒有吃過的苦，受從來沒有受過的難，也不愿背棄對丈夫的承諾，玷污丈夫的清白。她始終堅信中國共產黨一定會勝利，她一定要把丈夫留下的這筆黨的活動經費，完完整整地交給黨。

十年顛沛流離，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已經長成了十歲的少年。1949年7月，終于傳來了平江解放的喜訊，朱引梅才帶著涂民濤走出大山，把一斤二兩黃金分毫不少地交到當時中共平江縣委書記齊壽良手中。

為了不負丈夫的囑托，為了堅持共產主義的信仰，十年光陰，三千六百多個日夜輾轉深山，對于一個帶著孩子的弱女子來說，這需要何等的勇氣！這是對黨金子般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