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消防安全評估“法不溯及既往”問題研究

王彪

（中冶檢測認證有限公司，北京 100088）

0.引言

近年來，消防安全評估成為業界的熱點之一，很多消防部門、高校、科研院所、企業等都進行了大量有意義的探索與實踐。必須明確的是，消防安全評估研究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從理論上講，消防安全評估是基于火災動力學、數理統計等理論開展的，具有完善、系統的知識體系。如何將消防安全評估理論應用于工程實踐，是消防行業近些年一直在思考并不斷實踐的重要內容[1]。

中華人民共和國應急管理部公告（2020年第6號）規定，《單位消防安全評估》（XF/T 3005-2020）自2021年5月1日起施行。《單位消防安全評估》（XF/T 3005-2020）規定：“單位的消防安全狀況因消防法規和消防技術標準修訂導致不符合現行消防法規和消防技術標準的，應按照法不溯及以往的原則進行評判”；消防安全評估記錄表填寫說明規定：“評估應依據被評估的建筑物通過消防驗收或進行建設工程竣工驗收消防備案時的技術標準”；這2條規定的本質是：消防安全評估堅持“法不溯及既往”原則。

該公告發布后，立即引起消防界關于“法不溯及既往”相關問題討論，頗具爭議。本人認為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是不合理的，主要基于下面3個關鍵爭議點研究結論：（1）“法不溯及既往”不響應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發展歷史使命；（2）“法不溯及既往”不迎合消防安全評估工作目的；（3）“法不溯及既往”不能解決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亟待解決的瓶頸問題。

1.關鍵爭議點研究

1.1 “法不溯及既往”是否響應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發展歷史使命

火災是指在時間或空間上失去控制的燃燒[2]，在各類災害事故（火災、泄漏、爆炸、坍塌、地震、臺風、洪澇、冰雹、雪災、滑坡、泥石流……）中，發生頻率最高、范圍最廣泛、現象最普遍。火災在時間和空間上的“發生頻率最高”“范圍最廣泛”和“現象最普遍”特性，決定了理想的火災風險管控策略只能是風險轉移，即火災商業保險。火災商業保險的緊前工作是“現狀消防安全評估”，“現狀消防安全評估”是關于評估對象當下的、實時的現狀火災風險特征值評估。如果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那它引導的行業發展方向絕對不是“現狀消防安全評估”，因為它是關于評估對象過去的、某個時段的歷史火災風險特征值評估。

消防是消滅火災和預防火災，其中消滅火災，就是在火災發生后對其加以控制和抑制，最終使其熄滅；預防火災永遠是預防“下一次”火災，要預防“下一次”火災就要先查清楚“這一次”火災，因此預防火災，就是在火災發生后調查火災事實并向社會宣傳。據此，火災防控有兩個方向：一是使能量正常使用而不突變為非正常燃燒的預防，諸如：灶火不能長時間作用于油鍋，煙蒂不能隨意亂扔，電線應包覆絕緣，建筑應安裝避雷裝置，汽油不能用塑料桶盛裝，油罐車要安裝靜電導除鏈，加油站內禁止吸煙等；二是將非正常燃燒限制在一定范圍內進而使之熄滅的控制，諸如：建筑之間保持防火間距，建筑內設置防火分區、防煙分區、安全疏散通道、安全出口、自動消防設施、防排煙設施等[3]。

不能存在錯把控災當防火的認知偏差。現實的防火工作主要是檢查建筑的合規性和設施的完好性，但這不是防火，而是控災，這就是錯誤的目標導向導致的“防控不分”的工作認知偏差。如前所述，預防火災永遠是預防下一次火災，要預防下一次火災就要先查清這一次火災；因此，火災調查是防火的首要工作內容，其次是將查清的火災事實向全社會進行宣傳警示教育。

綜上分析，理想的火災風險管控策略應該是火災商業保險，火災商業保險的緊前工作是“現狀消防安全評估”，但“法不溯及既往”引導的行業發展方向絕對不是“現狀消防安全評估”。“如何不著火”是防火工作，“著火怎么辦”是滅火工作，只有“現狀消防安全評估”研究的是“如何不著火”和“著火怎么辦”。“法不溯及既往”錯把控災當作防火工作來做了，真正的預防火災永遠是預防下一次火災，要預防下一次火災就要先查清這一次火災，跟評估對象過去的、某個時段的歷史火災風險特征值無關。因此，“法不溯及既往”不響應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發展歷史使命。

1.2 “法不溯及既往”是否迎合消防安全評估工作目的

消防安全評估的目的是完善消防工作；對政府而言，具體是指明確消防工作發展方向、指導消防事業發展規劃；對社會單位而言，具體是指辨識火災風險、查找火災隱患、匯總問題清單、給出對策建議。不難發現：“完善消防工作”是一種立足當下、著眼未來的工作目標。

新的法規、技術標準絕大部分比老的法規、技術標準嚴苛[4]，無論是政府，還是社會單位，只要委托第三方消防技術服務機構開展消防安全評估的目的是完善消防工作的，就不可能主動要求第三方消防技術服務機構降低評估標準。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會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在今天“顧客就是上帝，顧客就是衣食父母”的社會大背景下，又是誰在“偷偷”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呢？……只有1種可能：受托方（乙方）為了使評估報告更加有“賣相”，趨向于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這個“合格”報告的風險代價企業不可能主動承擔，只能“偷偷”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消防安全評估標準、導則制定者為了響應國家“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減輕企業負擔，不經意間迎合了受托方（乙方）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的行為。消防監管部門為了解決場所合法性方面的歷史遺留問題，希望通過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頂替老、舊建筑缺失的消防建審驗收合法性文件，也不經意間迎合了受托方（乙方）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的行為。

綜上分析，“完善消防工作”是一種立足當下、著眼未來的工作目標，消防安全評估的目的是完善消防工作，就應該立足當下、著眼未來。消防安全評估目的是完善消防工作的委托方（甲方）不可能主動要求第三方消防技術服務機構降低評估標準，受托方（乙方）為了使評估報告更加有“賣相”，趨向于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這個“合格”報告的風險代價企業不可能主動承擔，只能“偷偷”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這是典型的“打腫臉充胖子”行為，不利于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消防安全評估標準、導則制定者和消防監管部門沒有響應委托方（甲方）的需求，反倒不經意間迎合了受托方（乙方）“偷偷”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的行為，將會嚴重誤導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發展方向。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會降低消防安全評估標準，不僅沒有迎合消防安全評估工作目的，反倒背道而馳。

1.3 “法不溯及既往”是否能解決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亟待解決的瓶頸問題

“依據什么開展消防安全評估”是當下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亟待解決的瓶頸問題。如果一刀切地決定全部按現行有效消防法律法規、技術標準開展消防安全評估，那么老、舊建筑永遠不可能得到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通過消防安全評估解決場所合法性歷史遺留問題將永遠無解。如果一刀切地決定全部按建筑建成時的消防法律法規、技術標準開展消防安全評估，就完全與“完善消防工作是一種立足當下、著眼未來的工作目標”相悖，火災商業保險將無從談起。《單位消防安全評估》（XF/T 3005-2020）堅持“法不溯及既往”原則，主要是基于上述矛盾點考量。

“如何不著火”是防火工作范疇，“著火怎么辦”是滅火工作范疇，很明顯，消防安全評估屬于防火工作范疇。人類對火的控制和使用推動了社會的發展進步，人類也在控制與失控之間開啟了同火災作斗爭的歷史；用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因果關系原理分析消防工作，我們可以得出“因為有火災，所以有消防隊伍”因果結論，進而可以再得出“可以著火，但不能著大”是火災風險防控最高要求。

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允許按現行有效消防法律法規、技術標準開展消防安全評估，也允許按建筑建成時的消防法律法規、技術標準開展消防安全評估，人為、主觀因素太多，傾向于引導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合格”意味著“火災發生的概率很低”，遠高于“可以著火，但不能著大”火災風險防控最高要求。

只要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傾向于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數值”的報告，再以國家名義頒布一個公認的火災風險值參考表，火災商業保險就會應運而生。對于消防技術服務機構、注冊消防工程師的監督管理應施行累積記分制度，類似道路交通安全違法行為累積記分制度，只要消防技術服務機構的評估結論風險值和注冊消防工程師的累積記分風險值與市場合同價行情成正比例關系，消防安全評估市場報價體系就會水到渠成。“法不溯及既往”傾向于引導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定性分析報告，而非數值型定量分析報告，導致消防技術服務機構的評估結論風險值和注冊消防工程師的累積記分風險值居高不下，并呈上升趨勢，與市場合同價行情呈反比例關系，即不順應火災商業保險歷史潮流，也不利于促進消防安全評估市場報價體系形成。

綜上分析，“法不溯及既往”貌似解決了“依據什么開展消防安全評估”問題，但傾向于引導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給出一個評估結論為“合格”的報告，“合格”意味著“火災發生的概率很低”，遠高于“可以著火，但不能著大”火災風險防控最高要求，會影響生活質量、降低幸福指數、勞民傷財、過猶不及，也嚴重違背國家“放管服”改革目的。“合格”是定性分析結論，而非數值型定量分析結論，導致消防技術服務機構的評估結論風險值和注冊消防工程師的累積記分風險值居高不下，并呈上升趨勢，與市場合同價行情呈反比例關系，即不順應火災商業保險歷史潮流，也不利于促進消防安全評估市場報價體系形成。“法不溯及既往”不能解決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亟待解決的瓶頸問題，反倒衍生出更加嚴重的政策導向問題。

2.結論和展望

將“法不溯及既往”應用到消防安全評估行業是不合理的，因為它不響應消防安全評估行業發展歷史使命，不迎合消防安全評估工作目的，不能解決消防安全評估行業健康發展亟待解決的瓶頸問題。正確認識“因為有火災，所以有消防隊伍”辯證法因果結論至關重要，關系到整個社會火災風險防控工作大局和策略；正確認識“可以著火，但不能著大”是火災風險防控最高要求也至關重要，關系到整個社會火災風險防控工作標準和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