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走

李成

行走的樹

沙沙 沙沙

那么多的葉片 那么多腳步

正頂著凄風苦雨

在行走

在一條路上急趨

匆匆 匆匆

走啊走 一直在走

深一腳 淺一腳

從晨走到暮 從夜走到晝

走！始終在走

沙沙沙 沙沙沙

那么多的腳步 被風吹著

被一只看不見的手

推著 從冬走到春

從春走到夏 走到秋

爭先恐后 甚至被鞭撻著

走到繁茂的集市 流動的河流

匆匆 沙沙 匆匆

不但向前 也向高處

走到人走不到的高處

探身銀河 沐浴星雨

飛 機 場

我的內心里總有一片飛機場

每天 有那樣多銀亮的飛機

起起落落

向上或向下拍動翅羽

它們訪問世界的各個城市

一個個披著暮色返回

帶給我各種各樣的故事

有的平淡無奇有的驚心動魄

深夜里 我用心把它們擦試

期望它們飛出美的姿勢

可是我最牽掛的那個翅膀

就此飛去 無聲無息

多少夜晚都寂然無語

甚至多少年過去

我的飛機場一片荒蕪——

仿佛自從那架飛機失蹤

飛機場也迷航于時間之流

如果它再飛回 或許已無處棲落

誰能為它拂去翅上的塵土

如果它不回還 我知道

一定還有與這個世界對稱的

另外 一個宇宙

那么 我是不是也可以去……

閃電故事

每一束閃電都不是偶然

閃電一定有故事

閃電本身就是一個故事——

大雷雨之夜 雷鳴電閃

猩紅的閃電奔竄把黑夜灼傷

所有的黑暗都在流淌

都在傾盆而下——

突然 嘩啦一聲

我們見門板被撞了一下

我看見的是一束閃電！

一束閃電 邁著大步

從門外闖了進來

折身躺到了我的床上

粲然放光之后

無聲無息 靜默安然

又一道追加的電光從遠處回應

我卻驚恐地發現——

那床上的閃電竟有一張

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鳥 與 樹

從鳥嘴里滑落

一粒種子

長成了一棵樹

枝葉蓬蓬勃勃

綠蔭匝地

一群又一群鳥兒

飛來把它

當成了樂園 生兒育女

它們卻不知

這棵樹就是

它們的先輩偶然的失落

倒是每一陣風來

每片葉子

都有飛翔的姿勢

夢筆成樹

從浩瀚的森林邊緣

經過 我無功而返

我只攜帶一支樹枝做的筆

像一支微小的手杖

我帶著它在紙上跋涉

忽然有一天 它開始變得粗壯

啊 它變成了一棵樹向上茁長

并在 高處開出枝椏

枝椏上綠意萌動

我仍然看出那是一些筆畫

枝椏上的文字長出了綠葉閃爍

啊 它竟然還開出了花

我以為奇跡到此為止

夜里 我朦朧睡去

醒來 卻見樹間垂下圓圓的

意象的果實 累累成串

這是如何是好

我摘下一枚果實拿著它

身邊的森林應聲打開一條通道

讓我走向一道藍天白云的地毯……

漁 村

漁村看起來

是在高處

是在一座島上的

高崗

其實 海更高

海在天空下

向上漲 漲成

一堵藍色的水墻

漁村四面張著網

咸腥的風穿過網眼

穿不過水墻

于是在海面留下朵朵白色的花

或許就為了摘取這花

漁村里劃出一只一只漁船

就像從被水包圍的一棵樹枝頭

海鳥一只一只飛到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