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東至章氏吟誦的傳承與保護

楊飛飛

（中共東至縣委黨校，安徽 池州 247200）

吟誦是我國幾千年來一種行之效的讀書方法，一種含有音樂美的傳統藝術。吟誦藝術遠播日本、韓國、越南、馬來西亞等亞洲國家和世界各地華人區，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無疑地具有重要的地位。[1]“東至章氏吟誦”以東至方言為基礎，以皖江官話為標準，聲調融入地方傳統民歌元素，意境表達上注重“情通古人”。首都師范大學檀作文先生將東至章氏吟誦的特點概括為“依義行腔，以聲傳情”。東至章氏吟誦是地方文藝形式，歷史底蘊深厚，傳承年代久遠。對弘揚傳統文化，豐富地方文化，起到重要作用，產生了一定的社會影響力。為傳承與保護這一地方藝術，需要采取相應的措施。

一、東至章氏吟誦的發展與傳承

東至章氏吟誦的資料是章靈泓對其祖父樟樹楨及對自己早年吟誦經歷的回顧。據章靈泓回憶：“東至章氏元末自江西浮梁遷升金湖畔定居，迄今已有600 多年歷史。章氏源于福建浦城，號稱狀元之家，世代重視文化傳承。我的吟誦是家傳，祖父樟樹楨是清末東流縣文人，曾被拔為‘歲貢’。祖父不以仕途為志，在家鄉創建私塾‘燕泥書屋’。民國時期，成為安徽省參議員。祖父最大的愛好就是吟誦。他曾參加清末北京有名的詩社——著涒吟社。《詠秋海棠》曾經獲得詩社同仁的佳賞。祖父一生從事私塾教育，東至章氏吟誦得到傳承和發展。在‘燕泥書屋’學習的人都會吟誦。”章靈泓1969 年出生于白笏章家，談到她兒時受吟誦的影響時說：“自會說話時，祖輩就教她吟詩。第一個教她讀書的人是章燕生爺爺；教她讀書時課她手心最多的是耕依爺爺；教她寫字要多于教她讀書的是章瓊玖爺爺。童年時光完全是和這三位爺爺一起度過的，基本上是在這三位爺爺古詩文背后的故事里成長的，走到哪兒爺爺都會教她讀詩詞。十余歲，除了《詩經》，已會吟誦唐宋經典詩詞數百首。”

吟誦，是音樂美，但要好聽動人，先要了解意境美。凡是懂得詩詞文中的意義、內涵，沒有不吟誦和度的，盡管他們中質量各有不同。[2]章氏吟誦則是因詩而異，更富于情境感和音樂色彩。吟誦者必以心聲傳達作者之境、之情、之哀樂，要求讀者與作者合為一體，聲情并茂，字正腔圓，表達細膩。無論唐詩、宋詞還是詩經，所有篇目的旋律均不類同，既便是同一詞牌名、同一作者所作的詩詞的讀法，也有所不同，吟聲吐字必須象形象意，虛詞、語氣助詞、象聲詞還要著重表達，更無“套調”之說。如吟誦李清照的《聲聲慢》中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個“點點滴滴”，你得讀出梧桐樹下依稀滴水聲音的感覺。朱熹的《觀書有感》中的“唯有源頭活水來”，“源頭”兩字，你得讀出追尋源頭的感覺；“活”字在此處的讀法不能作入聲字處理，要讀出溪水流動的感覺。

章氏吟誦遵循五音舊讀主要體現在很多字的讀音與現代字典的讀音有出入。比如：詩經?小雅?鹿鳴的“鳴”字，讀“máng”；秦風?無衣中“修我甲兵，與子同行”的“兵”字，讀“páng”；“行”字，讀“háng”。邶風?擊鼓中的“不我信兮”的“信”字，讀“shēn”；鄭風?子衿中的“子寧不嗣音”的“嗣”字，讀“yí”；周南?螽斯中的“繩繩兮”的“繩”字，讀“mǐn”；召南?騶虞中的“虞”字，第一節讀“yá”，在第二節中讀“qióng”；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中的“案”字，讀“wǎn”……

“平長仄短的規律有很多前輩先生都曾論述過。但是大多數人所面對的材料比較單一，得出的結論缺乏普適性。當個別先生得到比較豐富的吟誦資料時，就會發現有不遵守平長仄短規則的情況。”[3]章氏吟誦有遵循“平長仄短”的地方，但并不完全遵循。比如：王之渙的《登鸛雀樓》，出句“白日依山盡”的“盡”字，章氏吟誦是把“盡”字按太陽落山的自然規律來處理它的讀法的。日落西山時，緩緩而下，所以“盡”字在此處比前面的平聲“山”字讀得還要長，并且落音很慢很慢。

古詩文的學習需要記誦，用吟唱的方式容易記住文詞。東至章氏吟誦又具有音樂的成分，其婉轉悅耳之音能幫助學習者記誦，并激發對學習的興趣和對音樂美感的欣賞。這種學習方式，較之于單純誦讀，學生更易于接受。章氏吟誦在文化教育中，也凸顯了其價值。

一是正音價值。章氏吟誦傳承人吟詩，咬字極準，有些字音與現代字典注音不一致，反映的是舊讀。譬如王維詩“不是宸游玩物華”的“玩”字，就處理成去聲，而不是平聲，與平水韻相合。

其次是藝術價值。作為吟誦藝術，東至章氏吟誦，是幾代文化人傳承加工的結果。創調人章樹楨，受過很好的國學教育，自己“嗜吟”，對詩歌藝術有很深的研究和造詣。他所創制的吟誦調，能十分藝術的詮釋和再現詩歌的藝術境界。章韞胎記述：“先君嗜吟詠，韞胎八歲時，命之學詩。當誨之曰。予推敲四十年。略識為詩旨趣，詩貴在真，真者，適于時，適于境，適于我也。人之真情，可以動物，以歌詠出之，所感更甚。”首都師范大學吟誦專家徐健順，在對章氏吟誦的評價是：“我采錄了兩千多傳承下來的吟誦調，章氏吟誦調調式最為豐富。”首都師范大學吟誦和詩教專家檀作文說：“一般吟誦調，都稱能傳情達意，唯章氏吟誦調做得最好。”

二、東至章氏吟誦發展與傳承遇到的困境

東至章氏吟誦作為一種地方藝術表現形式，底蘊深厚，傳承年代久遠，遵循五音舊讀，遵循自然規律，遵循人之情感，卻以遵循“平長仄短”的規律為次。曾經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但在現在它的發展和傳承存在一些困境。雖然謝忠惠先生對東至章氏吟誦進行了記錄、整理，為傳承東至章氏吟誦做了有益的工作，并且組織民間熱愛吟誦的人士對東至章氏吟誦進行采錄與研究，但東至章氏吟誦現狀仍不容樂觀，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專業吟誦人員匱乏

目前，從事東至章氏吟誦除了第三代傳人章靈泓以外沒有專業吟誦人員，一些吟誦愛好者，由于各自的工作不同很少能聚在一起研究吟誦，基本是自娛自樂。

（二）傳承存在的困難

東至章氏吟誦面臨的不僅是缺乏專業吟誦人，當前現狀能夠繼承吟誦的人員也很少，尤其是中青年人，對吟誦大都不感興趣，為吟誦藝術做貢獻，做吟誦藝術傳承人更少。由于有志于傳承東至章氏吟誦的人較少，使得吟誦的發展勢必受到影響。

（三）社會影響力小

現今，即使生活在東至的人，對東至章氏吟誦了解的人也不多。在實地走訪中，有些人聽說過東至章氏吟誦，卻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多數人將東至章氏吟誦與朗誦混為一談，認為吟誦等同于朗誦。談及東至文化，提及東至章氏吟誦的也不是很多。

那么東至章氏吟誦為什么會是這樣呢？我認為，主要有以下幾點。

1.中青年人對吟誦的熱愛不深

當今中青年人一是受傳統文化影響較少，對古代文化研究不深且興致不濃厚，對傳承古代文化的吟誦形式缺少濃厚興趣；二是中青年人工作繁忙、生活壓力大，沒有時間或是沒有興趣欣賞吟誦。三是隨著社會現代化的發展，人們接受文化信息的渠道更加多樣化。電視、手機、網絡、抖音等已是現代人廣泛使用的接受文化和信息的途徑。這一點在中青年人群中表現的比較突出，中青年更青睞于現代與時尚。四是東至章氏吟誦是流傳于民間社會的吟誦藝術，章氏吟誦不像戲劇等傳統藝術，具有一定的規模，并且擁有專業的團隊和表演場地，能夠吸引觀眾在固定的時間和地點聚集觀賞。東至章氏吟誦目前尚沒有固定的活動場所，這種情況對它的社會傳播及影響造成一定的阻礙。

2.吟誦樂譜缺乏規范性

東至章氏吟誦是由家族私塾言傳身授，凸顯其豐富性、靈活性以及吟誦者的吟誦技藝及掌控能力的同時，又顯示了它的不規范性，給學習吟誦者帶來一定的困難。老一輩傳授吟誦的人陸續謝世，后世學習吟誦者便處于無所適從的境況，給吟誦的傳承造成一定的難度。而吟誦音調一旦被記錄成樂譜，吟誦音樂的規范性得到加強，但其自由和即興卻又受到限制，減弱了吟誦音樂的豐富性和它的藝術感染力。

三、東至章氏吟誦傳承與保護策略

近年，東至努力打造“三美東至”，注重傳承與保護具有鮮明地方文化特色的珍貴的藝術形態諸如東至章氏吟誦等。基于東至章氏吟誦所面臨的現實困境，我們認為應當從以下幾方面努力建設：

（一）加強培養吟誦傳承人的力度

傳承與保護東至章氏吟誦，尋求熱心東至章氏吟誦的專業管理人員和熱愛從事吟誦的人員，組建從事東至章氏吟誦的專業隊伍。具體可以分以下幾個層面進行。

1.將東至章氏吟誦的傳承與保護工作上升到建設和發展地方文化事業的高度予以重視。一是設立專門的政府管理機構，負責東至章氏吟誦傳承與保護工作。通過正常的政府招聘或者從相關部門選用工作人員。

2.集政府之力，為東至章氏吟誦第三代傳承人章靈泓，提供良好的傳授條件，讓她有充分施展發揮的空間，有針對性的培養一批中青年吟誦藝術工作者，積極鼓勵他們積極從事傳承與保護東至章氏吟誦的事業。

（二）成立東至章氏吟誦詩社

吟誦詩社，是東至章氏吟誦的“家”，可將吟誦愛好者匯聚在一起，進而為吟誦的人提交流研究的平臺。詩社還能定時定點舉行東至章氏吟誦的藝術展演，走進社區、企業、學校和鄉村等地舉行吟誦活動，將普及與提高相結合，擴大東至章氏吟誦對社會的影響讓更多的人了解領會吟誦藝術的魅力。

（三）培養青少年吟誦的興趣

東至章氏吟誦的內容多是《詩經》和經典唐宋詩詞篇目。這與學校教育培養對中國古典文化認知和愛好的目標一致。其獨特的音樂特色和規律，充滿濃郁的藝術魅力。蒙學，是對幼少年的學生的啟智教育方式，把吟誦引進中小學課堂，是非常好的舉措。吟誦對于與國學有斷層的現代青壯年，于他們本身，于他們的后代，都同樣具有重要的意義。[3]因此，在學前教育和中小學語文等課程教學中，適當引進吟誦形式，是一種具有良好效果的創新教學方式。

（四）深度挖掘、傳承、保護

一是《詩經》全本的系統整理及注音和吟誦錄音以及經典唐宋詩詞篇目，章氏吟誦調的淵源吟誦的音樂特色和規律的研究，亟待深度挖掘。二是吟誦語音資源以及與章氏吟誦密切相關一些文化和白笏村的建筑遺存，申報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重點保護。三是開辦吟誦工作室，吟誦傳承師資班，設立吟誦展示館、表演廳，將章氏吟誦藝術作為一個文化觀賞和旅游項目來打造，讓章氏吟誦發揮更大的社會效益，使之成為“千載詩人地”的一個亮麗名片，為豐厚東至的人文厚度，做出貢獻。

東至章氏吟誦無疑是一筆寶貴的文化遺產和精神財富，較好地保留了古代詩文的節奏美與聲韻美，具有較高的文化和藝術價值，保護這一地方傳統文藝形式，使之在當代得以傳承，豐富人們的精神生活，完善地方文化形態，是從事東至地方文化工作的人應當盡力做好的事情。深入挖掘，讓它“活在當下、活在人們生活中”，豐富人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