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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起訴當事人相同要件研究
——民法典時代既判力擴張理論之探討

2021-11-30 03:46:35

陳 曉 彤

一、引言

“重復”是指同樣的事物再次出現,在民事訴訟法語境中,重復起訴指相同的起訴再次被實施。有限的公共資源及盡快解決糾紛從而恢復和平秩序的傾向,決定了司法制度對重復起訴的禁止性態度。《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四條第五項要求當事人對已有生效裁判、調解書的案件尋求特殊的再審救濟,不允許另訴。體現“一事不再理”原則的禁止重復起訴制度不僅有助于節省法院資源、保障法律關系的安定性,還有利于節約當事人的成本、防止重復訴訟帶來的無盡煩擾。但若重復起訴范圍的判斷不恰當,當事人的程序和實體權利均可能受到不利影響。因此,界定重復起訴范圍的標準至關重要。最高人民法院2015年頒布實施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的解釋》(以下簡稱《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為重復起訴設置了三項構成要件,其中“后訴與前訴的當事人相同”為主觀要件,“訴訟標的相同”與“訴訟請求相同或者后訴的訴訟請求實質上否定前訴裁判結果”為客觀要件。

在前后訴當事人是否相同的理解與適用中,學理上借鑒自大陸法系的既判力擴張理論發揮了重要的作用。①(1)① 參見翁曉斌:《我國民事判決既判力的范圍研究》,《現代法學》2004年第6期;張曉茹:《論民事既判力主觀范圍的擴張范圍及擴張基礎》,《河北法學》2012年第5期;張衛平:《既判力相對性原則:根據、例外與制度化》,《法學研究》2015年第1期;萬億:《重復起訴規范要件再解釋與裁判標準構造》,《人民司法》2018年第10期。以當事人相同作為重復起訴的主觀判斷標準,意味著訴訟與裁判的效力原則上具有相對性與封閉性,要求當事人自負其責,同時保護案外人不受當事人之間訴訟或裁判的不利影響,這正是《民法典》確立的意思自治原則在《訴訟法》中的延伸。意思自治原則賦予當事人處分自身私權利的自由,不僅可以拒絕國家的干預,還可以防止其他私權主體的影響。然而,隨著我國社會經濟運行模式與人們交往方式日趨多樣化和復雜化,復數的權利、法律關系及法律主體之間往往會形成復雜的網絡,互相影響成為法律關系與法律主體的常態,《民法典》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制定出來的“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在復雜的利益關系下,判決的既判力極有可能不得不擴張及于特殊的案外人,否則會導致糾紛解決的結果落空,引起實體法律關系的混亂,這就是既判力擴張理論存在的必要性與正當性。值得注意的是,我國自2021年1月1日開始實施的《民法典》為既判力擴張理論的中國化提供了契機,即結合實體法與程序法探討適合中國的既判力擴張制度,從而解決禁止重復起訴的主觀范圍問題。

鑒于此,本文首先對自大陸法系借鑒而來的既判力擴張理論進行介紹與評析,并結合我國《民法典》中相關規定確定該理論在中國語境下的應用空間與方式;接著從實體與程序相結合的視角出發,分析既判力擴張理論在復雜訴訟形態中可能有的體現;最后分析既判力擴張理論與我國案外人申請再審、第三人撤銷之訴等案外人救濟機制之間的關系,這同樣涉及實體法與程序法的交互影響等復雜的理論。將這些問題梳理清楚,不僅僅是研究我國重復起訴當事人相同這一主觀要件之必需,還是在《民法典》背景下探討既判力擴張理論的應有之義。

二、既判力擴張理論在我國《民法典》背景下的應用

既判力擴張理論源自大陸法系,作為既判力相對性原則之例外而存在。①(2)① 既判力相對性原則是民事訴訟僅追求糾紛的相對性解決這一特征的體現,即既判力僅在判決當事人之間發生,不及于其他人。參見高橋宏志:《民事訴訟法制度與理論的深層分析》,林劍鋒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3年,第107-108頁;蔣瑋:《大陸法系訴訟系屬中重復起訴禁止及經驗借鑒》,《甘肅社會科學》2016年第6期。其基本內涵為,基于防止訴權濫用、保障糾紛解決的實效性、實現法的安定性等理念,特定范圍內的案外人應如當事人一般承受判決的既判力。在大陸法系國家或地區,既判力擴張表現在法律規范或判例、通說中具體的案外人類型,每一種類型都彰顯一種特定案外人與判決當事人或判決標的之間的特殊關系。我國學者借鑒德國或日本既判力擴張類型,或對兩國情形加以整合,界定了承受既判力的案外人范圍。這些學說對實務界人士產生了一定影響,并慢慢向司法實踐滲透。②(3)② 參見沈德永主編:《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上)》,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5年,第633頁。但這些學說及實務界人士所持觀點中主張的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類型,未曾與我國《民法典》的原則及具體規范進行對應,實踐中由于理解的偏差,可能出現不同程度的誤解與誤用。③(4)③ 實踐中存在著某種過于寬泛理解訴訟擔當的趨勢和錯誤理解當事人繼受人的做法,如將保險代位求償訴訟理解為被保險人求償訴訟的重復,將責任保險人視為被保險人的繼受人,參見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5)鄂民四終字第00131號民事裁定書;或將同一侵權行為共同實施者作為不同被告的訴訟理解為重復起訴,參見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浙01民終6633號民事判決書。為了更精確地劃定既判力擴張在我國語境下的界限,有必要具體分析我國《民法典》的相關規定,探討案外人與前訴當事人或訴訟客體之間存在的關系,從而確定哪些種類的關系允許案外人承受既判力的擴張。值得注意的是,既判力不僅具有消極的遮斷后訴(即禁止重復起訴)的作用,還具有積極的拘束力;重復起訴不僅可以發生在判決生效后,還可能發生在訴訟系屬之中,④(5)④ 訴訟系屬是基于當事人的起訴特定訴訟請求處于法院審判之中的狀態,同一個訴訟不應出現兩個處于法院審判中的狀態,故訴訟系屬具有排除效,參見張衛平:《重復訴訟規制研究:兼論“一事不再理”》,《中國法學》2015年第2期。在大陸法系國家或地區,訴訟系屬排除效的主觀范圍也根據既判力擴張理論來確定,參見高橋宏志:《民事訴訟法制度與理論的深層分析》,第108頁;羅森貝克、施瓦布、哥特瓦爾德:《德國民事訴訟法》,李大雪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7年,第717頁。借助既判力擴張理論來研究重復起訴的主觀范圍時應對此保持一定的警惕。

(一)既有既判力擴張理論簡介

我國的既判力擴張理論受大陸法系的德國和日本影響較大,關于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類型,德國與日本既有共性也有差異性,對我國不同學者的觀點也有所影響。

在共性方面,德國與日本均存在以下三種既判力擴張類型:(1)口頭辯論終結后當事人的繼受人;(2)訴訟擔當時的被擔當人;(3)家事訴訟判決具有對世效、公司訴訟的某些判決對所有實質上參與法律關系的案外人產生既判力。這些共同類型之外,在德國,既判力還及于(1.a)訴訟系屬后口頭辯論終結前當事人的權利繼受人、(1.b)訴訟系屬后從當事人處獲得系爭標的物直接占有者,此外(4)基于實體依賴關系也存在既判力擴張,如無限公司股東在被要求為公司債務承擔責任時,受公司已獲判決中關于公司債務是否成立之判斷的拘束,責任保險人可援引被保險人勝訴判決(反之亦然),保證人可援引主債務人勝訴判決等等。日本卻不承認基于實體依賴關系的既判力擴張,其既判力還及于(4)訴訟標的物“持有人”,及(5)訴訟脫退人。①(6)① (1.a)與(1.b)是為了表示在德國此兩種情形可與(1)歸為一大類。參見羅森貝克、施瓦布、哥特瓦爾德:《德國民事訴訟法》,第1175-1180頁;新堂幸司:《新民事訴訟法》,林劍鋒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年,第486-490頁。

德日的差異對我國學者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如翁曉斌教授認為當事人繼受人應包括訴訟系屬后的繼受人,請求標的物占有人不限其取得占有的時間,未提及訴訟脫退人與基于實體依賴關系的既判力擴張。②(7)② 參見翁曉斌:《我國民事判決既判力的范圍研究》,《現代法學》2004年第6期。張衛平教授則較為全面地接受了日本的既判力擴張類型,但基于我國《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九條的規定,主張我國對訴訟中權利義務的轉移采取了“當事人恒定主義”,故既判力還及于訴訟系屬中的受讓人。③(8)③ 參見張衛平:《既判力相對性原則:根據、例外與制度化》,《法學研究》2015年第1期;張衛平:《訴訟系屬中實體變更的程序應對》,《環球法律評論》2018年第1期。“當事人恒定主義”,是指訴訟中系爭的權利義務轉讓的,不影響原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原當事人事實上為受讓人進行了訴訟擔當。與此相對是“訴訟承繼主義”,是指訴訟中系爭的權利義務轉讓后,原當事人喪失當事人適格,必須更換當事人,否則判決不對受讓人產生既判力。僅張曉茹教授在介紹域外既判力擴張類型時提及基于實體依賴關系的既判力擴張。④(9)④ 參見張曉茹:《論民事既判力主觀范圍的擴張范圍及擴張基礎》,《河北法學》2012年第5期。

域外既判力擴張制度與學說不一定能在我國語境下妥帖地適用。《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僅規定了“當事人相同”這一抽象要件,最高人民法院有關部門在為其編寫的解說書中,吸收現有研究成果對該要件作實質性理解,即訴訟擔當人與被擔當人同一,當事人繼受人、為當事人或其繼受人占有請求標的物的人、特定家事或團體法律關系的判決既判力所及的一般第三人均與當事人實質相同。①(10)① 參見沈德詠主編:《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第633-634頁。這一對司法解釋條文的“理解與適用”在法律效力上或許存疑,但卻對司法實踐產生了較大影響。②(11)② 該解說書出版發行前,實務中法院很少明確其認為應承受既判力的案外人屬于何種類型。該書發行后,裁判文書網上可檢索到相當數量的一批案例,法院援用“當事人的繼受人”“訴訟擔當”等標準考察前后訴當事人是否相同。不過,其在表述的明晰性、準確性及理由方面尚存在較大問題,何謂“訴訟擔當”,當事人繼受人及直接占有請求標的物者應否滿足一定的條件,既判力究竟在哪些情形下及于一般第三人,均存在疑惑,在實務中可能導致重復起訴主觀范圍過寬或過窄兩個極端。

界定屬于重復起訴主體的案外人范圍時,借鑒域外既判力擴張理論中的案外人類型的確很有助益,但不結合我國的實體法規定加以分析,就不能更貼合本國的實踐需要,解決本國的問題。

(二)結合我國民法典對既判力擴張理論進行評析

大陸法系的既判力擴張理論在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類型方面已經取得較大成果,在結合我國《民法典》及相關民事實體法規范進行檢視和分析之前,需要先挑出兩種不能被涵蓋在本文研究范圍之內的案外人類型。第一種案外人類型為日本的訴訟脫退人,訴訟脫退是指,第三人為了主張自己的權利參加訴訟,原一方當事人經對方的同意可退出訴訟,其退出訴訟后,法院對第三人與對方當事人作出的判決對該脫退人也產生既判力及其他效力。③(12)③ 參見新堂幸司:《新民事訴訟法》,第490頁。觀之我國《民事訴訟法》,并無訴訟脫退制度,故暫時不需承認此種案外人類型。第二種類型為德國的基于實體依賴關系的既判力擴張,此種既判力擴張與實體法的關聯尤為明顯,但是此種效力的效果并不禁止后訴,而體現為案外人在后訴中承受前訴判決的積極拘束力。因此,在研究重復起訴當事人相同要件的本文中,限于篇幅不予深入研究。

(1)當事人的繼受人

繼受包含兩種內涵,一為繼承,一為受讓。《民法典》第一百二十四條規定:“自然人依法享有繼承權。自然人合法的私有財產,可以依法繼承。”通過繼承方式取得的權利,與被繼承人享有的權利當然具有同一性,相關的法律關系僅僅在主體上發生了變動。關于權利義務的受讓,《民法典》第五百四十五條規定了債權的轉讓,第五百五十一條規定了債務的轉讓,第五百五十五條規定了合同權利義務的一并轉讓,符合條件的受讓人也應當與轉讓人享有相同的法律地位。因此,在權利義務的被繼承人或轉讓人與對方當事人之間已經實施訴訟并得到生效判決之后,如果還允許繼承人或受讓人以自己并非訴訟當事人為由提起相同的訴訟,意味著法院就同樣的權利義務內容進行兩次審判,若作出不同的判決就會引起實體法律關系的混亂。因此,有必要承認當事人的繼受人受既判力擴張所及。

我國雖無既判力及于繼承人(又稱概括繼受人)的明確規范,但《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給付判決的執行力及于繼承人或權利義務承受者,此種執行力擴張的根據就在于既判力擴張。①(13)① 值得注意的是,在其他案外人類型上,執行力擴張與既判力擴張存在差異,參見肖建國、劉文勇:《論執行力主觀范圍的擴張及其正當性基礎》,《法學論壇》2016年第4期。至于受讓人(又稱特定繼受人),《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九條規定訴訟中系爭權利義務轉移的,不影響原當事人的主體資格,受讓人受判決的拘束。該規則背后的法理是“當事人恒定主義”。②(14)② 參見張衛平:《訴訟系屬中實體變更的程序應對》,《環球法律評論》2018年第1期。系爭權利義務轉移后,原當事人不再是實體權利義務主體,本不具備繼續實施訴訟的當事人適格,應變更當事人,但為了程序的安定性,考慮到權利義務轉移是受讓人意思自治的結果,且受讓人本應注意其受讓的標的是否處于訴訟系屬之中,法律賦予形式當事人(原權利義務主體)以訴訟實施權,使其對受讓人進行“訴訟擔當”,即代表受讓人實施訴訟,受讓人自應為既判力所及。雖然《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九條未規定訴訟終結后的特定繼受,但此類受讓人與繼承人一樣不可能挑戰判決的既判力。③(15)③ 實踐中法院也采取了此種觀點,參見平陽縣人民法院(2015)溫平民初字第237號民事裁定書,該案中的權利義務轉移是一種公法行為(當地國土局沒收了原當事人的土地),法院認定前后訴構成重復起訴。德國也認為權利義務的轉讓包括公法行為,參見羅森貝克、施瓦布、哥特瓦爾德:《德國民事訴訟法》,第1179頁。因此,訴訟系屬后的特定繼受人均屬于重復起訴的主觀范圍。

(2)訴訟擔當

訴訟擔當是指爭議法律關系或權利義務主體之外的人,基于法律或權利義務主體的授權,作為當事人實施訴訟。①(16)① 參見張曉茹:《再論訴訟擔當——以擔當人和被擔當人在實體法和程序法上的關系為視角》,《法學雜志》2012年第2期。前者為法定的訴訟擔當,我國《民法典》規定了財產代管人(第四十二條)、遺產管理人(第一千一百四十五條),《企業破產法》規定了破產管理人,②(17)② 在我國實踐中,有些破產相關訴訟以破產債務人為當事人,以破產管理人為訴訟代理人或代表人,如棗莊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魯04民終193號民事裁定書,這種做法存在一定的問題,參見冀宗儒、鈕楊:《破產管理人民實施訴訟地位錯位之分析》,《河北法學》2016年第4期。在被宣告失蹤人享有的權利義務、遺產或破產財產的歸屬或分配成為訴訟爭議的對象時,盡管財產代管人、遺產管理人、破產管理人本人并不享有爭議的權利義務,但基于法律的授權卻可以自己的名義實施訴訟,獲得的判決效果應歸屬于權利義務的實際享有者,既判力也包括在內,此為法定訴訟擔當下的既判力擴張。此外,《民法典》第五百三十五條第一款規定:“因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債權或者與該債權有關的從權利,影響債權人的到期債權實現的,債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以自己的名義代位行使債務人對相對人的權利,但是該權利專屬于債務人自身的除外。”有的學者將債權人代位訴訟也理解為一種法定訴訟擔當,并進而將法定訴訟擔當區分為共享型(或對抗型)訴訟擔當與替代型(吸收型)訴訟擔當,前者指擔當人與被擔當人共享對同一客體的訴訟實施權,后者指僅訴訟擔當人享有訴訟實施權。在比較法上,前者不產生既判力擴張,僅后者產生既判力擴張。③(18)③ 參見黃忠順:《訴訟實施權配置的模式構建》,《比較法研究》2016年第4期。比較法上的資料vgl. Prütting/Gehrlein/V?lzmann-Stickelbrock Rn. 39, 轉引自Rosenberg/Schwab/Gottwald, Zivilprozessrecht, München 2010, S. 234. 高橋宏志:《民事訴訟制度與理論的深層分析》,第218頁。但也有學者認為債權人代位訴訟不構成訴訟擔當,此時債權人享有固有的當事人適格,為此債權人獲得的判決既判力不擴張及于債務人。④(19)④ 參見王亞新、陳杭平、劉君博:《中國民事訴訟法重點講義》,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年,第117頁。不過,《合同法司法解釋一》第十六條規定:“債務人以次債務人為被告向人民法院提起代位權訴訟,未將債務人列為第三人的,人民法院可以追加債務人為第三人”,若在《民法典》背景下此種司法實踐被延續下來,關于債務人應承受判決何種效力的問題應留待復雜訴訟形態部分去分析。

至于任意的訴訟擔當,既然爭議的權利義務主體自己授權擔當人實施訴訟,類比代理制度,該權利義務主體自然應當受擔當人實施訴訟所獲判決既判力所及。不過,目前我國關于任意訴訟擔當的前提條件和類型還未形成完善的規則。①(20)① 參見肖建國、黃忠順:《任意訴訟擔當的類型化分析》,《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期。在實體法上,專利、商標、著作權的權利人可以授權獨占許可使用權人或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為維護相關權利而實施訴訟;在訴訟法上,代表人訴訟制度允許人數眾多的當事人選擇并授權代表人實施訴訟,不過此時授權人并未脫離訴訟故不存在既判力擴張適用的空間。除此以外,權利義務關系主體是否還能選擇一定范圍內的人員代替自己實施訴訟,應當看該擔當人是否對解決該案爭議享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

(3)請求標的物占有人或持有人

前文已述,德國規定訴訟系屬后從當事人處獲得占有者承受既判力,占有人包括在廣義的權利繼受人范圍內。②(21)② 參見羅森貝克、施瓦布、哥特瓦爾德:《德國民事訴訟法》,第1176頁。日本則規定持有人承受既判力擴張,持有人為不論何時僅為當事人而持有之人,其對標的物不具備自己獨特的利益。③(22)③ 參見新堂幸司:《新民事訴訟法》,第489頁。在我國,《民法典》第二十章專門規定了占有制度,但似乎并未采納“持有”這個概念,僅有“倉單持有人”“許可持有人”的用法。就占有而言,不以所有權為基礎的占有屬于次于所有的一種狀態,因此將訴訟系屬后的占有人類比受讓人,符合法律的解釋原則。而《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四十九條規定,有關單位或公民持有法律文書指定交付的財物或票證的應根據法院的協助執行通知而交出,這意味著不享有某種法律地位而僅僅為了他人的利益持有財產或財產證明的主體,應當忍受法院的強制執行行為,與其將其理解為既判力擴張,不如僅將其歸為執行力擴張的范疇,畢竟此種持有人本來就不具備提起訴訟的利益,不存在重復起訴的可能。

(4)特殊判決的“對世效”

大部分訴訟制度具有“跨實體領域”的特征,統一適用于不同領域的實體糾紛,但不同領域的實體法律關系與糾紛特征可能差異甚大,訴訟制度應予以特殊考慮。例如身份關系和公司內部關系,在涉及復數主體時,為方便解決糾紛及確認法律關系,法律允許任一利益相關主體單獨起訴,但因為身份和公司法律關系具有特殊性,又有必要對其進行劃一性處理,不能允許不同主體實施多個訴訟導致法律關系的混亂,既判力擴張有助于實現這種統一性。

僅有限范圍內的法律關系(因涉及公共利益)對這種統一性要求較高,如身份關系(如婚姻、親子、收養)的確認與形成判決,公司股東會決議被撤銷或被宣告無效的判決,公司解散訴訟的判決等。①(23)① 大陸法系實體法對此有規定,除身份關系和公司內部關系外,德國還在破產程序、強制執行存在多個債權人時規定,爭執債權之訴訟的判決對所有債權人產生拘束力。我國僅在《公司法解釋(二)》第6條規定解散公司訴訟的判決約束全體股東。有的學者將此種效力稱為對世效,但一般案外人若與爭議的權利義務無直接利害關系,不具備實施訴訟的當事人適格,根本無法提起訴訟,即使其應尊重此類判決,也不屬于重復起訴主體。②(24)② 德國有學者主張身份事項判決的“對世效”其實是形成權法律后果的體現,而非既判力,Vgl. Calavros, Urteilswirkungen zu Lasten Dritter, 1978, S. 114ff.轉引自MüKoZPO/Gottwald, 5. Aufl. 2016, ZPO §325 Rn. 6.

在我國實踐中,還有兩種案件類型涉及前后訴當事人是否相同的問題。其一,前訴遺漏不可或缺的必要共同訴訟人,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八項當事人可申請再審,故學者主張不得另訴,但并非《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適用的對象。③(25)③ 參見王亞新、陳曉彤:《前訴裁判對后訴的影響——<民訴法解釋>第93條和第247條解析》,《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5年第6期。實踐中法院卻對此類案件適用《民訴法解釋》第二百四十七條,④(26)④ 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7)滬02民終8100號民事裁定書。不過在效果上一致。其二,前訴原被告仍為后訴原被告,原告或被告一方或兩方增加了主體,看起來當事人不再相同,⑤(27)⑤ 有些法院可能因此不認定重復起訴,如最高人民法院(2015)民提字第219號民事裁定書。但若新增的原告或被告并非爭議權利義務關系的主體,不具備當事人適格,法院仍有可能將后訴視為重復起訴,⑥(28)⑥ 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蘇02民終3475號民事裁定書。實際上是部分重復起訴、部分不符合起訴條件。

綜上所述,基于我國《民法典》及相關實體法規定,受到判決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僅為與當事人存在繼受關系或代表關系的主體,包括口頭辯論終結后當事人的概括繼受人、訴訟系屬后特定繼受人或獲得直接占有者、訴訟擔當時的被擔當人、特定人身關系和公司內部關系的全體參與人。

三、復雜訴訟形態下的重復起訴主體范圍

前訴為共同訴訟或者存在參加訴訟的第三人時,判決在共同訴訟人之間、當事人與第三人之間是否產生既判力,也屬于廣義上的既判力擴張問題。既判力相對性原則將既判力限制在訴訟當事人之間,更具體地說,限制在具有明示的對抗性地位的當事人之間,但在復雜訴訟形態中,當事人之間、當事人與第三人之間可能并不存在明示的對抗性,此時確定既判力范圍尤為困難,關于前后訴是否構成重復起訴,實踐操作也顯得比較混亂。遺憾的是,理論研究在此存在較大的“空白”。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共同訴訟、第三人參加訴訟均屬于訴訟法上的制度,但共同訴訟成立的原因、第三人參加訴訟的利益均根植于民事實體法律關系,這為本文采取實體與程序相結合的視角探討既判力擴張理論在復雜訴訟形態下的體現奠定了基礎。

(一)共同訴訟中的既判力主觀范圍

共同訴訟是復雜訴訟形態中的一種典型形式,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四條分為必要共同訴訟與普通共同訴訟,根據實踐中的樣態學理上又將必要共同訴訟分為固有的必要共同訴訟與類似的必要共同訴訟。從意思自治的原則出發,似乎只要作為共同訴訟的當事人參與了訴訟,就將自己置于法院的審判權之下,應當接受判決的既判力。但是共同訴訟既然作為復雜的訴訟形態,其既判力也必然具有特殊性。

案例1:A銀行貸款給B公司,C公司及C公司法定代表人D為該借款提供連帶責任保證。A以B、C、D為共同被告提起貸款追償之訴,法院判決B償還借款利息、C和D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判決生效后,C訴D,以A為第三人,主張D利用其法定代表人身份與A簽訂保證合同,侵害C公司利益,請求判令D停止侵權、確認保證合同無效。A主張后訴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法院認為高管損害公司利益責任糾紛與擔保合同糾紛為不同法律關系,且訴訟主體不同,故不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①(29)① 前訴判決為浙江省紹興市中級人民法院(2011)浙紹商初字第65號民事判決書,后訴為最高人民法院(2014)民提字第132-1號民事裁定書。但法院最終由于公司對現任法定代表人起訴卻暫無新的法定代表人,起訴在法律上無法代表公司的真實意思而裁定駁回。

在該案中,若不分陣營、不分角色差異地認為前訴所有當事人承受判決的既判力,就很容易認為后訴當事人與前訴當事人具有同一性,從而適用禁止重復起訴制度。但很明顯,在共同訴訟中必須劃分陣營來看待既判力主觀范圍問題。

不同種類的共同訴訟中,當事人的陣營關系呈現出不同的樣態。在固有的必要共同訴訟中,由于所有的當事人都圍繞著唯一的不可分割的爭議對象實施訴訟,判決在所有當事人之間、任意兩個或n個(n小于全部數目)當事人之間均產生既判力,任意兩個或n個當事人就相同的爭議對象提起后訴都不被允許。在類似的必要共同訴訟中,大陸法系國家或地區也認為存在既判力的擴張,前提是對類似必要共同訴訟的范圍加以嚴格的限制。在普通共同訴訟中,既然共同訴訟人彼此之間本來就是可分可合,法院也不對爭議對象作出合一確定,僅在具有對抗關系的當事人之間作出判決,既判力不能及于不存在對抗關系的當事人之間。①(30)① 參見張永泉:《必要共同訴訟類型化及其理論基礎》,《中國法學》2014年第1期;王亞新:《“主體/客體”相互視角下的共同訴訟》,《當代法學》2015年第1期;段文波:《德日必要共同訴訟“合一確定”概念的嬗變與啟示》,《現代法學》2016年第2期。

但是問題在于,我國的固有必要共同訴訟、類似必要共同訴訟、普通共同訴訟之間邊界十分模糊,什么情況下法院應當作出合一確定,什么情況下法院應當作出實質意義上的分別判決,無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均存在頗多疑問。②(31)② 參見段文波:《德日必要共同訴訟“合一確定”概念的嬗變與啟示》,《現代法學》2016年第2期;盧佩:《多數人侵權糾紛之共同訴訟類型研究》,《中外法學》2017年第5期;羅恬漩:《數人侵權的共同訴訟問題研究》,《中外法學》2017年第5期;蒲一葦:《訴訟法與實體法交互視域下的必要共同訴訟》,《環球法律評論》2018年第1期;任重:《反思民事連帶責任的共同訴訟類型——基于民事訴訟基礎理論的分析框架》,《法制與社會發展》2018年第6期。從實踐中來看,要解決共同訴訟的類型及既判力主觀范圍問題,必須將訴訟法與實體法結合起來。

案例2:交通事故受害人A訴肇事車主B、該車保險公司C,請求損害賠償。法院認為A應得到賠償,其主張的鑒定費、拆解費和停運損失不屬于保險范圍,故該部分費用由B承擔,其他由保險公司C承擔。判決生效后,B依據保險合同訴C,請求C賠償鑒定費、拆解費和停運損失。法院認為前后訴當事人、訴訟標的相同,后訴訴訟請求實質上否定前訴判決結果,構成重復起訴。③(32)③ 吉林省農安縣人民法院(2015)農民初字第3832號民事裁定書,類似案件有浙江省湖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浙05民終388號民事裁定書。

案例3:A訴B、C,請求判令B承擔醫療保險費、C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法院判決支持。B履行判決確認的義務后,起訴C追償。C抗辯稱前訴判決明顯錯誤,自己沒有過錯不應與B承擔連帶責任。后訴法院未認定重復起訴,而是根據《民訴法解釋》第93條認為,已為生效裁判確認的事實當事人無須舉證證明,C未能推翻,判決支持B的訴訟請求。①(33)① 河南省新鄉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新中民四終字第492號民事判決書。

案例2與案例3存在較強的相似性,在主體方面均為前訴共同被告(同一陣營)轉化為原被告的對立態勢(對抗陣營),在客體方面前后訴訴訟請求中要求的權利均不相同,后訴均為追償訴訟。但案例2法院認為前后訴構成重復起訴,即認定前后訴當事人相同;案例3法院卻并不認可重復起訴。究竟是其中一個法院的做法存在問題,還是這兩個案件本質上存在差異呢?為解決問題,必須從共同訴訟的類型、前后訴法律關系的關聯性出發加以分析。從共同訴訟的類型出發,不論案例2還是案例3,前訴均非固有的必要共同訴訟,那么它們是否屬于法院應當作出合一確定的案件類型,即可以稱之為類似必要共同訴訟的那種案件類型呢?這就必須分析前后訴法律關系的關聯性。在案例2中,受害人對保險公司的請求權與投保人對保險公司的索賠權之間存在某種“競合關系”,即其中一個實現了,就會導致另外一個也消滅,因此在前訴法院已經對哪些賠償項目屬于保險公司理賠范圍的問題作出判決的情況下,投保人提起后訴要求理賠,確實會影響到前訴判決的效力。而在案例3中,前訴判決僅確定共同被告向原告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對于二者之間的責任分擔并未作出判決,承擔了責任的債務人提起追償之訴是正當的救濟途徑。換言之,在案例2中,關于加害者的責任與保險公司的責任法院不得不作出合一的確定,而在案例3中法院不必對連帶債務人之間的責任分配作出合一的確定。因此,前后訴判決既判力的主觀范圍的確存在不同。

共同訴訟主體對抗態勢的變更還有一種情形,即由于訴訟客體的變更(如原告訴訟請求改變)導致主體的實體法地位發生變化,如下例:

案例4:A訴B公司、C,主張其借款給B公司,B公司以不動產提供抵押,B公司的唯一股東C與B人格混同,故請求判令B公司還款或承擔擔保責任、判令C承擔股東連帶責任。法院查明合同實際簽訂者及收款人均為C,且無B公司公章,判決駁回A訴訟請求。判決生效后,A起訴C和B公司,基于同一份合同,主張借款發生在A、C之間,B提供了抵押擔保,請求C償還借款,B承擔擔保責任。法院認為前訴主債務人為B公司,后訴主債務人為C,前后訴當事人地位、訴訟標的、訴訟理由均不同,后訴不屬于重復起訴。①(34)① 最高人民法院(2018)最高法民終248號民事判決書。

該案當事人前后訴的地位形式上未變,實質上卻已不同。A前訴要求C承擔股東連帶責任,后訴則要求其作為主債務人償還借款,該請求在前訴中未曾作為訴訟客體由法院加以審理,故不屬于重復起訴。②(35)② 該案A對B公司要求承擔抵押責任的請求,在前后訴具有一致性,故后訴部分屬于重復起訴。

(1)第三人參加訴訟

《民事訴訟法》第五十六條規定了兩種第三人參加訴訟形態,一種是對本訴當事人之間訴訟標的主張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另一種是雖不主張獨立請求權但案件處理結果同他有法律上利害關系的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③(36)③ 第三人參加訴訟制度在適用中仍存在較多不清晰之處,參見王亞新:《第三人參與訴訟的制度框架與程序操作》,《當代法學》2015年第2期;胡軍輝:《論共同訴訟與第三人參加訴訟制度的界分》,《環球法律評論》2018年第1期。兩種第三人的訴訟地位存在較大差異,但《民事訴訟法》授權法院直接判令某些無獨三承擔責任,在二者之間促成某種轉化,故有獨三與被判決承擔責任的無獨三均具備當事人地位,④(37)④ 無獨三被判決承擔責任是我國獨有的現象,體現了法院超職權主義的特征,引發學者諸多爭議,參見蒲一葦:《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參加訴訟的判決效力范圍》,《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6年第4期;王亞新、陳杭平、劉君博:《中國民事訴訟法重點講義》,第169頁。僅未被判決承擔責任的無獨三仍停留在“準當事人”的狀態。我國最高人民法院有關部門為《民訴法解釋》編寫的解說書中,認為有獨三以獨立方式參加訴訟,具有當事人的地位,故受一事不再理的約束;而無獨三可區分為獨立進行訴訟和輔助當事人訴訟這兩種類型,前者實質上具有當事人地位故受一事不再理約束,后者僅具有輔助地位故不屬于重復起訴主體。⑤(38)⑤ 參見沈德詠主編:《最高人民法院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5年,第634頁。

案例5:A公司為進口一批大豆,申請B銀行開立信用證,A向B出具信托收據約定B享有該批大豆的所有權。因A不支付貨款B銀行支付了信用證款項。B訴A,根據信用證法律關系與信托收據請求法院確認該批大豆屬自己所有。訴訟中,C作為無獨三參加訴訟,主張其與A存在貨物置換協議,A已將系爭大豆置換給了C。法院作出支持B請求的判決。判決生效后,C訴A,以B為第三人,請求確認C為系爭大豆的所有權人,B主張后訴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法院認為前后訴請求權基礎不同,前訴為信用證和信托關系,后訴為貨物置換關系,且C在前訴僅為無獨三,A在前訴全部承認B主張的事實及訴訟請求,若將后訴視為重復起訴,將剝奪C訴權。①(39)① 最高人民法院(2010)民四終字第20號民事判決書。實踐中也有將前訴原告訴前訴無獨三視為重復起訴的案件,如最高人民法院(2014)民提字第99號裁定書,但該案前后訴的主體與客體均不相同,并不屬于重復起訴。

該案顯示,無獨三雖為參加訴訟的“準當事人”,畢竟不是當事人,無法提出獨立的訴訟請求,甚至無法對影響自己法律地位的事項進行充分的爭執,若將其視為重復起訴主體,將剝奪其獲得司法保障的權利。

若無獨三被判決承擔責任,就具有了當事人的地位,法院在判斷后訴是否構成重復起訴時會將其視為前訴當事人,如下例所示:

案例6:A訴B,C為第三人,請求判令B返還其從A處租賃的門面房、占有人C對交還該房屋予以協助,法院判決支持A的訴訟請求。第三人C上訴,二審法院維持原判。C以A為被告提起后訴,請求確認前訴系爭房屋為C所有。法院認為,前后訴主體雖不完全一致,但C為前訴第三人且法院判決其承擔責任,C在前訴已辯稱自己才是訴爭房屋的所有權人但被法院駁回,后訴訴訟請求實質上否定前訴裁判結果,后訴構成重復起訴。②(40)② 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蘇09民終31號民事裁定書,前訴為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蘇09民終1671號民事判決書。

本案中,其實A對所謂的“第三人”C提出了訴訟請求(要求其協助返還房屋),C實際上是共同被告,法院判決其承擔責任是對A訴訟請求的回應。將實質上的被告稱為“第三人”,可能會導致其無法充分攻擊防御。此種實踐操作意味著,無獨三制度尚存在不清晰之處,有待進一步研究。

至于有獨三,理論上認為其相當于原告,且本訴原被告均為其相對方,故其與原告或被告之一對抗實施后訴時,重復起訴主觀要件均得到了滿足。但在實踐中,有獨三提出的訴訟請求有時僅針對本訴被告,未對本訴原告明確提出訴訟請求,法院可能以“法律關系具有相對性”為由,認為前訴客體是原告與被告、有獨三與被告之間的關系,后訴客體為有獨三與原告之間關系,不構成重復起訴。①(41)①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4)滬一中民二(民)終字第433號民事判決書和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2016)渝民終472號民事判決書。這意味著我國有獨三制度在真正實現“糾紛一次性解決”方面尚存在弱點。更佳的方式是,有獨三對被告提出請求的同時,應對本訴原告也提出相應訴訟請求,在此基礎上可將有獨三與本訴任一方當事人實施的后訴視為重復起訴。

復雜訴訟形態中的當事人理論十分復雜,至今存在諸多爭議,其判決的既判力也具有特殊性,對理解既判力擴張理論與重復起訴主觀要件提出了獨特的挑戰。在共同訴訟中,應當結合訴訟法上的共同訴訟類型與實體法上前后訴爭議的權利義務關系之間的關聯性,對前后訴是否構成重復起訴加以判斷;在第三人參加訴訟的情況下,有獨三與被判決承擔責任的無獨三受到判決既判力所及,無獨三則應另行享有獨立的程序保障機會。

四、既判力擴張理論與案外人特殊救濟制度

我國司法實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其實是傾向于否定既判力相對性的,不僅妨礙了既判力擴張理論的接受,也損害了不少案外人的程序和實體利益。一半是應對此種現實狀況,一半是為了更好地為權益受損的人提供程序救濟,民事訴訟法中設置了多樣化的案外人事后救濟機制:《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規定了案外人執行異議、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及案外人再審,2012年修改立法時還在第五十六條增設第三人撤銷之訴允許本可參加訴訟者在符合條件時撤銷他人之間的生效法律文書。一般認為,執行異議主要針對執行程序或執行方法的違法,②(42)② 在我國也可能針對與原裁判有關的實體爭議,參見張衛平、任重:《案外第三人權益程序保障體系研究》,《法律科學》2014年第6期。而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雖有特殊性,但在程序保障方面與另行起訴沒太大差異。案外人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更為特殊,因二者在起訴條件與程序保障上與一般訴訟并不相同,這二項制度的廣泛適用(特別是在主體范圍上)被認為與既判力相對性原則存在矛盾。因為原則上,對既判力擴張所及者才應給予特殊救濟,對非既判力擴張所及者給予一般救濟(即另行起訴)即可,但《民事訴訟法》對范圍較廣的案外人適用特殊救濟程序,與既判力主觀范圍的有限性存在較大的齟齬。①(43)① 參見張衛平:《第三人撤銷判決制度的分析與評估》,《比較法研究》2012年第5期;張衛平:《中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制度構成與適用》,《中外法學》2013年第1期;吳澤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原告適格》,《法學研究》2014年3期。為了在我國語境下澄清既判力主觀擴張的范圍,有必要考察案外人特殊救濟機制與禁止重復起訴制度的關系,主要是回答“可獲特殊救濟的案外人是否應被禁止另訴”這一問題。

(一)我國案外人特殊救濟制度適用的主體范圍

與重復起訴相關的特殊案外人事后救濟,主要有案外人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根據相關規范,二者的主體范圍需綜合考慮再審事由或撤銷之訴的要件方可確定。

(1)案外人再審

案外人再審包括執行中與執行程序外兩種情形。《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規定的是執行中對執行異議裁定不服的案外人認為原裁判錯誤而進行的再審,此種案外人再審主體為對執行標的物提出異議且認為原裁判錯誤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審判監督程序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審監解釋》)第五條規定,案外人對原裁判、調解書確定的執行標的物主張權利且無法提起新的訴訟解決爭議的,可在裁判、調解書生效后2年內,或自知道或應知道利益被損害之日起3個月內申請再審。因此,未在執行中提出異議的再審案外人,為對標的物主張權利、主張利益被損害但無法提起新的訴訟解決爭議者。

執行中與執行程序外的案外人在申請再審的條件表述上存在差異,雖然都需對執行標的物或裁判調解書標的物主張權利,“認為原裁判錯誤”與“主張自己利益受損”或許也存在重合或交叉,但執行外的案外人僅能在無法提起新的訴訟解決爭議時才可申請再審。當然,從實體法與訴訟法的原理出發,不應因為案外人處于執行程序內外而區別對待,采用類推方法,應當認為不論執行程序內外,僅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才能申請再審,從而將案外人再審制度與禁止重復起訴制度協調起來。

但在實踐中,不論執行程序內外,法院理解的可以申請再審的案外人范圍都遠遠超出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案外人范圍,其對“無法提起新的訴訟解決爭議”的理解似乎并不能與禁止重復起訴制度相協調。例如,在一房二賣的情形中,法院在其中一個買受人與出賣人的訴訟中作出調解書,另一個買受人主張權利的,法院認為應對調解書申請再審;①(44)① 河南省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豫01民終17826號民事裁定書及呼和浩特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內01民終4003號民事裁定書。案外人在另案對調解書中標的物申請財產保全并首先查封,以調解書中確認的抵押債權過高為由申請再審;②(45)② 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2017)津民申55號民事裁定書,法院最終駁回再審申請,但并非由于因為案外人無權申請,而是因為調解書確定的抵押債權金額合理。甚至,妻子為了避免承擔夫妻共同債務,主張丈夫與債權人之間生效調解書中確認的債務不存在,法院認為應對調解書申請再審。③(46)③ 參見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一庭編:《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2011年第3輯(總第47輯),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1年,第136頁。由此可知,法院對案外人再審范圍的理解更多地受到實體法律關系關系統一性判斷的潛在影響。

(2)第三人撤銷之訴

“第三人撤銷之訴”是指本可作為有獨三或無獨三的主體,因不能歸責于自身的事由未參加訴訟,有證據證明生效裁判、調解書內容錯誤,損害其民事權益的,可自知道或應當知道之日起6個月內向作出生效裁判、調解書的法院提起撤銷之訴。

第三人撤銷之訴起源于法國,被我國臺灣地區與大陸地區相繼引入。法國第三人撤銷之訴源于14世紀教會法,當時民事訴訟中的上訴、異議與再審程序均開始向第三人敞開。由于承認既判力具有相對性,法國的第三人撤銷之訴與既判力之間存在一定的張力,其傳統理論將第三人撤銷之訴理解為專門應對“訴訟欺詐”的權宜之計,僅受訴訟欺詐的案外人可以提起撤銷之訴;現代法國為保障公民“接受獨立公正審判”的基本人權,擴張了第三人撤銷之訴的主體范圍,凡利益受生效裁判影響的第三人都可提起撤銷之訴。④(47)④ 參見巢志雄:《法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研究——兼與我國新<民事訴訟法>第56條第3款比較》,《現代法學》2013年第2期。在借鑒了法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的我國臺灣地區,學者對原告適格問題存在較大爭議,有的主張僅受判決效力所及且未被賦予程序參與機會之人可提起撤銷之訴,有的則認為不受判決效力所及者并非絕對不能成為適格原告。⑤(48)⑤ 參見劉君博:《臺灣地區第三人撤銷之訴評述》,《臺灣研究集刊》2017年第4期。

我國大陸地區引入第三人撤銷之訴后,也成為理論爭議最大的問題領域之一,尤其是原告適格問題。①(49)① 參見劉君博:《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問題研究:現行規范真的無法適用嗎?》,《中外法學》,2014年第1期;吳澤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原告適格》,《法學研究》2014年第3期;王亞新:《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的再考察》,《法學研究》2014年第6期;張興美:《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問題研究》,《法學雜志》2016年第6期;劉東:《回歸法律文本: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再解釋》,《中外法學》2017年第5期等。原告適格問題與第三人撤銷之訴能否得到切實運用并實現立法機關期望的“遏制虛假訴訟”目標緊密相關。有的學者主張,第三人撤銷之訴與既判力相對性原則存在沖突,在既判力制度下第三人撤銷之訴將會受到極大限制甚至成為多余。②(50)② 參見張衛平:《中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制度構成與適用》,《中外法學》2013年第1期。有的學者則認為在我國,由于既判力相對性原則未完全建立,第三人撤銷之訴可為遭受不利的案外人提供程序保障,還可救濟承受判決其他效力(如預決效力)的案外人。③(51)③ 參見廖浩:《第三人撤銷訴訟實益研究——以判決效力主觀范圍為視角》,《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7年第1期。部分學者進而采納法解釋論或體系論思路,或從立法機關遏制虛假訴訟的目的出發,提出原告適格的類型化解釋方案。④(52)④ 參見劉君博:《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問題研究:現行規范真的無法適用嗎?》,《中外法學》,2014年第1期;吳澤勇:《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原告適格》,《法學研究》2014年第3期;王亞新:《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的再考察》,《法學研究》2014年第6期;任重:《回歸法的立場:第三人撤銷之訴的體系思考》,《中外法學》2016年第1期。

在我國實踐中,與法國相似,一切可能受生效裁判影響(哪怕是《民訴法解釋》第九十三條規定的、在另訴中可舉證推翻的預決效力)的案外人,都有可能提起撤銷之訴并勝訴,最主要的類型為案外人對他人之間生效法律文書中的標的物主張相沖突的權利(包括物權及以獲得物權為目的的權利)。⑤(53)⑤ 如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粵06民終12811號民事判決書,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2017)津民終569號民事判決書。一般債權人提起的撤銷之訴雖可能因其本來無法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而不被允許,但偶爾會因涉及虛假訴訟或轉移財產而得到法院的許可與支持。⑥(54)⑥ 如玉林市中級人民法院(2017)桂09民終884號民事判決書。因此,第三人撤銷之訴主體范圍遠遠超過既判力擴張的范圍。

(二)可獲兩種特殊救濟的案外人應否被禁止另訴

案外人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在許多方面具有相似性,二者均為案外人推翻他人之間生效裁判的程序,適格的案外人或第三人均不限于受既判力擴張所及者。因此,二者與禁止重復起訴制度能否協調取決于同一個問題:符合案外人再審或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條件但不受既判力擴張所及的主體若選擇另行起訴,法院應否準許?對該問題的回答,不僅要考慮案外人獨立程序保障權、一般訴訟程序相比再審及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優點,還應注意案外人主張的實體內容是否在他人間生效裁判或調解書中處理過、通過特殊救濟機制是否更方便當事人等因素。

我國司法實踐對此存在不同的回答,上文提及的案例中就有法院禁止案外人另行起訴而要求其申請再審,但也不乏法院要求或允許案外人另訴的例子。

案例7:A依據《審監解釋》第5條向法院申請再審,主張:A、B均為C的子女,某房屋雖登記在B名下但實際上為C所有。B的繼承人D、E通過調解書的方式確認二者繼承該房屋的份額,A認為該調解書部分內容錯誤損害其對該房屋的繼承權。法院認為,涉案房屋登記在B名下,為其合法遺產,D、E的調解書不違反自愿、合法原則。A非本案當事人,如對房屋權屬存在爭議可另行解決。①(55)① 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6)津01民申153號民事裁定。類似案件有甘肅省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白中民一終字第181號民事裁定。

案例8:法院對A、B之間借款合同糾紛判決A向B償還借款并賠償損失。A、B達成執行和解協議,A將某條生產線整體抵償給B公司,法院作出執行裁定,A履行完畢。C以A、B為被告提起訴訟,主張C向A供應機器,A未按約付款,卻將包含這些機器的生產線抵償給B,請求判令A與B返還設備或支付合同欠款及違約金。一、二審法院認為C應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或執行異議之訴,而非另行起訴,裁定駁回起訴。C申請再審,法院認為執行終結后C已無法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法院的執行裁定亦非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對象,執行和解協議不能對抗另案訴訟,應進行實體審理。②(56)② 最高人民法院(2015)民提字第233號民事裁定。

這兩個案件不僅說明法院可能允許甚至要求案外人另行起訴,而且顯示了案外人再審、第三人撤銷之訴等特殊救濟程序的缺陷,二者可能無法充分保護案外人的利益。事實上,這兩個案例中案外人主張的權利義務均非前訴裁判、調解書中已經處理的客體,案外人若提起后訴絕非對前訴的重復。何況另訴存在較多益處,一方面另訴對案外人的程序保障較為完備,案外人再審或第三人撤銷之訴的“門檻”均較高,且案外人非前訴當事人,未曾經歷過前訴的庭審、庭前準備等重要流程,經常無法主張或證明可能存在的撤銷事由,若由于案外人可申請特殊救濟就禁止另訴,反而會剝奪案外人的司法救濟權;另一方面案外人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往往并不能徹底實現對案外人的救濟,原法律文書被撤銷后相關主體仍有必要另訴。《審監解釋》第四十二條規定,案外人非必要共同訴訟當事人的,再審法院僅審理其對原判決提出異議部分的合法性,撤銷原判決相關判項的,應告知案外人與原審當事人可以提起新的訴訟解決相關爭議。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實踐中,許多第三人在請求撤銷裁判或調解書的同時還提出確權或給付請求,法院卻大多只對判決內容進行撤銷或變更,極少對其他訴訟請求作出判決,①(57)① 如紹興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06民終1657號民事判決,原告提起第三人撤銷之訴,提出三項訴訟請求,第一項是撤銷他人之間判決若干項,第二項確認原告與被告之一之間的合同有效并繼續履行,第三項是確認被告彼此之間的合同無效,法院判決撤銷系爭判決的判項,但認為第二、三想訴訟請求不屬于第三人撤銷之訴解決的事項,因而不屬于受案范圍,判決駁回。而是要求第三人另訴。學者也認為,考慮到管轄制度與法院負擔,此種做法具有一定的合理性。②(58)② 參見王亞新:《第三人撤銷之訴原告適格的再考察》,《法學研究》2014年第6期。因此,唯有另訴才能既充分保障案外人權益又有利于最終安排權利義務關系。

案外人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這兩種特殊救濟,雖可向范圍較寬的主體開放,但實際上并不能也不應排除其中大部分案外人選擇實施的另訴,畢竟案外人的另訴大多不能構成重復起訴。一些案外人或法院傾向于特殊救濟機制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方便性,先撤銷與案外人的主張或法院后來觀點不一致的前訴生效法律文書可直接排除“隱患”。但在根本上真正能夠更好保護案外人程序權益、防止程序贅余的做法仍然是另訴。此外,所謂“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一般僅主人能打掃屋子,案外人不能要求打掃當事人的“屋子”,法院也不應(不考慮當事人意愿)將生效裁判視為其完全負責、完全具有支配力的對象。基于當事人自己事務不受他人隨意干涉的原則,當事人(及承受既判力擴張的人)以外的主體本無權推翻他人之間的裁判、調解書,特殊救濟機制卻賦予其此種權利,因此在具體適用中,必須注意當事人權益與案外人權益之間的平衡。

五、結語

在探討重復起訴的主觀范圍及為解決該問題而提出的既判力擴張理論時,不能僅停留在訴訟法的視角上。《民法典》時代的訴訟法研究必須更加關注實體與程序的互動,有了更具體系性的《民法典》以后,訴訟法的研究才能在內容上展現出更多的可能性與更大的復雜性及深度。具體到既判力的范圍上,正是由于實體法上法律關系之間既相對獨立,又存在關聯,才有了既判力相對性原則與既判力擴張例外的對立統一。結合《民法典》及其他實體法規范,可知我國重復起訴的當事人相同主觀要件應當作如下理解:首先,與當事人存在繼受關系或擔當等代表關系的案外人也應視為與當事人具有同一性;其次,在復雜訴訟形態中,鑒于當事人之間實體關聯的緊密程度、前后訴對抗態勢的不同,并不能一概認為前后訴具備當事人相同的條件;最后,既判力相對性原則及擴張范圍不因特殊的案外人救濟機制而輕易動搖,禁止重復起訴制度與案外人再審、第三人撤銷之訴可以在不同的側面發揮各自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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