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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罪認罰案件中精準量刑建議引發的沖突與調適

2021-11-30 00:46:59陳艷飛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21年4期
關鍵詞:檢察機關建議

陳艷飛

( 北京理工大學 法學院,北京102488)

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從部分試點到正式入法,該制度在司法實踐中得以全面開展。從司法實踐來看,認罪認罰潛在的要求是既要同意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又要同意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而同意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幅度量刑建議似乎沒有多大價值,由此,精準量刑建議應運而生并得以廣泛推行。由于精準量刑建議涉及刑罰公正性與刑罰個別化、確定性與靈活性、規范化與裁量權之間的平衡,也涉及檢察院控訴權與法院審判權之間的制衡,因此,無論是學術界還是實務界均對精準量刑建議存在諸多爭議[1]。故有必要對精準量刑建議的司法實踐進行觀察,剖析其在實際運行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從而進行檢討、反思并尋找相應的修正路徑。

一、實踐現狀:認罪認罰案件中精準量刑建議的實踐觀察

精準量刑建議,又稱確定刑量刑建議,但究竟何為精準量刑建議,還存在一定分歧:一種觀點認為,精準量刑建議是指建議的刑罰沒有幅度,包括刑種、刑期與執行方式等都是具體明確的[2];而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精準量刑建議不是具體確定刑期的建議,而是以帶有一定幅度的建議為主要方式[3]。雖然存在認識上的分歧,但從實踐來看,檢察機關采用的是第一種觀點,即認為精準量刑建議是和幅度量刑建議相對的確定刑量刑建議,并將精準量刑建議采納率作為重要的考核指標,不斷推動精準量刑工作,使得精準量刑建議呈現出了一些新的特征。

( 一) 精準量刑建議的主導性

近年,關于檢察機關在刑事訴訟中的作用問題,檢察機關內部提出要發揮主導作用[4],該觀點亦得到部分學者的支持[5]。而這種主導作用最為突出的表現即是主導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及量刑建議的確定。這是因為,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定罪不再是難題,如何給被追訴人量刑轉而成為刑事訴訟活動的關鍵問題,檢察機關主導的量刑建議已然成為解決量刑問題的“牛鼻子”[6]。可以說,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發揮主導作用系職責所在,無可厚非,但精準量刑建議卻將這種主導性從庭前階段延伸至審判階段,這從檢察機關針對量刑問題頻繁發動抗訴亦能得到印證。例如,一些檢察院建立起了“量刑建議與刑事抗訴相銜接機制”,普遍對法院未采納其量刑建議,或者法院采納量刑建議但被告人上訴的案件提起抗訴[7]。

( 二) 精準量刑建議的普遍性

從實踐來看,對于認罪認罰的案件,檢察機關基本上都要求提出精準量刑建議。而當前檢察機關均在追求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適用率和精準量刑建議的采納率,并將該兩項內容作為檢察院及檢察官的業績考核指標,甚至在全省( 市) 范圍內進行排名和通報,以此來推動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及精準量刑建議的適用。這從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軍對座談代表關于“如何完善業績考評機制,防止認罪認罰從寬適用率的‘盲目攀比’”的提問的回答可見一斑。張軍檢察長認為,認罪認罰從寬適用率在80%到85%左右比較正常。有的地方工作細致,有影響性、復雜的案件少,適用的比例更高,也都正常,但不宜再進行超過這樣比例的排序,引發攀比。實踐中,我們正在研究,形成這樣的機制: 就一個省( 自治區、直轄市) 整體而言,適用率在80%以上屬正常適用,可不再作更優的排序。適用率低于80%的要了解相關情況,而低于70%的就要了解具體原因,查找問題,加強督導。相關報道中還提到,2020 年,檢察機關在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案件中,提出確定刑量刑建議占提出總數的73.5%,同比增加36.7 個百分點。法院對確定刑量刑建議的采納率為96.3%,同比增加10.7 個百分點[8]。這實際上也折射出檢察機關已將精準量刑建議的提出率和采納率作為重要的考核指標。可以說,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精準量刑建議已成為檢察機關的一項普遍性要求。與此相應,一些檢察機關亦將精準量刑建議的適用率及采納率作為一項業績予以宣傳[9]。

( 三) 精準量刑建議的偏差性

盡管檢察機關意圖通過精準量刑建議來主導刑事訴訟,但由于檢察官本身缺少量刑的經驗及類似于法院的量刑規范化平臺等技術支持,在具體實踐中難免會出現偏差。從具體的量刑實踐來看,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精準量刑建議的失準,表現為畸輕畸重。如前所述,由于檢察官精準量刑經驗及量刑技術支持的缺失,名為精準的量刑建議往往表現為畸輕畸重。此外,由于檢察官所掌握量刑情節都是在庭審之前的相關信息,案件到了審判階段也有可能出現新的影響量刑的情節,此時,所謂的精準量刑難免會失準。而精準量刑建議限制了法官的量刑裁量權,法官只能采納或者不采納,為了避免輕于量刑建議被檢察機關抗訴或者擔心突破量刑建議從重處罰遭到被告人的報復,法官多數情況下也只好將畸輕畸重的量刑建議評價為適當并予以采納。

第二,精準量刑建議的失衡,表現為同案不同量。從實踐來看,即便是同一公訴機關,所提出的量刑建議也是不均衡的。例如,在尹某詐騙案中,公訴機關指控其詐騙130 萬余元,在分文未退的情況下,因被告人認罪認罰,公訴機關給出的量刑建議是有期徒刑11 年(1)參見( 2021) 京0111 刑初233 號庭審視頻( 中國庭審公開網) 。。而在曹某等人電信詐騙一案中,公訴機關指控曹某等人詐騙多人600 余萬元,曹某等人在庭審前亦是分文未退,但公訴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卻是有期徒刑10 年(2)參見( 2020) 京0111 刑初898 號庭審視頻( 中國庭審公開網) 。。而按照該地的量刑標準,詐騙50 萬元以上就須判處10 年以上有期徒刑,且不說電信詐騙是須從重處罰的情節。在該兩案中,法官當庭詢問公訴人是否調整量刑建議時,公訴人均表示不調整。應該說,這兩案的量刑建議明顯是失衡的。從實踐來看,在沒有新的事實和量刑情節的情況下,法院通常會采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除非該精準量刑建議過于失準。這一定程度上也將檢察機關的同案不同量問題傳導到了法院,最終也導致同案不同判,這與法院所追求的通過同案同判實現司法公正的旨趣相悖,嚴重影響司法權威。

( 四) 精準量刑建議的機械性

由于檢察機關將精準量刑建議的提出率、采納率等予以指標化,因此,對于法官經審查后認為失準和失衡的量刑建議,檢察官并不愿意作出相應調整。例如,在張某尋釁滋事案中,檢察機關在向法院提起公訴時張某已被羈押一年零五天,而量刑建議則是對張某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一個月。案件到法院之后,被害人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由于需要給被害人準備時間和被告人答辯時間,到法院開庭審理時,張某已被羈押一年一個月零一天,根據該情況,法官當庭詢問公訴人是否調整量刑建議,公訴人明確表示不調整(3)參見( 2020) 京0111 刑初524 號庭審視頻( 中國庭審公開網) 及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 中國裁判文書公開網) 。。應該說,本案中檢察機關的精準量刑建議是失準的,既沒有考慮到民事賠償問題尚未解決這一重要量刑情節,也沒有給法院留出合理的審判時間,在法官詢問是否調整量刑建議時還拒絕調整,顯屬不當。然而,從司法實踐來看,考慮到法檢關系的維持,很多法院都要求法官在改變檢察機關量刑建議前,需先給檢察機關出具書面函建議其調整量刑建議。而發出書面建議函只能在庭審結束之后,且不論檢察機關同意與否,法院作出超出檢察機關量刑建議的裁判,都需要保障控辯雙方的辯論權,這意味著要組織二次庭審,無形之中增加了很多工作量。加之對于認罪認罰的速裁、簡易案件,一般都要求法官當庭宣判,要求法官出具書面函建議調整并不具有操作性。這使得許多法官望而卻步,經權衡后往往會選擇采納檢察院提出的并不精準的量刑建議。

如果檢察機關所提出的精準量刑建議不夠精準,將會影響其在認罪認罰案件中主導作用的發揮,導致被追訴人及社會公眾對其量刑建議的公正性產生懷疑,進而影響檢察機關的權威性和公信力,最終會影響到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而按照《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一條的規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法院依法作出判決時,一般應當采納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在這種情況下,檢察機關不夠精準的量刑建議事實上不僅影響檢察機關的權威性和公信力,而且也影響法院司法裁判的權威性和公信力。

二、爭議之辯:認罪認罰案件中精準量刑建議引發的沖突

伴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建立健全和精準量刑建議的普遍推行,我國司法實踐中出現了“檢察官法官化”的權力轉移現象,形成了檢察機關主導刑事案件處理結果的模式。這與傳統刑事訴訟法院主導定罪量刑的模式存在較大沖突,導致實踐中出現帶有一定裁判權力爭奪性質的“余金平交通肇事案”(4)詳見( 2019) 京0109 刑初138 號、( 2019) 京01 刑終628 號刑事判決書。等爭議案例,并進一步引發控辯審三方角色的沖突、公正與效率價值的沖突和司法責任的沖突等方面的問題。

( 一) 控辯審角色的沖突

從我國的刑事訴訟程序設置來看,是意圖建成一種控辯平等對抗、法官居中裁判的訴訟模式。但在檢察機關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認罪認罰案件中,這種訴訟模式遭遇到了挑戰,控辯審三方的角色產生了諸多內在沖突。

1.控方的錯位。控方對精準量刑建議的主導實施,導致其角色發生錯位,實施了與其法定角色相沖突的行為。詳言之,其角色的錯位表現為庭前階段的錯位和庭審階段的錯位兩個方面。

首先,控方在庭前階段發生角色錯位,主要表現為檢察官的法官化、單方化,有違現代刑事訴訟的基本理念和要求。其一,精準量刑建議實質上是將定罪量刑權賦予了檢察官,使得非正常的未審先定予以正常化,違反了以審判為中心的基本要求。因為定罪是量刑的前提,只有在定罪不存在爭議的情況下,才能探討量刑問題。因此,精準量刑建議從字面上看只涉及量刑問題,實質上亦涵蓋了定罪問題。其二,控方在精準量刑建議中的主導作用,一定程度上就是強調精準量刑的單方化,這與控辯協商的要求相悖。第一,控方掌握著以何種罪名起訴、建議法院判處何種刑期的權力,多數情況下辯方只有接受控方提出的罪名及量刑建議的義務,并不具有協商的權利;第二,在審查起訴階段,被告人聘請辯護人的比例并不高,即便有辯護人,也很難實質介入辯護。對于諸多沒有聘請辯護人的案件,簽署具結書時僅有法律援助值班律師在場,更難有實質意義的辯護,法律援助值班律師事實上成為精準量刑建議合法性的背書。其三,強調控方所主導的精準量刑建議對法院有約束力,違背了合同相對性的基本原理。認罪認罰具結書本質上是控辯雙方對定罪量刑所簽署的合同,這份合同對控辯雙方具有約束力沒有任何爭議,但強調具結書對法院裁判也具有約束力,則有違合同的相對性原理,缺少法理支撐。

其次,控方在審判階段的錯位,主要表現為在案件審理過程中異化為辯方。具體而言,主要是控方在審前階段所主導的精準量刑建議對案件的定性、重要量刑情節的認定等問題出現了有利于被告人的錯誤時,往往會堅持之前的錯誤而拒絕調整。這種情況實質上是將自己放到了辯方的位置,而把中立的法院推到了控方的位置,完全打亂了控辯雙方平等對抗、法院居中裁判的基本訴訟結構設置。比如,在王某合同詐騙案中,公訴人為說服被告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在被告人并未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的情況下認定自首并建議對其減輕處罰在十年以下量刑,在法院發函建議變更量刑建議時不予變更,法院最終判處王某有期徒刑十一年六個月(5)參見( 2019) 京0111 刑初1127 號刑事判決書。。該案即典型的公訴人異化為辯護人、法官異化為公訴人的案例。

2.辯方的失位。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進,在被告人選擇認罪認罰的情況下,辯護人參與辯護的價值不大,因此,就辯護人參與案件的辯護率而言,較該制度實施前有明顯下降。此外,由于控方不斷擴張的主導作用,在事實上擠壓了辯方辯護的空間,即便有辯護人參與,一定程度上也使得辯方的角色被邊緣化,使得控辯失去了平衡。

首先,在庭前階段,辯方多成為量刑建議的被動接受者。從實踐來看,控方確實起到了主導作用,在量刑建議的確定及具結書的簽署上,辯方往往只有接受或者不接受的權利,而鮮有參與協商的權利。而且,控方往往采取“威逼利誘”方式來主導認罪認罰具結書的簽署和量刑建議的確定。對于辯方對事實和罪名不持異議的案件,通常的做法是控方提出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后勸說辯方接受。如果辯方不接受,控方則往往以不認定自首、坦白等法定從輕處罰情節或者調高量刑建議等“威逼”方式來促使辯方接受。對于辯方對事實和罪名有異議的案件,控方往往采取如果辯方認罪認罰將得到從輕、減輕處罰的量刑建議的方式來“利誘”其簽署具結書,前述王某合同詐騙案即是典型。實踐中,存在諸多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案件被法院核減犯罪金額、改變自首等重要量刑情節,甚至是改變定性的案件,這種情形往往和控方的前述不當行為有著莫大關系。

其次,在審判階段,辯方只能成為認罪認罰具結書的遵守者。認罪認罰具結書明確了案件的事實、定性及量刑建議等核心內容,辯方一旦簽署,就意味著對這些內容的認可。到了審判階段,辯方幾乎沒有進一步辯護的余地。一方面,辯方面臨控方的壓力,如果其在庭審過程中對控方認定的事實、罪名或量刑建議提出異議,控方就會認為其反悔,通過調高量刑建議來對其進行制裁。如果法院的最終量刑仍然采納調高前的量刑建議,控方仍可選擇通過抗訴來增加其刑期。另一方面,辯方同時面臨來自審方的壓力,如果其對案件事實、罪名及量刑建議提出異議,就會使法院對其是否自愿以及認罪認罰的真實性產生動搖,從而作出超出量刑建議范圍的判罰。在來自控審雙方的雙重壓力之下,辯方只能選擇被動接受,在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完全處于被邊緣化的地位。

3.審方的越位。在傳統刑事訴訟過程中,控審沖突、辯審沖突相對緩和,并未引起廣泛關注。然而,隨著認罪認罰從寬以及精準量刑建議的推行,使得刑事訴訟出現控辯雙方通過上訴、抗訴聯合起來對抗審方的情形,使得這種沖突放大為檢察權和審判權的沖突,也使得審方角色又呈現出一些新的特征,亦引起了學界較為廣泛的關注(6)余金平交通肇事案引起刑法學界和刑事訴訟法學界的廣泛關注,諸多有影響力的學者都參與了對該案的討論。參見龍宗智:《余金平交通肇事案法理重述》;顧永忠:《對余金平交通肇事案的幾點思考——兼與龍宗智、車浩、門金玲教授交流》; 盧建平: 《余金平交通肇事案事實認定與法律適用爭議評析》,均載于《中國法律評論》2020 年第3 期。。

其一,“控辯同盟”現象導致審方異化為控方。在傳統刑事訴訟中,審方的角色沖突來源于其既扮演裁判者角色,又基于“國家專門機關”的身份而扮演“控審同盟”的角色所形成的角色間的沖突[10],這種沖突表現為審方支持控方對抗辯方。然而,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推進,在審方認為控辯雙方簽署的認罪認罰具結書所確定的輕罪應為重罪或者量刑建議畸輕的情況下,“控審同盟”就轉化為了“控辯同盟”,這使得審方被完全推到了獨立的控方地位,與審方的角色完全背離。

其二,“控辯一致”導致審方異化為辯方。認罪認罰從寬具結書如同“協議”,“協議”主體之間之所以能達成協議,主要是因為“協議”本身的公平與“協議”達成過程的“自愿”及對對方違反“協議”接受懲戒存在的可預期性[11]。如前所述,辯方在面對強大的控方時,往往只能選擇接受控方提出的罪名及量刑建議,且在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后又不得隨意反悔。于是,在審方認為具結書中所確定的重罪應當為輕罪或者量刑建議畸重的情況下,在法庭上就出現了控辯雙方對定罪和量刑都沒有爭議,而審方卻認為對被告人應處以更輕的刑罰的現象,這使得審方被推到了獨立的辯方的地位,亦與審方的原本角色相違背。

( 二) 公正與效率的沖突

公正與效率作為刑事司法的兩大重要價值,往往難以兼得。而精準量刑建議的推行,通常被認為符合效率價值。如有論者指出:“認罪認罰案件量刑建議精準化契合訴訟效率的制度追求,是檢察機關承擔辦理認罪認罰案件主導責任的題中之義,能夠促進犯罪嫌疑人對制度的主動選擇與對判決結果的接受。”[12]應該說,這只是一種理想的結果。從實踐來看,精準量刑建議并不當然地促進被告人主動選擇認罪認罰,也不會必然促使其對判決結果的接受,這從諸多認罪認罰案件引發的上訴和抗訴案件亦能得到印證。實踐中,對于法院按照控辯雙方簽署的認罪認罰具結書確定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判罰后被告人又提出上訴的案件,有的檢察機關要求一律提出抗訴。而對于檢察院抗訴的案件,法院不僅要開庭審理,而且很多法院還要求提交審委會討論。可以說,此種精準量刑不僅未實現司法的效率價值,反而引發了新的訴訟,使得司法程序更為復雜和冗長。而無論此類案件的結果最終是維持原判、進行改判亦或發回重審,其結果實際上均未實現效率和公正,反而引發了二者的沖突。這種因上訴而抗訴的做法,既有司法“霸凌”之嫌,也有“違法”之嫌[13],并不應成為司法之常態。可見,精準量刑建議并不必然帶來刑事訴訟的效率價值。

此外,在刑事訴訟法明確規定法院一般應當采納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的情況下,即便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有失偏頗,法院也不會輕易調整。這樣的裁判結果,也難謂公正。事實上,有學者在對量刑建議進行實證研究后亦指出:“應當認識到量刑建議的推行可能并不會顯著提升司法公正與司法效率,如何通過量刑建議實現效率與公正,在未來仍需進一步思考。”[14]由此看來,精準量刑建議的推行在某些情況下并未實現公正與效率的兼得,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二者的沖突。

( 三) 司法責任的沖突

司法責任制,簡而言之,就是司法人員對執法辦案獨立行使職權和獨立承擔責任[15]。就法院的司法責任而言,其核心要義和科學內涵是“讓審理者裁判,由裁判者負責”[16]。應當說,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和精準量刑建議推行之前,最終的裁決權在法官,“由裁判者負責”并不存在爭議。但是,在推進精準量刑建議的過程中,檢察機關主張量刑建議對于法院的量刑裁判具有一定的拘束力,即使量刑建議有些許偏差,但非明顯不當,法院也需保有寬容度和容錯性,采納量刑建議[17]。加之刑事訴訟法也有明文規定,對于認罪認罰案件,法院一般應當采納人民檢察院指控的罪名和量刑建議。在這種情況下,不可避免地會出現法院按照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和精準量刑建議判處,但最終卻被認定為錯案的情形。對于此類案件,應當由誰承擔錯案責任? 如果對于此種錯案依然由“裁判者負責”,則對法官而言有失公允。因為在扁平化改革之后,以往科層審批的責任分擔功能不復存在,追求政治效果、社會效果、法律效果相統一本是刑事法官自我保護和向上迎合的權宜之策,但法官責任終身制卻讓法官赤裸地面對權力場域的侵蝕,不得不獨立承擔原本并不應歸于自己的責任[18]。也就是說,在進行法官員額制改革之后,錯案責任就成為法官的獨立責任,這顯然是法官無法承受之重。由此看來,對于控方主導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并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案件,或許應當重新考慮司法責任的分配問題,不能單純“讓裁判者負責”,畢竟,前期的定罪量刑工作并未完全做到“由審理者裁判”。

三、追根溯源:認罪認罰案件中精準量刑建議的理論透視

如果把眼光局限于檢察機關提出精準量刑建議存在的各種問題,往往容易陷入角色決定觀點的窠臼,因此,從更高的理論視角和制度設置價值來進行觀察和思考,或許會有更為準確的定位,對于司法實踐更具有指導性。

( 一) 精準量刑建議是順應國際潮流實現刑事訴訟公力合作的產物

我國的刑事訴訟模式最早采取的是大陸法系帶有糾問色彩的職權主義模式,這種模式的弊端在于法官的中立性不足,在實踐中引發大量的冤錯案件。在對這種模式的弊端進行反思之后,學界開始力推英美法系的對抗制模式,司法實踐亦逐漸接受了此種對抗模式,強調法官的中立性和被動性。然而,隨著近年來刑事案件的爆炸性增長,案多人少等矛盾的凸顯,加之學界對英美法系的辯訴交易制度、大陸法系的量刑協商制度的引介,使我國的刑事訴訟模式面臨抉擇。而且,這些制度和我國坦白從寬的刑事司法政策有著很高的契合度,我國的刑事訴訟立法也因勢利導進行了相應的變革,適時創設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傳統刑事訴訟強調通過控辯對抗來查明案件事實、保障被告人的人權,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引入則改變了控辯對抗的局面,轉而采取控辯協商的“公力合作模式”[19]。以控辯對抗為特色的英美法系國家,通過辯訴交易處理的案件也達到90%以上,比如,在美國聯邦犯罪案件中,每年大約有96%的案件通過辯訴交易結案[20];而帶有職權主義特征的大陸法系國家,為指引量刑,對于類似我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也規定了量刑建議的范圍、考慮因素與折扣幅度等因素[21]。可見,無論是英美法系國家的辯訴交易制度,還是大陸法系國家的類似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都可歸屬于刑事訴訟的公力合作模式,都正在全球范圍內興起。正如有學者所言,對于現代刑事訴訟模式的發展脈絡與運行軌跡略作審視,即可發現這一趨勢:協商性司法開始在傳統刑事訴訟模式外占據一席之地,且地位愈發重要。而我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說也是順應時代潮流的選擇。在刑事案件的辦理過程中允許國家司法機關與被追訴人進行一定程度的合作,是協商性司法在我國本土化的一項改革之舉[22]。“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視域內,量刑建議不再是檢察機關基于控方立場提出的一項量刑主張,而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與檢察機關協商之后的有效成果,成為牽動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有效運行的關鍵環節。”[23]亦即,在適用認罪認罰制度過程中,尤其是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過程,應成為刑事訴訟公力合作模式的具體應用。因而,具結書中關于量刑建議的確定,不應成為控方單方的意見,而應是控辯雙方協商后的合意。只有在此意義上的量刑建議才具有一定的公信公示效應,法院一般應當采納才有正當性,法院給予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足夠的尊重也才有相應的法理基礎。易言之,法院采納檢察機關的精準量刑建議的基礎在于該建議是控辯雙方平等協商達成的協議,而非基于其是檢察機關所提出。

( 二) 精準量刑建議是策應司法改革實現刑事訴訟模式二元轉型的要求

近年,為了適應社會轉型時期司法需求,我國推行了一系列的司法改革,其使命是通過司法制度改革實現司法公正目標。在這些改革舉措中,法官員額制的制度構建是這些司法體制改革的關鍵環節[24]。經過幾年的改革探索和逐步試點,全國法官員額制的推行已經基本完成,全國法官的總人數從改革前的21 萬余,降低為現有的12 萬余[25]。法官員額制改革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法院“案多人少”的矛盾。為應對該問題,改革者相繼推出了民事小額訴訟程序和刑事速裁程序,試圖對那些輕微案件作出快速處理[26]。就刑事訴訟而言,在對刑事案件速裁程序進行試點之后,官方認為效果良好,故在總結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經驗的基礎上,擬擴大以速裁程序為代表的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又進一步試點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經過試點,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2018 年刑事訴訟法修正時寫入了法律。可以說,一項制度的價值立場直接決定了其理論面孔與實踐走向,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初衷正是為了實現繁簡分流,從而提高司法效率。由此觀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不僅僅在于提高訴訟效率,對于解決法院“案多人少”的司法現狀也有現實意義,對于助力法官員額制改革同樣具有重要作用。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正式入法,標志著我國刑事訴訟由一元的對抗模式轉向公力合作模式與對抗模式共存的二元模式。在刑事訴訟的二元模式當中,公力合作模式適用于認罪認罰案件,偏重效率價值,而對抗模式適用于非認罪認罰案件,偏重公正價值,這應當是比較理想的安排。概而言之,如果將精準量刑建議引發的沖突放在大的司法改革背景下進行觀察和思考,即可發現精準量刑建議的改革不過是對認罪認罰制度的進一步深化,是我國刑事訴訟模式由一元模式轉向二元模式的產物,其在具體司法實踐中的異化,并非制度本身的問題,而是由于在落實過程中的不當操作。從這個角度看,控辯審三方不應僅從自身的角度對待精準量刑建議問題,而應從更為宏觀的訴訟模式視角來看待,如此,方能正確理解精準量刑建議的制度價值,從而糾偏目前精準量刑建議適用的錯誤傾向,進而形成合力共同促使我國的刑事訴訟制度模式實現良性發展。

四、解決之道:認罪認罰案件中精準量刑建議的調適路徑

從前述精準量刑建議的司法實踐、引發的沖突以及理論溯源來看,精準量刑建議實際上涉及刑事訴訟模式的理念轉向、審查規則構建以及具體的制度設計等問題,因此有必要從這幾方面進行相應的調整。

( 一) 理念轉向:超越門戶之見回歸制度本來意蘊

如前所述,我國認罪認罰制度的確立是順應國際潮流實現刑事訴訟公力合作的體現,精準量刑建議是我國刑事訴訟模式由一元模式向二元模式轉型的產物,而并非司法實踐中所表現出來的檢察權對審判權的侵蝕。可以說,精準量刑建議在司法實踐中所體現出來的種種沖突,均是由于各刑事訴訟參與方的理念錯位所致。正所謂理念是行動的先導,只有轉變理念,才能還精準量刑建議予本來面目,從而回歸正軌。

首先,由量刑權的爭奪轉向公正和效率價值的實現。從根本上講,無論是檢察機關積極推動精準量刑建議,還是法院根據案件情況采納或者改變檢察機關的精準量刑建議,其目的均應是為實現刑事訴訟最重要的兩個價值,即公正價值和效率價值。因此,控審雙方均應當將實現該兩個價值作為終極追求目標,而不是將誰擁有最終的量刑權作為爭議的焦點。且如果控審雙方為爭奪所謂的量刑權而損害到被告人的合法權益,則無論是起訴還是審判都是非正義的。

其次,由角色的錯位轉向訴訟模式的理性回歸。本文第二部分所探討的控辯審三方角色的錯位問題,從根源上講,是由于三方尚未適應中國本土的公力合作型刑事訴訟模式——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運行過程當中,控方過于注重自己精準量刑建議的提出權,并在此種權力的行使過程中摻雜了績效考核等利益,從而忽視了與辯方的平等協商,喪失控方的客觀公正義務;而辯方怠于行使自己與控方的平等協商權,甚至是放棄了己方的辯護權;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中立的審方不得不對控辯雙方缺位或越位時進行相應的替補或者糾偏,以形成新的控辯平衡。因此,控辯審三方轉變觀念,落實好本土的公力合作型刑事訴訟模式是當前應當著重解決的問題。

( 二) 規則堅守:精準量刑建議的提出、審查規則構建

“量刑是一個具有濃郁的能動司法色彩的領域,影響量刑結果的變量因素需要法官理性權衡與取舍,紙面規范更要靠法律人的體系性理解進而合理闡釋煥發生命力。”[27]由精準量刑建議所引發的沖突,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運行過程中放棄或者突破了刑事實體法和刑事程序法所應堅守的基本規則,故法官在審查和采納精準量刑建議的過程中,依然要從實體和程序上堅守相應的量刑情節審查認定規則,從而引導控辯雙方依據事實和法律進行平等協商。

1.實體規則的堅守:通過明確實體根據實現量刑的靜態公正。量刑建議的實體根據就是量刑的實體根據,量刑的實體根據包括量刑的事實根據和量刑的刑法根據[28]。量刑的事實根據就是“以事實為依據”在量刑上的具體要求,而量刑的刑法根據就是“以法律為準繩”在量刑上的具體要求,二者有機結合后成為量刑的實體根據。因此,控方在提出精準量刑建議前,必須收集并查明和被追訴人有關的各種量刑事實。而量刑的刑法根據,主要涉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 以下簡稱《刑法》) 第五條和第六十一條。《刑法》第五條規定,“刑罰的輕重,應當與犯罪分子所犯罪行和承擔的刑事責任相適應”,該條即是刑法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對量刑的總體要求。《刑法》第六十一條規定,“對于犯罪分子決定刑罰的時候,應當根據犯罪的事實、犯罪的性質、情節和對于社會的危害程度,依照本法的有關規定判處”,該條是刑法對量刑的具體要求。同樣,控方在提出精準量刑建議時,必須考慮刑法對量刑的總體和具體要求。精準量刑建議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推行過程中的產物,其雖然在相當程度上是為了實現訴訟效率,但同樣應以實體法上的量刑公正為最終歸宿,否則將會導致刑事法律所追求的價值本末倒置。如果賴以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實體根據不扎實、不牢靠,則其精準度將失去根基,注定難以得到法院的采納,精準量刑建議的目的和價值也將落空。

2.程序規則的堅守:通過規范程序要件實現量刑的動態公正。如前所述,精準量刑建議在實踐中所引發的沖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運行過程中偏離了刑事程序的諸多規則性事項。精準量刑建議的精準度如何、法院采納率的高低和刑事訴訟的規則遵循與否有著直接關系。

首先,仍應堅持控辯平等對抗、協商,法院居中裁判的刑事訴訟結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雖然使刑事訴訟由對抗轉向合作,但并沒有改變控辯平等、法院居中的基本格局。因此,前述控辯審角色的錯位、失位、越位,實質上都是因為各方沒有做到各安其位,在一定程度上偏離自己的應然角色。從實踐來看,對于案件事實認定有誤、量刑建議畸輕的案件,往往是由于控方未盡責。而對于案件定性有誤、量刑建議畸重的案件,往往是被告人沒有得到有效的法律幫助或者辯護。而存在前述問題的案件最終得到法院的采納和支持,則是法院未盡到相應的審核把關職責。可見,對于控方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認罪認罰案件,控辯審各方在協商合作的基礎上,依然要發揮相互監督制約的作用,如此才能避免冤錯、畸輕畸重等不公正結果的發生。

其次,應在法庭調查中設置獨立的量刑調查程序,強化對精準量刑建議形成過程的審查。在現有的運行模式當中,精準量刑建議提出的前提是被追訴人認罪認罰,而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邏輯起點又在于控辯平等協商。被追訴人自愿認罪與控方達成量刑合意,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特殊安排,達成合意的前提是當事人擁有可預期的訴訟利益[29],而這種可預期的訴訟利益就是精準的量刑建議。申言之,精準量刑建議應當是控辯雙方就量刑問題平等協商達成的共識,且這種共識的達成必須是真實的、自愿的,否則,對控辯雙方沒有約束力,對法院更不具有拘束力。因此,法院在審理控方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案件時,應在法庭調查程序中開辟獨立的量刑調查程序,將調查的重點放在控辯雙方達成量刑結果的真實性、自愿性、合法性之上,從而確保精準量刑建議的提出具有實體和程序基礎。

再次,仍應堅持證據裁判規則來判斷精準量刑建議的精準基礎。“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是我國刑事訴訟活動所遵循的基本準則,其體現在具體的司法裁判過程中就是強調證據裁判。控方對認罪認罰案件的被追訴人提出精準量刑建議,同樣需要遵循證據裁判規則。即被追訴人從重、從輕的實體性量刑情節需要有證據證實,被追訴人認罪認罰的程序性量刑情節亦需要有證據證實,精準量刑建議的生成過程亦應有證據證實。如果控方提出的精準量刑建議有確實、充分的證據予以支持,則法院顯無不采納之理由。堅持證據裁判,即是要求控方仍然要在查清案件事實和準確適用法律的前提下提出精準量刑建議,而不能為了讓被告人認罪認罰而降格指控或提出有利于被告人的建議; 堅持證據裁判,即是要求法院對于事實認定、定性有誤以及量刑建議畸輕畸重的案件,依然要依法予以糾正,不能因為控辯雙方達成一致就予以采納。否則,可能會動搖認罪認罰和精準量刑建議的根基。

事實上,在認罪認罰案件中對量刑建議的審查堅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并非我國的特殊要求,相關的大陸法系國家亦有類似的要求。有學者對域外精準量刑建議的經驗進行研究后指出:“從法、意、德三國類似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對量刑建議的提出要求和事后審查要求可知,量刑建議得到采納的前提是合法性和適當性:前者要求遵循刑事實體法規定的量刑原則和寬大量刑的規則,不能以法律沒有規定的從寬理由作出從寬處理;后者則要求罰當其罪,應當考慮具體案件情況,尤其是犯罪動機、犯罪后果、被告人品質、補救行為等因素,作出與被告人罪責相適應的量刑建議。”[30]可見,對于認罪認罰案件中的精準量刑建議,仍須從實體和程序上進行必要的審查,而不能簡單地“照單全收”。

( 三) 制度構建:精準量刑建議的具體調適路徑

要實現精準量刑建議的正向作用,有必要針對現行訴訟實踐中存在的問題予以梳理,從而修正不合理的制度,構建適合需要的新制度。

1.以規則共享為基礎提升量刑建議的精準度。為提升量刑建議的精準度,應推動控審量刑規則共享來實現量刑建議的一致性。首先,應制定控審統一的量刑規則。具體而言,應以最高人民法院此前制定的《關于常見犯罪的量刑指導意見》為基礎,拓展到其他犯罪,并形成控審統一的量刑規則,從而有效指導檢察官和法官量刑,減少差異和分歧。其次,應建設控審統一的大數據量刑系統,實現量刑系統和量刑數據的共享。利用大數據及人工智能技術,構建一套科學的量刑方法,通過法律與技術的緊密結合,探尋并實現刑法理論知識與刑事司法實務的深度對接,使刑罰裁量的過程與結果具有可預見性、可論證性,從而高度接近精準量刑,實現量刑公正目標[31]。如此,方能改變現行控方通過估堆式提出的量刑建議卻能約束法院通過規范化量刑系統量刑的現狀,進而消除法院即便認為控方的量刑建議有失偏頗但仍須采納的悖論。

2.以量刑協商為依托開拓控辯關系新格局。認罪認罰具結書中所確定的量刑建議之所以能夠約束法院的量刑,其根源或者說潛在的前提是該量刑建議是控辯雙方協商的結果。但如前所述,在控方主導庭前程序的情況下,必須確保量刑協商的實質性,否則,所謂的精準量刑建議也只是控方的單方意見,不具有可采性。在刑事訴訟的控辯協商模式下構建控辯關系的新格局,要做到以下幾方面:

一是全面收集影響量刑的證據,確保對量刑情節進行準確評價。量刑建議系由控方提出,量刑證據的收集責任應主要由其承擔。這些量刑證據應包括三類: 第一類是證明犯罪行為“社會危害性而說明刑事責任大小”的量刑證據。比如,被追訴人是否是持兇器實施的犯罪。第二類是證明被追訴人“人身危險性而說明刑事責任大小”的量刑證據。比如,被追訴人是否有前科劣跡。第三類是證明案件“因立法特別規定的價值需求而量刑從寬”的量刑證據。比如,被追訴人是否有立功情節。只有在庭前將這三類證據全面收齊,才避免在庭審過程中出現新的量刑情節而使量刑建議失準。

二是完善證據開示制度。對于控方擬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案件,控辯雙方應進行證據開示,控方將其證據向辯方開示,辯方亦將其收集或掌握的證據向控方開示,如此,控方根據開示的證據掌握全面的量刑證據,提出的精準化量刑建議也會具有較高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既有利于辯方接受,也利于法院采納[32]。

三是確保律師實質性參與量刑協商的過程。在控方起主導作用的審查起訴階段,控方掌握著話語權,而被追訴人無論是在心理還是法律知識等方面都處于劣勢,欲與控方平等協商談何容易。因此,確保律師實質參與量刑協商就成為關鍵之舉。其中,較為迫切的是將法律援助值班律師適當辯護人化,賦予其會見權、閱卷權,從而實質參與量刑協商,而不僅僅是一個見證人。

3.以保障第三方的參與權提升量刑建議的公信力。我國目前量刑建議的形成機制主要是控方單方面的內部工作機制,尚未充分體現應有的各個訴訟主體平等參與的訴訟構造特征,影響量刑建議的質量和效率[33]。從司法實踐來看,量刑建議的形成不僅辯方的參與權和話語權受限,而且對被告人的量刑有重要影響的第三方的參與權則更是幾乎被排除在外。因此,有必要強化第三方在精準量刑建議形成中的參與權保障。

一是對于有被害人的案件,要給予被害人對被告人的量刑發表意見的機會。從實踐來看,除了在偵查或者審查起訴階段達成和解的故意傷害等幾類常見案件外,控方所提出的量刑建議鮮有聽取被害人意見的情況,尤其是對于盜竊、詐騙等財產類犯罪案件,幾乎不聽取被害人的意見。因而,實踐中常常會遇到被害人在收到刑事判決書以后,不斷質疑法院的裁判結果的現象。因此,對于有被害人的案件,控方在提出量刑建議之前,必須征詢被害人的意見。畢竟,當事人才是自己利益的最佳判斷者,控方雖然代表被害人對犯罪行為人提起了公訴,但并不能代替被害人對其訴求作出判斷和處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設計本身就有利于被告人,在這種情況下,應重視被害人的訴求和權益保障,否則,即便量刑建議的結果并無不當,在程序上也是有失公正的。

二是對于建議適用非監禁刑的,要充分聽取社區矯正機構及基層自治組織的意見。從實踐來看,公訴機關不僅對刑期提出了精準量刑建議,甚至是對刑種、刑罰的執行方式等問題也提出了確定的建議。比如,建議對被告人判處管制、單處罰金、適用緩刑等。而根據《社區矯正法》的規定,對于判處管制、緩刑的犯罪行為人,需要接受社區矯正,而公訴機關在作出適用管制或緩刑的精準量刑建議時并未對相關犯罪行為人進行社會調查,導致實踐中出現社區矯正機構拒絕接收法院按照檢察機關量刑建議判處管制或緩刑的犯罪行為人進行社區矯正,進而引發脫管、漏管風險。再有,對于建議判處單處罰金的案件,由于缺乏對犯罪行為人經濟能力的調查了解,建議的數額也并不適當。因此,檢察機關建議非監禁刑的,應當充分聽取社區矯正機構及犯罪行為人所在基層自治組織對犯罪行為人適用社區矯正、經濟狀況的意見和建議,只有在充分考慮這些因素的基礎上,所提出的建議才具有可采性。

4.以量刑建議調整為紐帶構建訴審沖突消解新機制。精準司法建議制度能否得以維系,關鍵在于訴審沖突能否得到有效消解。為實現訴審沖突的消解,應當從以下幾方面來落實:

一是構建合理的量刑建議調整機制。精準量刑建議系以控辯協商為基礎,法院要予以改變,確需給控方調整量刑建議的機會。如果法院認為控方量刑建議明顯不當的,至少應當征詢控方是否調整,至于征詢的方式,應以當庭征詢為主,庭外書面征詢為輔。在具體的操作思路上,如果法院擬在控方量刑建議以上判處但未當庭聽取控辯雙方意見的,應當再次開庭聽取控辯雙方的意見;如果法院擬在檢察院量刑建議以下判處的,可不再開庭質證。此外,對于不采納控方量刑建議的,法院應當在裁判文書中進行充分的說理,釋明量刑依據,展示法院裁判的思路,這樣既有利于控辯雙方服從判決,也有利于控方在之后的類似案件中準確提出量刑建議[34]。

二是破除以采納率為指標的不合理考核機制。就控方而言,不宜將量刑建議的采納率作為硬性考核指標,否則,容易導致前述機械量刑現象的出現。如果不允許根據實際情況作出調整,則可能會導致法院不采納量刑建議,從而引發一系列的上訴、抗訴,使得精準量刑建議的目的落空。

三是確立精準量刑建議的說理機制。強化對精準量刑建議的說理,不僅是對控方的要求,而且是對控辯審三方的要求,即控辯雙方均在庭審過程中及法律文書中展現己方對量刑的理據,而法院則應在裁判文書中充分闡明其是否采納量刑建議的理據。當然,在這三方當中,控審兩方的說理尤須透徹。由于控方提出的精準量刑建議具有主導性,且在事實上限制了法院的裁量權,那么,其必須說明量刑建議的當采性。且這種說理至少應當包含三方面的內容:其一,精準量刑建議的合法性,即該建議是否符合法律規定,尤其是對自首、立功等重要量刑情節的認定是否合乎法律的精神;其二,精準量刑建議的公正性,即該建議是否考慮了被追訴人的各種從重、從寬量刑情節,是否聽取了被害人的訴求和意見,是否考慮到了與類似案件的均衡性;其三,精準量刑建議的平等協商性,即該量刑建議的提出是否與辯方進行了平等協商,控辯雙方是否系自愿達成。如果辯方的精準量刑建議有充分的理據,法院也難有不采納的道理。就辯方而言,如其對控方提出的量刑建議有異議的,也應當提供相應的證據并說明理由。而法院改變經控辯雙方協商達成一致并經具結書確認的量刑建議的,更須闡明改變的事實依據、法律依據、情理依據,只有將相應理由公之于眾,才能經得起法律、歷史和人民的檢驗。

四是合理分配司法責任。對于法院采納精準量刑建議的認罪認罰案件,如果發生冤錯案件,最終的責任承擔應當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在查清控審責任的基礎上進行責任分擔,而不能完全由法官承擔。畢竟,對于諸如適用速裁程序審理的案件,略去了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護等核心環節,法官在庭審過程中根本無法判斷被追訴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構成此罪還是彼罪,如果非要強調法官的責任,也只能要求法官庭前對相關證據進行書面審查后作出判斷,而這種做法亦是與當前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改革的要求相悖的。在這種情況下要求法官對冤錯案件負全責,顯然不公平。因此,對于控方提出精準量刑建議的認罪認罰案件事后被證明是冤錯案件的,應本著實事求是的基本原則,合理劃分控審雙方的責任,而不能僅由最終作出裁判的法官承擔。

五、結語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將刑事訴訟的重心由庭審階段前移至庭前階段,控方在庭前階段的主導作用得以充分發揮,由此也帶來了精準量刑建議的普遍化。但與此同時,伴隨著量刑建議的偏差性和機械性,也引發了控辯審角色的沖突、公正與效率的沖突、司法責任的沖突等問題,但這并不意味著精準量刑建議的正當性缺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精準量刑建議有著重要的價值基礎:其是順應國際潮流實現刑事訴訟公力合作的產物,也是策應司法改革實現刑事訴訟模式二元轉型的現實要求。精準量刑建議盡管在司法實踐中存在著一些問題,但并不能就此因噎廢食。相反,深入剖析產生問題的原因,尋求切實可行的改進和救濟路徑才是解決問題的應然之道。相信通過理念的更新、規則的堅守和路徑的調適,司法實務部門能夠確實實現量刑的“精”和“準”,從而真正實現精準量刑建議所追求的由效率通向公正的價值。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雖有基本的立法規定,但許多方面尚處于司法細化、司法定型的初試階段[35],作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衍生出來的精準量刑建議制度,同樣處于摸索、試行階段。由精準量刑建議所引發的沖突與調適,仍需要控辯審三方在實踐中進行摸索、磨合和修正。正所謂實踐出真知,相信經過一定程度、一定時期的實踐,以控辯審三方為核心的司法實踐群體或許就會做出代表其整體意志的選擇,給精準量刑建議一個適當的司法定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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