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熹 鄧德祥 邱戀淇 王夢楠 重慶郵電大學
精神是人類意識、思想的高度凝結,藝術作品通常蘊含著由藝術家的意識和思想構筑起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藝術家的精神和藝術價值觀。回望20 世紀上半葉充滿硝煙與死亡的抗戰年代,抗戰烽火將一批先進文藝人士推向時代前沿,激發他們在創作時對個體與集體、國家與民族之間的思考,為中國現代藝術創新、升華做出了貢獻。田漢就是這樣一位用藝術進行革命的先驅,他以平民藝術價值觀撐起抗戰藝術的精神大旗,以抗戰藝術鑄就抗戰的精神武器。
田漢是著名革命家、文藝批評家、中國現代戲劇三大奠基人之一,出身于湖南省長沙縣東鄉茅坪田家塅一個貧農家庭。在湖楚之地的三湘四水中,皮影戲、傀儡戲、花鼓戲和湘戲等民間藝術紛紜多樣,是田漢學習戲劇的啟蒙和起點,也是田漢在負責抗戰宣傳時期文化眼界高遠,又站在平民立場進行創作的原因之一。
皮影戲是具有悠久歷史的傳統民間戲曲形式,是由影戲藝人操縱平面皮影,通過燈光將影像透映于幕窗上并配以音樂和唱念來表現劇情的一種傀儡戲[1]。皮影戲在劇目的選擇上多為傳統的歷史典故、寓言童話等,如鑿壁借光、精忠報國、三打白骨精等。皮影戲的語言是當地的方言和唱腔,內容通俗易懂且妙趣橫生。因此,皮影戲不僅是老百姓閑時的娛樂項目,還是開展啟蒙教育和道德教育最普及和有效的方式。皮影戲等民間戲劇和藝術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結合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內容,實現了超越文字的交流和情感共鳴,對田漢平民藝術價值觀的形成產生了很深的影響。可以說,田漢在民俗藝術的影響下既擁有精英知識分子的思想,又兼備平民的立場。田漢在進一步掌握了戲曲藝術的形式后,認為“廣大軍民最熟悉的藝術形式便是舊劇”,并認識到中國民眾,尤其是中國農民對民俗藝術有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因此在抗戰時期的曲藝創作中將抗戰主題暗寓其中,為抗戰在民間進行了有效而廣泛的宣傳。抗戰十四年,田漢通過這種形式為祖國和民族的命運奔走疾呼了十四年。
田漢遵循平民藝術價值觀進行藝術創作,同時將“藝術以其民粹性和傳播性而成為政治的先驅”的觀念在文藝界進行宣傳和呼吁。他在為抗戰漫畫宣傳隊的機關刊物《抗戰漫畫》推出“全美術界動員特輯”的序言中表明立場,無論國統區還是解放區的文藝先進工作者必須形成統一戰線,聯合呼吁團結抗戰的精神,并提醒藝術家不要因國難困頓于個人的精神世界而難以釋懷,鼓勵藝術家放棄崇奉個體價值和創作自由,加入社會變革、抗戰救亡的運動中。
抗戰烽火將藝術家推向時代的前沿,催生了一批以民族獨立、救亡運動為創作主題的藝術家。他們匯聚到上海這個全民抗戰的樞紐,惺惺相惜。
田漢對民俗曲藝藝術有較高見解,也在美術上有深厚的造詣。1925 年,徐悲鴻慕名拜訪田漢,兩人之交從此正式建立。1926 年,田漢在上海成立南國藝術學院,邀請徐悲鴻擔任美術系主任。經過一段時間的來往,徐悲鴻將田漢引為知己,并達成共同的藝術觀點——要將平民藝術的引領價值發揮到抗戰運動中。在長期的革命斗爭和藝術實踐中,田漢與徐悲鴻成了莫逆之交,建立了深厚的戰斗友誼。1935 年初,田漢被國民黨逮捕,徐悲鴻曾言:“垂死之病夫偏有強烈之呼吸,消沉民族里乃有田漢之呼聲。其音猛烈雄壯,聞其節調,當知此人必不死,其民族之必不亡。”徐悲鴻與田漢的共識既是二人友誼的見證,也昭示著中國現代美術的發端。
田漢和郭沫若是革命戰友。二人早年“以詩交友”,為共同的文學事業吶喊;抗日戰爭中“以筆為武器”,不斷激勵廣大同胞自強不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又共同為中國的文化藝術事業而奔波。田漢曾在給郭沫若的信中表示,在藝術觀上提倡新浪漫主義和平民立場,要做中國未來的易卜生。他強調,“我們做藝術家的,一面應把人生的黑暗面暴露出來,排斥世間一切虛偽,立足人生的基本;一方面更當引人入一種藝術的境界,使生活藝術化(Artification),即把人生美化(Beautify),使大家忘掉現實生活的苦痛而進入一種陶醉法悅渾然一致之境,才算盡其能事”。
被侵略民族為求生存而抗戰是神圣的,唯有充分表現這種真實的文藝才是目前真正的藝術,才有它歷史的不朽性[2]。田漢等抗戰文藝工作者站在民族主義的高度進行平民藝術創作,代表廣大同胞為捍衛國家和民族尊嚴發聲,既拉近了藝術與人民的距離,又對發揚激勵中國人民的愛國主義精神起了巨大的作用。
田漢同全國人民一道,在國難當頭時擔負起“披荊斬棘”的“前鋒任務”,以藝術的形式為發動全民抗戰打下思想基礎。田漢在抗戰期間創作出了一批抗戰戲劇,旨在宣揚和表現抗日愛國的精神,鼓勵人們前往最前線為國家流血斗爭。其中的杰出代表有《回春之曲》,作者以詩意盎然、優美動人的語言書寫了愛國華僑高維漢與梅娘抗日救國的愛情故事,以滿含深情的筆調贊美了抗日青年的愛國熱情。
田漢作詞的《義勇軍進行曲》被稱為中華民族解放的號角。淞滬會戰爆發后,《義勇軍進行曲》成為“八百壯士”孤軍營內鼓舞士氣的戰歌之一。“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是田漢在文化戰線上決心要為民族救亡慷慨赴義的表達,他通過藝術的形式呼吁、號召千萬同胞為抗戰前線鑄成鋼鐵長城。他雖未沖上前線英勇殺敵,卻用藝術的價值與感召力筑起一道新的長城,觸發千萬同胞的情感共鳴,為抗日救亡進行了最具效果、范圍最廣的宣傳和引導。
在田漢的發動和感召下,戰時報刊、圖書出版發行空前繁榮,文藝社團林立,戲劇講演等活動空前活躍。這些藝術活動在很大程度上揭露、打擊了漢奸賣國賊,捍衛了民族尊嚴,充分體現了藝術價值與民族抗戰精神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歷史機遇使美術以挽救日益凋敝的民族氣節為切入點起到了美育的作用,美術不再是畫家筆下自我好惡的表達,而是用顏料和畫筆在抗戰中“團結人民、教育人民、打擊敵人、消滅敵人”,起到了重要的精神武器的作用。
1938 年7 月底,武漢捍衛戰爭進入最關鍵的階段,負責藝術宣傳工作的田漢向屬下的第三科(美術科)代理科長正式下達制作以“全國總動員,保衛大武漢”為主題的大壁畫的命令,并撥出800 元專款購買畫材。來自全國各地的十多位藝術家在田漢的組織下參加了黃鶴樓大壁畫的創作。這幅大壁畫幾乎占據了整面城壁,高度約12 米,長度約45 米。創作小組搭起了腳手架,夜以繼日地開展壁畫的繪制工作。隨著日軍對武漢的日益逼近,壁畫繪制工作不得不在敵機頻繁來襲的艱險條件下推進。
田漢作為壁畫的監制,將自己豐富的舞臺經驗運用于壁畫的創作中。比如,在大壁畫的驗收環節,他提出在畫面的空隙處補入郭沫若在街頭向群眾宣講的場面。畫成后的壁畫分為兩部分,前方抗日將士奮勇前進的場景與后方軍民挖戰壕、抬傷員、運彈藥形成呼應,壁畫中的人物超過了300 人,展現了抗戰救亡的恢宏景象。如果沒有田漢這位具備豐富舞臺經驗和善于處理龐雜角色的導演,僅靠學院派的藝術家是很難完成這樣一幅兼具細節和恢宏場面的黃鶴樓大壁畫的。在完成了黃鶴樓大壁畫的繪制工作后,9 月27 日、28 日,美術科全體工作人員在武漢各重要街頭共完成了壁畫14 幅。
這一次,田漢集合藝術家以反戰壁畫為“精神武器”來迎擊日軍,表達全民抗戰的決心。雖然武漢淪陷后,壁畫被毀,但是抗日救國的民族精神不可磨滅。
綜上所述,民間戲劇啟蒙了田漢,使其逐漸形成了平民藝術價值觀。在時代背景和個人機遇的雙重影響下,田漢的平民藝術價值觀逐漸成熟,并應用于實踐,由此創作出很多振奮人心的優秀作品,鑄成了抗戰救亡的精神武器。通過分析田漢的平民藝術價值觀與創作實踐可知,藝術工作者應站在人民的立場上,為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創作,這樣才能創作出深入人心、經久流傳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