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盡》的貢獻與藝術成就①

欒梅健

作品我看了兩遍。作品寄來比較早，寄來后看了一遍，因為準備發(fā)言前兩天又看了一遍。我談一下看這個小說的感想。

第一點，我覺得這個小說是對我國當代文學的一個比較重大的貢獻。怎樣理解這話呢？我覺得，抗美援朝是當代中國重大的歷史事件，在我們的作家對這個事件的呼應和反映當中，作者驃騎的選材和角度是新穎的，注意到了我們以前的一些作家沒有注意到的方面。我講四部作品：以前我們寫抗美援朝，最有名的是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寫我們的志愿軍怎樣在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戰(zhàn)斗，是對可歌可泣的戰(zhàn)爭，對我們志愿軍戰(zhàn)士形象的正面描寫。第二部是散文家楊朔寫的小說《三千里江山》，主要寫中朝軍隊的友誼。第三部是巴金的作品。巴金也去了前線采訪，回來之后也寫了很重要的作品，就是《我們會見了彭德懷司令員》。他正面寫中國人民志愿軍最高軍事指揮彭德懷司令在當時朝鮮戰(zhàn)爭中的情況，是寫高級指揮官的。還有一部，我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看的，我覺得寫得也是蠻好的，就是長篇小說《激戰(zhàn)無名川》，寫我們后方的交通線的后勤保障工作。敵人飛機來炸我們后勤保障的交通線，得趕快去修，我們怎么樣修橋、保護鐵道順暢……你會發(fā)現(xiàn)，前面這四個描寫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比較有名的作品，是從四個方面選取角度來寫的，而且都從各自題材當中取得了比較高的成就、反響很好。驃騎的《硝煙散盡》選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以往作家關注比較少的角度，或者說，以往的作品從未用這樣長的一個篇幅淋漓盡致地展示當時戰(zhàn)爭俘虜?shù)膯栴}，而且是寫敵我雙方的戰(zhàn)俘營。我記得小時候經常看到這樣的新聞報道，在停戰(zhàn)前的談判當中，關于戰(zhàn)俘怎么樣交換——全部交換還是按照數(shù)量對等交換，以及交給誰——是談判當中非常重要的問題，談了好長時間。這是非常重要的事件，但我們以前的作品都沒有很具體很詳細地反映。所以，《硝煙散盡》這部作品在當代文學史上填補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空白，對我們當代文壇是一個巨大的貢獻。

第二點，這個小說寫得真實自然。有的小說是通過夸張的、想象的手法推進故事情節(jié)，而這個小說讓我們感到它成功的最可貴的方面是真實。真實在哪里？在于人物性格的轉變，轉變當中的推動力讓人感到是可信的。戰(zhàn)爭中敵方俘虜被我們抓過來了，有黑人有白人，有土耳其人有美國人。他們來了以后，小說寫了幾次大的碰撞，第一次寫我們中方為他們提供的伙食不行，整天吃土豆之類的食物，他們要吃牛奶面包這類食品。他們就抗議，抗議之后呢，中國方面盡管艱苦，但還是優(yōu)先保證了他們的生活營養(yǎng)。但他們還沒轉變，他們想要逃，有兩次比較大的逃跑的計劃。這作為一種戰(zhàn)俘性格來講是自然而然的。逃亡過程，確實可以體現(xiàn)我們對戰(zhàn)俘的優(yōu)待和寬厚，我們對戰(zhàn)俘的做法與看管是人道的，沒把戰(zhàn)俘死死地關押起來。我們的辦法是感化他們，教育他們，所以他們才有條件逃脫。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將戰(zhàn)俘看得很緊，用鐵絲網的籠子把他們關在里面，他們是很難逃的。他們逃出去了，可見我們對戰(zhàn)俘采取的是比較寬容的、優(yōu)待俘虜?shù)恼摺Ｓ辛诉@個政策你就會發(fā)現(xiàn)，對于逃跑戰(zhàn)俘的心靈是一種觸動，他們會真正感覺到我們對待戰(zhàn)俘確實非常優(yōu)待。然后我們辦了兩個非常大的活動，先是辦報紙，讓他們慢慢融入到這個圈子里面來，成了比較能夠交流與溝通的共同生活的群體，后來又搞了一場比較大的體育運動會。最后交換俘虜?shù)臅r候，有幾個俘虜心甘情愿地留在中國，不愿意走了，有的后來在中國成為老師，在中國生活，在中國發(fā)展。人物性格一步一步地變化，先抗拒，然后想要逃，然后轉化、同化，愿意留在我們中國。驃騎在藝術處理上面把握得非常好，真實準確，人物性格的轉折讓我感覺到是真實可信的。

第三點，這部小說的場面描寫可圈可點。它不像傳統(tǒng)小說用比較多的篇幅敘述一個人物，一個事件。中國的長篇小說，像《水滸傳》，是板塊結構的。林沖寫個幾回，武松寫個幾回……最后都上了梁山，每個人都有幾回的交代，都有好幾萬字。讀者看得比較慢，作品敘述得也比較緩。但《硝煙散盡》這個小說是多維度地、立體地、同時地展開，兩到三段敘述這個人，兩到三段敘述另外一個人，敘述中方的時候也敘述敵方。它是多維的敘述空間，形成非常飽滿的、豐富的場景畫面。這樣的處理符合我們青年讀者的審美需求和閱讀習慣。

下面我想講兩點建議：第一，我覺得這個故事還可以傳奇一點。整個故事的主線和人物還可以更加傳奇一點，更加緊張曲折，同時凝練集中。像高尚等人物的傳奇性還不是特別夠。第二點，兩方戰(zhàn)俘營的比較晚了一點。小說中這個比較非常好。敵方對我們中國志愿軍的戰(zhàn)士，對我們朝鮮的軍人，是怎樣的欺壓，怎樣的關禁閉，怎樣的身體摧殘，這些摧殘后面寫的比較多。我感覺從一開始就要有線索，有比較的線索在里邊，注意伏筆，構成張力會更好；前面如果先有點伏線，有個引子，后面展開就會更加自然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