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蔚子
澳門科技大學 法學院,澳門 519020
《司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最為核心之目的就是在實踐中給予債權人保護,避免夫妻對于債務的惡意逃避。第一款只對除外情形進行了規定,有一些債務人與債權人會惡意串通,為了各自的利益,使得債務人配偶權益受到極大的損害。因此,對適用范圍進行限定就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同時也需要更好的保護債務人的配偶的權益,這些均系學者們關注的焦點。針對學界和社會的爭論,《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的補充規定》(以下簡稱《補充規定》)、《夫妻債務解釋》等發布,對規則濫用的問題嘗試進行限制。司法者根據相關法條,如果能夠順利的運用法學方法論填補法律漏洞,同時給出合理的論證,這樣便可以有效的提高司法水平。因此,本文研究旨在探討如何采用目的性限縮的法學方法解釋“夫妻共同債務”并填補法律漏洞,望有助于在司法實踐中厘清相關問題。
德國學者卡爾·拉倫茨提出的“目的性限縮”被廣泛運用,其認為隱蔽的漏洞可以被目的性限縮所填補[1]。目的性限縮的意思系法條之文義過于寬泛,涵蓋了不應適用于此規定的案件[2],故需基于法條背后之真實意圖,將該類案件排除于該條文文義適用范圍外[3]。換言之,目的性限縮,是由于立法者未把須剔除的事項剔除在外,因而在司法審判中,為了秉持立法目的與彌補法律漏洞,將該事項剔除[4]。隱藏的漏洞則是依據法律的體系須對某事物消極地設限,但卻未設置[5]。這些漏洞十分隱蔽,對于這部分漏洞的解決,如果不能采用法律解釋方法,在這一條件下可嘗試目的性限縮的適用[6]。即為了排除文義涵蓋范圍中所存在的某些部分內容,單純采用法律解釋方法很難做到,因此需借助目的性限縮之方法。
1.《司法解釋(二)》等出臺使得認定規則出現了調整
《夫妻債務解釋》前,所涉及到的法律規定如下:《婚姻法》《司法解釋(二)》《補充規定》。
《司法解釋(二)》出臺前,夫妻雙方為了不用承擔債務,采取了假裝離婚的方式,在這種背景下使得債權人利益受到極大的損害。該解釋出臺后,只要婚姻有效力,在這一階段產生共同債務,那么這一債務就需要由夫妻兩人來進行承擔,除非有提前約定的情形,這樣做的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債權人利益受損,避免夫妻雙方為了不用承擔債務。債權人需要收集并向法院提交足夠的證據,以此來證明涉案的債務為共同債務,否則只屬于個人債務。該解釋出臺后,改變了認定規則,在夫妻存續階段,如果一方所獲得的債務是基于個人名義實現的,這種情況下認定標準就是推定為共同債務。這些法律、解釋出臺后,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認定規則。
2.《司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補充規定》產生新的漏洞
法律所存在的漏洞,主要是因改變了認定共同債務所遵循的規則。第二十四條之目的是避免夫妻雙方為了不用承擔債務,甚至采取了假裝離婚的方式。不過近幾年,在認定夫妻債務的過程中,一些新情況不斷的涌現,而法律有一定滯后性。第二十四條發布后,債務認定規則發生了變化,而是采取了一刀切的方式,一部分債務盡管屬于個人名義,但是這部分債務依然會被判定為屬于夫妻共同債務,放寬了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類型。個人債務不單單是僅為家庭日常承擔的債務,在這種背景下,一部分沒有舉債配偶深陷債務危機中,同時還發生了一些惡意舉債的情況。如在社會上引起較大關注的“金燕負債案”,負債總金額為2億元,是創下關于“第二十四條”之最高標的額度的案件。
《補充規定》的發布正是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明確了人民法院不會支持虛假債務等。不過這是否可以解決以往所存在的問題?顯然沒有。《補充規定》尚未能解決原有問題,該兩款補充規定實際上沒有被賦予新的涵義。是因為其未實質改變“二十四條”存在的關鍵難點,即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原則的問題與證據的收集,難以單方面由舉債方配偶完成的困境[7]。
存在法律漏洞導致出現大量的未舉債配偶被負債等現象,這是2018年《夫妻債務解釋》出臺的背景,1月17日上午,《夫妻債務解釋》發布,以人民群眾關注問題為重點,全面細化并完善夫妻共同債務所需要進行的推定、排除問題。
依據《司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夫妻共同債務的肯定性候選者包括所有以個人名義所負的家庭債務和經營債務。因此,《夫妻債務解釋》第三條正是運用了目的性限縮的方法,對于個人名下的債務規模較大,超出日常所需,對于這部分債務并不會納入共同債務。
運用菲利普·赫克概念場院理論的三區域模式可以說明從《司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到《夫妻債務解釋》對于認定規則之變化,《夫妻債務解釋》將超出家庭日常需要的債務從肯定性候選者當中剔除,而該部分債務成為否定性候選者,將不再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根據相關法律與司法解釋之目的,認識其背后的目的在于既要依法保護善意債權人的合法權益,需要對未具名舉債一方權益進行有效的保護,要讓債務由本應該承擔的一方進行承擔。中國的法律明確保護債權人依法取得的債權,同時中國法律也會依法保護夫妻一方依法取得的財產所有權,對于各方利益要盡可能均衡。在符合該目的基礎上,在審判案件的過程中,對《司法解釋(二)》第二十四條排除超出生活所需的債務等。
曾某與盧某于2007年6月8日登記結婚,雙方于2016年10月19日登記離婚。在婚姻存續期間,曾某向楊某借款50萬元,雙方于2016年2月2日簽訂借款合同,2016年5月31日前,以月利3%,借款人需要同時歸還所有的本金,同時還需要支付相應的利息。由于楊某向曾某催收無果,楊某于2017年4月19日向法院起訴,要求曾某、盧某共同償還借款本金50萬元及利息。
1.一審裁判思路
楊某指出,曾某借款于夫妻關系存續期內發生,按照法律規定這部分應該歸入共同債務。盧某的觀點則不同,認為這部分債務應該歸為個人債務,對于盧某來講,其必須要收集并向法庭提交足夠的證據去證明在此次借貸關系中雙方已經明確該債務屬于曾某的個人債務,或收集并向法庭提交足夠的證據去證明夫妻各自掌管所獲取的財產,同時對于這一約定,丈夫已知曉。一審法院認為,這屬于共同債務,存在于婚姻存續期,例外情形只有兩種。一審階段,尚未頒布《夫妻債務解釋》。
2.二審裁判思路
對于原審判決,盧某提起了上訴。二審法院查明以下幾點:首先,債務總額50萬元,是一般家庭難以承受的,當前階段各方所提交的證據并沒有指向盧某已知曉這筆債務,無法判斷在借款時盧某是否參與。其次,盧某有穩定的收入,而且房產購于借款之前,無證據證實家庭存在其他大額支出,故不存在大額借款需求。據此,二審法院對夫妻債務作出認定:依照《夫妻債務解釋》第三條的規定,楊某就曾某所負的涉案借款主張權利,應當按個人債務處理,相關證據無法支持判定共同債務。二審法院將前述判決撤銷;曾某向楊某清償借款本金及利息。實際上二審法院根據司法解釋之精神,運用了目的性限縮之漏洞填補方法,將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對外所負的經營債務,債務超出日常所需,對于這部分債務并不會納入共同債務中。
本文基于立法目的與法律體系的綜合考慮,采用了目的性限縮之法學方法,如果一部分債務已經超出了家庭日常生活所需,此時選擇將這部分債務排除在共同債務之外,這種做法可以更好的保護配偶利益。本文的方案更多屬于治標之策,對于夫妻財產法律制度進行不斷的優化,實現與時俱進,這樣問題才可以得到真正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