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家園

葉玉琳

江 山

想用全部的篆隸楷行草寫你

寫你堅韌的風骨和樸素性情

還要動用一部唐詩宋詞寫你

契合著古典美學和節拍

押著春天長長的韻律

記不清這是多少次

日出東方，天織云錦

仿佛旌旗高蹈，器宇軒昂

日與月的光輝淬煉

鍛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紀

高山與大漠，平原和丘陵

汩汩流出了鮮紅漿液

萬水千山都在閃閃發光

我看見平凡的事物

也能讓你反復打量

送上真切的愛和祝福

我愛你鮮花盛開的江南

也愛你絕地反擊的邊陲

當光陰澄明，流經大地

塑造出一個個可愛的靈魂

他們會用明亮的聲音

回應一個真理——

“人民就是江山，

江山就是人民！”

你讓世界重新審視

并且深深愛上

這是人間最美的頌辭

我聽見山的律動

在閩之東，祖國的一隅

一座名叫下黨的小山村

因為首都的一封回信

徹夜沸騰了

春風拂面而來

每一顆心都在蕩漾

每一棵草木都是芳華

鸞峰橋輕輕打開回憶的閘門

是誰在穿山越嶺，披荊斬棘

為鄉親們的生計殫精竭慮

是誰如滴水穿石，久久為功

在中國大地上寫下

擺脫貧困的宏偉史詩

高懸在修竹溪邊的紅燈籠

每一顆都有穿云破霧的念頭

青磚灰瓦的農家院落

仿佛都安上了綠色引擎

飲一碗大碗茶有如空山新雨

就此別過一生悲欣

是的，弱鳥就要先飛

這是生活的哲理

更是奮斗的意義

透過晝夜變幻的地平線

我看見無數身影正闊步向前

銀柱般的天光飄灑在他們身上

那是汗和淚的組合

是靈魂的洗禮

現實是用來創造的

夢想是用來實現的

歷史會銘記這一切

當日月削山為泥

流水堅定向東

（以上選自《天涯》2021 年4 期）

故鄉的白海豚

又見漁鼓聲聲

喚醒那一船浪花白

看你起舞， 年輕的身體

一俯一仰，一張一合

舊時的記憶開始漂浮

一直停頓不下來

你想愛了又愛

與另一個身體

交換彼此

曾經錯過的山川萬物

又向我現身

而你是森林、湖泊

是精靈中的精靈

大海浩瀚，海水又清又闊

八百公里海岸線似典藏

兩岸的紅樹林經歷過滄桑

卻依然保持好看的腰身

仿佛永遠十八歲

當天空把光蓄起來

藍色的大海彎向穹窿

海風吹散了塵世的味道

你的懷抱，溫暖潮濕

我心至此，又怎能

隨時光漫溢

獨自浪跡天涯

這一切都是家園

比岸更重的人影

簡陋的魚排木屋

閃爍著水光的掛蠣

這一切，都是家園

港汊彎彎曲曲

偶爾寂寞也出來散步

她的光腳丫，已略微變形

跟隨在一艘舊木船后面

為了曬好足夠的鹽和海帶

隨時被正午的太陽割傷

遠處是她年幼的兒子

松蟹一樣初次探出洞穴

生命的接力在這片偏遠的淺灘

有尚未命名的魚群

整夜蘇醒

大海，我們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紅陶說唱俑

你說，不要試圖阻止你歌唱

就像萬物沉醉在春天

空谷奉獻出河流

你唱衣食住行，飛禽走獸

也唱兵革軍旅，日月星辰

千盛之國，絲竹鼓弦

舞樂百戲，神祇長生

直到歲月嵌進你褐黑眼眸

直到一部漢史溢出動人之詩

而時隔今日

一座現代化的繁華城市

會因為什么而被久遠傳誦

這個夜晚

沒有一顆星星是多余的

你在揚起的白玉蘭花絮中

默禱，傾聽大地的回聲

世界多么空曠

那些盛大的意象

正隨著時代之書嘩嘩流淌

萬物皆是傳奇

萬物皆可成詩

時間是最后的觀眾

你是最好的典籍

（以上選自《特區文學》2021 年4 期）