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層以上住宅建筑火災人員傷亡控制有關問題探討

唐明建

（重慶市大渡口區消防救援支隊，重慶 400000）

0.引言

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消防工作不斷加強，消防監督工作逐漸推向深入，生產經營場所消防安全條件得到有效改善，其發生火災造成的人員傷亡得到有效控制。而對住宅，由于沒有有效的干預手段，其火災形勢依然嚴峻。住宅火災造成的財產損失相對較小，但造成的人員傷亡，在火災總傷亡數中占據絕大多數。所以，只有控制好住宅火災造成的人員傷亡，才能保持火災形勢的穩定。由于4層及以上住宅（以下稱為多層以上住宅）和3層及以下住宅火災造成的人員傷亡具有不同規律和特征，其控制手段和方法不同，本文主要討論多層以上住宅火災人員傷亡的控制問題。

1.多層以上住宅亡人火災基本情況及特點

多層以上住宅建筑火災導致的人員傷亡已經占據火災總傷亡數的第一位。隨著城市化進程的進一步加快，其比例還會不斷上升。所以，控制好此類火災人員傷亡對保持火災形勢總體穩定具有重要意義。因4層及以上住宅火災導致人員傷亡有較多的共同性和較大的相似性，所以本文將此類建筑作為一個類別討論。

據對某地區（省一級）2011年1月1日至2019年6月30日期間火災傷亡數的全口徑統計，總亡人數為292日，傷人數58人，多層以上住宅亡人、傷人數分別為126人、18人，占同期火災人員亡、傷總數的43%、31%；生產經營場所火災（因住宅車庫可以進行有效監管，也納入此類）亡人數為48人，占16%；其余占40%左右（數據來源于對中國消防信息網即時火災信息數據的處理）。

雖然我國火災數據與國際上許多國家相比，百萬人火災傷亡數明顯過低，可能存在數據失真的情況，但數據的相對性還是具有較強的參考意義。從上述對一個地區的火災數據看，多層以上住宅火災傷亡數已經占據火災總傷亡數的第一位。

從年齡結構上看，造成15～60歲身體健康人員死亡的住宅火災，絕大多數集中在多層以上住宅火災，傷人數比例低于亡人數比例，充分說明這類火災逃生更加困難。從尸體的分布位置看，多層以上住宅火災尸體客廳、臥室、廁所、廚房、陽臺以及公共走道都有，還有跳樓導致傷亡的，這類火災逃生避險異常困難。客廳尸體分布最多，說明公民的逃生避險習慣主要是本能反應，沒有較好的適應這類火災特點。從亡人火災發生的時間看，發生火災時死亡人員處于睡眠狀態的超過70%。說明火災發現晚、逃生不及時與火災人員傷亡具有很大的關聯性。從亡人性別情況看，男性超過63%，說明男性在火災中逃生能力并不占據優勢。

2.多層以上住宅火災人員傷亡原因分析

多層以上住宅火災造成人員傷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概括起來，主要為建筑設計建造不夠可靠、室內裝修未考慮防火逃生、現代消防技術未得到較好運用、人員自身逃生方式存在問題等方面。這些問題相互交織，互相影響。

2.1 建筑本質消防安全不可靠

不管是過去的《建筑設計防火規范》[1]《高層民用建筑設計防火規范》[2]還是兩規合一以后實行的《建筑設計防火規范》，注重的是建筑公共空間的消防設防問題，如何防止火災橫向、豎向蔓延，人員到了公共區域后的疏散，而對戶內本身的消防考慮不夠。規范對戶內的建筑消防有一定的要求，但總體上調整的內容過少，設防要求過低。

（1）面臨無路可逃的困境。如疏散的問題，《建筑設計防火規范》（GB50016-2014（2018年版））第5.5.29條第一款第三項對距離進行了要求，但戶內疏散沒有考慮雙向疏散，即使大戶型因疏散距離的問題設置兩個疏散出口，但往往因建筑使用的實用性問題，可靠性差。這種單向疏散設計，一旦因客廳等疏散通道所經位置著火，再加上4層及以上樓層通過窗戶逃生困難（尤其是身體處于弱勢的群體），遠離疏散出口的位置面臨無路可逃的困境。（2）面臨無處可躲的困境。針對戶內避難，如《建筑設計防火規范》（GB50016-2014（2018年版））第5.5.32條進行了要求，但僅僅是針對54m以上建筑，事實上，多層以上住宅如果戶內無法雙向疏散，同樣有避難的需求。如果無法疏散，被困人員將面臨無處可躲的困境，往往在有效救援力量到場前已經傷亡。

2.2 消防設施的設置要求過低

消防設施的缺位，導致被困人員來不及逃生。戶內消防設施，規范要求超高層設置噴淋報警、超過54m的套內宜設置火災報警系統等。54m以上及超高層住宅需要早發現火災、早逃生，但事實上54m以下的住宅也面臨同樣的需求。獨立式探測報警系統在住宅中運用率低。火災報警晚、發現晚，導致很多被困人員沒有時間采取有效措施，來不及逃生，這也是處于睡眠狀態的人員在火災中死亡率高的重要原因。同時，戶內防煙、排煙、排熱的問題，目前基本上沒有考慮，以及防止或延緩煙氣擴散蔓延措施缺乏，這大大縮短了被困人員的反應時間。

2.3 裝修沒有采取一定的消防措施

住宅戶內裝修帶來嚴重的消防安全問題，裝修相應的指導性防火規范缺乏。目前，行業標準《住宅室內裝飾裝修設計規范》（JGJ367-2015）[3]也僅僅在第11章安全防范的第一節消防安全中安排了6條內容，只有兩條有具體的量的要求，條款內容不具體，操作性不強，整體過于簡單粗糙，起不到很好的指導作用。這就導致戶內裝修消防安全無章可循。另外，公眾將家庭內部裝修作為個人隱私，沒有將其上升到公共安全的角度，對戶內裝修缺乏一定的控制。加之家裝行業良莠不齊，行業部門缺乏有效監管，導致戶內裝修消防安全問題突出。如高分子、高發煙材料的運用進一步增加了火災逃生的難度。可燃材料沒有有效控制導致火災荷載大，使用大量木龍骨吊頂，電器線路未做有效保護，結構被任意改變，電器的安裝使用不合理，原有的消防設防被破壞等問題突出。如大渡口區一小區20樓客廳靠陽臺位置起火，造成一人死亡，雖然火災撲救較為及時，但仍造成樓上21樓住戶被嚴重燒毀。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20樓住戶裝修時將陽臺封閉，放置床等家具，形成事實上的室內空間。而原設計為陽臺，沒有考慮窗檻墻的問題，導致實際使用增加了火災豎向蔓延的風險。大渡口區另一小區住戶在裝修是為節省空間，將臥室與客廳的隔墻改為玻璃，客廳起火導致火勢很快蔓延至臥室。類似的問題比比皆是。裝修存在的消防問題，加快了火災煙熱的蔓延和增強了煙氣的毒性，對造成人員傷亡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2.4 被困人員的應急反應措施不當

一些具備逃生條件的住宅火災，仍造成人員傷亡，主要是被困人員沒有采取恰當的應急措施，更多的是本能反應。如“飛蛾撲火”式的逃生，疏散路線或避險地點選擇錯誤，小火處置不當等。一方面，行業主管部門研究不夠，沒有形成社會所普遍認同的消防安全常識。目前，除了官方發布的《中小學消防安全教育讀本》，再沒有正式的成體系的關于火災應急處理的指導守則。零散發布的一些消防安全常識也過于簡單。如：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官方網站科普欄目關于火災自救逃生，僅發布了3條不同類別的應急常識，沒有關于住宅火災應急處理的有關宣傳。其中關于公共場所火災應急處理：發現初起火災，應及時報警，并利用樓內的消防器材撲滅火源。而美國紅十字會發布的意見則很詳細也很具有操作性：在使用滅火器滅火以前，務必做到每個人已經或正在疏散，已經報警，火很小而且沒有蔓延，背后有出口并且能夠快速使用，房間沒有太大的煙。相比較而言，行業主管部門在此方面的工作還很弱。近年來，消防宣傳教育培訓可以說是鋪天蓋地，但主要是口號式的宣傳，效果不好。另一方面，公眾自身不重視，對火災科學缺乏應有的尊重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3.多層以上住宅火災人員傷亡控制措施

要控制多層以上住宅火災人員傷亡，歸根結底是發生火災后被困人員能夠盡早發現火災，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以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有可靠的逃生路徑，能夠有效逃生；如果逃生存在困難，有安全的避險區域，被困人員能夠生還到有效救援力量的到達[4-5]。

3.1 采取有效的預警措施

美國紅十字會指出，在美國，住宅火災平均每天導致7人死亡，為此，從2014年開始，他們推出了居家防火行動，挽救了779人的生命，使89萬個家庭消防更安全。其中，安裝感煙探測警報器是該行動的關鍵，采取捐贈和志愿服務的方式安裝了200萬個火災探測警報器。美國紅十字會認為安裝了煙霧探測警報器可以將死亡的風險降低一般。（數據摘錄自美國紅十字會官方網站）一般來講，初期火災純粹靠人的感知來發現，需要一定的時間，很多是在火災的發展或者猛烈燃燒階段才發現，甚至沒有感知并采取行動就已經悄無聲息的死亡，錯過了有利的逃生避險時期。這也是住宅火災導致人員傷亡的重要因素。采取有效的預警措施，是解決住宅火災亡人的第一步。事實上，安裝火災探測警報器，尤其是市面上銷售的互聯互通的火災探測警報器，能夠使居住人員及時發現火災并有充分的時間采取應急措施，為疏散和避險贏得時間，也是目前我們可以采用的最簡單、最經濟、最實用的辦法。所以，可以借鑒美國紅十字會“讓火災警報響起來”計劃，采取一系列措施在住宅中推廣火災探測警報裝置。

3.2 爭取更多疏散逃生時間

有效的逃生時間越長，被困人員的生還幾率就越大。這就需要有效的控制火災的蔓延速度，將煙和熱及時排除，控制煙的毒性。（1）降低火災荷載。這就需要引導住宅內部減少可燃物的數量，同時將高能量、易燃燒的物品放置位置盡量遠離通道和公共區域。（2）考慮裝修材料的燃燒性能。這就需要引導住宅內部盡量使用不燃、難燃材料，減少易燃材料。有條件的、部分位置使用的易燃材料采取阻燃措施。（3）減少煙熱對人員逃生和避險的危害。一方面，盡量減少或杜絕高熱量、發煙量大、產生高毒性的材料，另一方面，應考慮排煙、排熱措施。如在窗戶和外墻的設計、平面布置等適當考慮。（4）采取適當的防火防煙分割措施。如房間與走道、客廳、陽臺等公共區域，盡量設置防火隔墻，減少易燃可燃和耐火完整性差的分割措施，采取一定的防煙措施。當然，要落實這些措施，一方面，要盡快出臺住宅室內裝飾裝修防火規范，采取措施對裝修公司進行有效監管，另一方面，加強對公民的宣傳引導，采取一些列軟性措施。

3.3 設置可靠的疏散路徑

無路可逃是疏散逃生面臨的最大困境，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單向疏散帶來的不可靠性。這就迫切需要解決戶內的雙向疏散問題。在無法設置兩個疏散出口的情況下，除最常用的經過走道、客廳、戶門的疏散路徑外，應設計相對可靠的第二條疏散路徑。如：2017年重慶市某區“12.17”火災事故中，23-3住戶客廳起火，住次臥的兩夫婦經過臥室陽臺，通過床單連接（固定在陽臺欄桿上）驚險地下降至26樓逃過一劫。所以，可以根據建筑情況和居住人員身體情況設置橫向或豎向的第二疏散路徑。這就需要在建筑構件上設置一定的固定設施，幫助人員疏散到樓下或隔壁鄰居家的路線。如在建筑外墻適當位置設置可供繩索固定的設施，戶與戶隔墻靠外墻設置挑檐等，通過管理手段解決防盜的問題。

3.4 設置安全的避險區域

如果不具備疏散條件，如疏散路徑被火和煙阻擋，被困人員身體條件較差無法通過第二路徑逃生，這時就需要設置安全的避險區域。如2017年重慶市某區“12.17”火災事故中，遠離客廳的臥室住著戶主的孩子，高中生，男性，爬到單元與單元之間連接的抗震梁上躲了1h，被消防員救了下來。如果身體條件不允許，可能就沒有那么幸運。這就需要解決避險區域的安全可靠性。一方面可以將戶內房間的門均設置成防火門。目前的條件是允許的，也是最簡單適用的一種措施。假定杭州保姆縱火案中如果各臥室的門均設置成防火門，可能就是另外一種結局。另一方面可以利用陽臺、露臺等設置避險區域。如將陽臺與戶內連接處部分設置成L形的防火隔墻，適當減少落地窗的面積等。

3.5 加強公民應急逃生能力建設

在具備一定疏散逃生和避險的條件下，公民普遍缺乏正確的疏散逃生和避險意識，也是導致住宅火災發生人員傷亡事故的重要原因。

美國紅十字會認為火災發生后，只有2min可以有效逃生，所以他們更強調早發現、快速疏散。為解決該問題，就需要針對家庭制定逃生預案并開展演練，演練直到疏散時間少于2min。而我國的預案和疏散演練主要針對生產經營場所，而對居民住宅的疏散預案和演練強調不夠，除了每年寒暑假消防和教育系統要求學生繪制家庭疏散圖之外，很少有這方面的宣傳。根據我國目前的火災情況，應該在這方面給予更多關注。

加強公民消防應急逃生能力建設，一方面，要結合我國建筑和火災的實際情況，依托科研院所，加強研究，針對我國火災人員傷亡規律，形成應急逃生指導守則，以改變公民無所適從的局面。另一方面，政府加強這方面的引導，行業協會和志愿組織主抓，全社會共同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