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小玉(北京印刷學院新聞出版學院)
近年來,隨著數字化技術的蓬勃發展,數字化轉型作為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已經成為全社會的共識,出版業也不例外。數字化轉型內涵豐富且復雜,出版社如何將出版行業特點與數字化轉型相結合,通過數字化轉型為出版社的出版業務賦能,是一個需要重點研究的命題。
數字與其他資源相比較,具有可復制、可傳輸、可計算的特點。數字化則包括數據的采集、傳輸、存儲、計算和應用,是指將各類復雜多變的信息轉變成為可以度量的數據并加以處理的過程。
企業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利用新一代數字技術,將某個生產經營環節乃至整個業務流程的物理信息鏈接起來,形成有價值的數字資產,通過計算反饋有效信息,最終賦能企業商業價值的過程。
將企業生產與運營中能獲取的有利用價值的數據信息進行采集、傳輸、存儲、計算,處理過的數據信息可通過數據可視化、共享、分析、模擬、預測等技術,進一步幫助企業獲取有用信息,為企業的生產與運營賦能,實現數字化帶來的商業價值。要將數字化作為企業達成利潤、獲取成長空間的手段。不能為了達到數字化而去進行數字化轉型,數字化不是目的,企業生存和利潤合理增長才是數字化轉型的目的。
出版社作為主要產出精神產品的企業,相較于其他類型企業承擔著更多的社會責任,有其特殊性。隨著市場經濟的日益發展,傳統出版社也開始進行轉企改制,基本上適應運用現代企業制度進行公司管理和業務經營,自承盈虧。傳統出版社與其他傳統企業一樣,需要思考如何讓企業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增加收益。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邏輯可以為中國傳統出版社數字化轉型提供實踐與探索方向。
出版社在考慮數字化轉型時,考慮最多的還是如何進行數字出版,仿佛只要進行了數字出版開發就是完成了出版社的數字化轉型。但是,數字出版是否等于出版社的數字化轉型?
隨著數字技術以及應用范圍的不斷發展與創新,數字出版的呈現形式也越來越豐富,由傳統紙質圖書改變成電子書、有聲書、視頻等產品形態的初級階段發展到基于數字技術的各類型數據庫、APP產品、H5產品等知識服務類產品形態的更高階段。
數字出版本身就依托于數字技術的發展而發展,具有內容生產數字化、管理過程數字化、產品形態數字化以及傳播渠道網絡化等重要特征。因此,不可否認,數字出版確實是出版社數字化轉型需要考慮的重要方面。
按照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邏輯,企業數字化轉型包括整個企業產品生產、產品營銷、企業管理等全流程的數字化轉型。
數字出版可以做到數字形態出版產品生產數字化以及產品營銷部分數字化,并沒有觸達傳統出版物生產、營銷等環節。數字出版為傳統出版社的經營業務拓展新領域,但對于紙質圖書等傳統出版業務的賦能作用收效甚微。所以,如何讓數字化轉型為傳統出版業務服務,提升傳統出版業務的效率和效益,也是傳統出版社數字化轉型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
一些出版社在進行數字化轉型時,簡單地認為數字化轉型就是開發相關產品及服務的應用程序(APP),或者是在互聯網平臺建立企業公眾號,“兩微一端一抖”成為標準配置。除此之外,還有出版社在業務開展和管理過程中使用現代企業管理系統,比如辦公自動化系統(OA)、企業資源計劃系統(ERP)、客戶關系管理系統(CRM)、人力資源管理系統(HRM),認為這就是數字化轉型。
上述做法確實證明傳統出版社在使用現代數字技術優化工作流程提升工作效率。對于出版社來說,開發輔助使用的APP軟件、在各平臺建設企業公眾號也確實是項服務讀者、提升產品體驗的舉措。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現如今開發APP、運營企業公眾號以及引入數字管理系統都不再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傳統出版社將數字化轉型聚焦在數字管理系統的使用和各互聯網平臺公眾號運營上,僅僅是提升了以往同等運營模式的效率,并沒有通過此類方式獲得更有效的信息去優化出版社的運營模式,因此,目前傳統出版社數字化轉型程度還比較低,需要進行更深層次的探索。
傳統出版社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出版社管理層往往站在宏觀整體的戰略層面上進行數字化布局。他們了解出版社的業務需要,但卻不太了解數字化轉型前沿技術,數字化服務產品供應商往往了解技術,卻不明白出版社的業務需求。這使得在采購過程中,雙方存在認知差異,難以制定出符合出版社業務發展的個性化數字產品。
另一方面,真正使用數字化產品的一線編輯的使用感受也經常被忽略,編輯們作為使用者只求數字化生產工具能提高工作效率,希望更直接地感受到數字化轉型帶來的賦能影響。如果出版社在采買數字化服務產品時,忽略了一線編輯的使用感受,數字化產品可能并沒有帶來便利反而是麻煩。這時候,編輯不僅會減少數字化產品的使用,還會大大降低參與出版社數字化轉型的積極性。
除了上述的采買環節,在業務決策環節中,利用數字化產品得到的數據信息、模型、預測結果如何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還是需要靠企業中的人進行最終判斷,才能將數據結果變成商業價值。數字技術只能為企業提供決策依據,而真正進行決策的是人,不是工具。如果忽略了人在決策過程中的重要性,數字化轉型為企業帶來的賦能作用也將大大減少。
在強調“內容為王”的出版活動中,選題策劃往往是整個出版流程中最為關鍵的一環,做出一個好的選題,意味著此次出版活動已經成功了一半。
在進行選題策劃之前,一般都需要對出版物的信息資源做大量的收集與處理,信息采集是編輯工作的起點,是選題策劃的直接基礎和重要依據。傳統出版社一般需要手動進行各種信息收集、篩選、加工、儲存和使用。人工手動處理信息往往存在著效率低、精準度差等問題,同時也注定信息量不可能很大。然而,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數據可視化等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讓高效科學地收集與處理海量數據成為可能。出版社可以利用大數據平臺快速抓取出版業市場動態、競爭對手信息、作者信息、消費者信息,再將收集的原始信息按出版社的個性化需求進行整合、調度、模擬、輸出成可用的形式,幫助出版社做出選題決策判斷。
2020年,內蒙古出版集團與北大方正電子合作開發“草原文化大數據平臺”,通過對海量數據的收集、處理、分析,為出版集團提供智能預測分析、形成出版決策依據。草原文化大數據平臺由出版大數據采集及分析系統、大數據大屏展示系統、出版大數據應用系統組成。大數據采集及分析系統負責對采集的原始數據進行篩選、清理,以清洗過后的數據為基礎,提供多維度的數據分析。出版集團的決策成員可通過大數據大屏展示系統了解內容數據、銷售數據以及用戶行為數據等各類數據情況。出版大數據應用系統則通過多種數據算法和模型對市場、讀者等外部數據和出版集團內部運營數據進行統一處理,從而為集團提供選題熱點分析、傳播分析、營銷分析等可視化數據應用和分析報告,為編輯進行選題策劃提供全面準確的數據支撐。
出版物生產過程是不可缺少的。否則,就沒有出版物。傳統出版產品的生產過程一般對應的是“編印發”中“編”和“印”兩大環節。傳統圖書在編輯過程中要對書稿進行“三審三校”,流程長、參與人數多,且主要為人工操作,出版物出品質量難以控制。隨著各種數字技術的發展,傳統出版社可以根據出版需要,融合多款編校排軟件工具,打造智能圖書編校排系統,將編輯、排版、校對、質檢、作者等各環節負責人集中到智能系統平臺上,達到出版周期透明化的效果,從而提升工作效率和工作準確性,實現圖書出版全流程數字化、智能化。
數字出版物在生產環節已經實現了數字化,這也并不意味著數字出版生產環節不再需要考慮數字化轉型。數字出版對應的出版產品形態最終也是數字化的呈現方式,因此出版生產的各個環節都更需要精細化、智能化,以確保數字出版產品及服務最終能夠完美呈現。人民教育出版社為拓展數字出版業務,實現傳統出版社的數字化轉型,專門成立了人教數字出版有限公司,負責數字教材出版、數字教育平臺以及移動教學APP等數字出版業務。為了高效解決數字化產品和服務在上線前質量檢測和兼容性調試難度大、耗時耗力等問題,出版社采購了Testin云測試全生命周期云測服務,包含基于AI自動化平臺的bug探索測試、產品功能測試、兼容適配測試、性能測試等云測試服務。此項服務技術的引入,不僅為出版社節省了大量的人力資源,同時也提升了產品測試效率,輔助產品完成優化迭代。
由于數字出版的飛速發展,傳統出版社對傳統紙質圖書出版已經進行一輪出版產品形態數字化的轉變,但大多數出版社還停留在傳統出版數字化的初級階段,將紙質圖書轉化為電子書、有聲書、視頻等比較初級的數字產品形態。傳統出版社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可以圍繞自身占優勢的出版資源想辦法,做出更加凸顯優勢的出版產品形態,助力數字化出版產品形態向更高級發展。
上海辭書出版社將自身專業工具書出版所帶來的海量知識數據作為轉型優勢,跳出簡單的紙質內容數字化的邏輯,尋求數字化內容新形態——知識服務。上海辭書出版社與人工智能大數據技術企業力維智聯合作,通過Sentosa數據分析與挖掘平臺的一站式機器學習建模服務、NLP(自然語言處理技術)、文本挖掘和深度學習等技術,搭建出知識服務的數字化體系,構建專業領域知識圖譜。將靜態的文本數據轉變成可以與用戶進行交互的知識服務,是傳統出版社由紙質內容數字化的初級產品形態向更高級產品形態發展的重要案例。
俗話說“酒香也怕巷子深”。在文化產品高度豐富的今天,各種類型的文化產品層出不窮,而消費者的時間是固定的,如何能引起消費者對出版產品的興趣,在競爭激烈的文化市場中分一杯羹,營銷顯得更為重要了。
出版產品營銷環節數字化包括以下三大方面:
第一,出版社可通過數字化技術制定營銷策略。營銷策略的制定需要參考多個維度的具體情況和實時數據,包括出版物銷售場景、出版物市場、讀者、出版物購買路徑等。出版社可通過受眾數據分析、移動應用、小程序、網頁分析、歸因分析等數據分析與測試產品,DMP、CDP等數據管理產品以及數據監測、數據可視化、數據安全計算產品,盡可能快速高效得到以上各個維度的具體信息,為出版物打造專屬的個性化融合營銷方案。
第二,出版社可以使用數字化的方式展開營銷活動。通過使用已有的數字化產品完成營銷內容和創意設計、廣告投放、營銷渠道運營和轉化以及營銷流程管理等具體營銷活動。
第三,出版社可以選擇在數字化平臺上展開營銷活動。出版方在“邏輯思維”“樊登讀書”“豆瓣讀書”等目標受眾高度聚集的地方進行社群運營,實現精準營銷;同時,通過抖音、快手、小紅書等互聯網數字平臺進行廣告投放,邀請平臺KOL進行產品宣傳推廣。甚至有時候,出版社也可以變成MCN,將作者培養成互聯網KOL,為自己代言。《津巴多口述史》是2021年3月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美國著名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2021年5月5日,出版方協助作者津巴多在B站(嗶哩嗶哩彈幕網)開設賬號發布第一條視頻,引起中國讀者的熱烈反響,共獲得了382.2萬播放量,觀眾可通過視頻下方鏈接購買書籍。通過此次營銷活動,出版方收獲了十分可觀的銷售成績,毫無疑問,此次圖書營銷非常成功。
傳統出版社在進行數字化布局搭建前,需要對數字化轉型進行全面了解,包括數字化轉型大環境下現有的政策及行業支持力度、目前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服務的眾多細分領域的產業及產品的使用情況、各行業領域數字化轉型參考案例以及出版業數字化轉型成功與失敗案例。了解越多,在數字化布局搭建過程中才能盡可能規避更多問題,提升成功的概率。
其次,由于出版社商業模式、運行邏輯,出版產品和運營方式都具有較大的不同,比如少兒出版社與學術出版社、人文領域出版和理工類出版差異性巨大,所以在進行數字化轉型時,并沒有一套可以直接復制的標準化模板可套用,出版社需要根據自身業務邏輯和特點進行個性化的設計,數字化布局搭建前的自我洞察也是十分必要的。出版社需要認清自身的資源優勢和劣勢,通過數字化轉型去放大自身優勢,比如上文談及的上海辭書出版社利用長期專業的工具書出版優勢搭建基于知識圖譜的數字知識服務平臺,同時也要利用數字化轉型為出版社解決問題,縮小劣勢。只有對自己充分地了解后,出版社才知道“力往哪處使”,才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從出版社最迫切需要提升的地方入手,漸進式完成數字化轉型,例如上文中談到的“人教數字出版有限公司采用云測試技術完成數字出版產品上線前的測試工作”,這種能解決眼前需求和痛點的數字化轉型方式,不僅提升了產品質量和工作效率,同時也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出版社進行數字化轉型的信心和積極性,有利于轉型的繼續發展。
傳統出版社在數字化轉型時,由于技術受限一般都選擇具有技術研發能力的第三方進行個性化技術的合作開發。合作就意味著要互相了解,技術平臺需要了解出版社的基本狀況和運營邏輯,出版社也需要對類似編程開發、深度學習、大數據使用等方面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能更精準地向技術部門表達技術需求,更好地達成合作。因此,傳統出版社需要培養出一系列“為我所用”的“出版+數字化技術”的新興復合人才,既能了解出版業的發展和運行邏輯,輔助出版社管理層進行戰略布局,完成出版社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搭建業務,又能對一線編輯等其他人員的工作感同身受,幫助一線人員快速學習和適應數字化新技術。
培養專業技術人才的同時,也要加大對出版社老員工數字化思維和技術使用的學習與培訓,重視一線編輯在數字化轉型中的反饋作用,根據員工們在實操時具體情況及時做出方向調整和方法改進。
當全社會全行業都在進行數字化轉型時,傳統出版社并不需要迫于行業共識和社會壓力,倉促進行數字化轉型改革。面對數字化轉型的時代潮流,傳統出版社應該保持冷靜的心態,充分了解數字化轉型核心本質和基本邏輯,明確自身對數字化轉型的人力、資本、技術實力的轉型基礎以及轉型需求,做到“知己知彼”。
在進行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切忌大刀闊斧地全方面改革模式,應根據出版社個性化特征以及出版各流程環節中的痛點,選擇適合自己的轉型方案,漸進地穩步進入到數字化轉型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